王婆喝著藥,也不忘教育兒子,“……以後彆總是亂花錢,你現在念兩年書,到時候找個好差事……之前總有兩個客人來咱們茶館喝茶,聽他們自己說是淮上的客商,每年都來,等再過兩年,我去和他們好好說說,讓你跟著去闖蕩闖蕩……”
潘鄧搖搖頭,“乾娘,我不去淮上,我要是走遠了,你就一個人了。”
王婆沒想到這孩子會這麼惦記自己,心裡舒坦了幾分,也不責備潘鄧亂花錢了,“那你也得想想,你以後想做什麼?”
潘鄧把身子靠在床沿跟前,想了想,“我以後想當官。”
王婆把眼睛睜大了幾分,顯然是沒想到她的乾兒竟然有如此的誌氣!
“乾娘你想,如果我去了淮上,就算我以後乾出點名堂,不過是做個商人,自古民不與官鬥,有再多的錢遇到個官也是白扯。可我要是當了個官,那可就威風了,旁的人都不敢惹咱們。”
話糙理不糙,王婆也知這個理,她就是疑惑,“潘鄧兒,你從哪借的個大蟲的心肝?你乾娘我都不敢這麼想,怎麼小人不大,淨做起大夢來。”
潘鄧覺得自己被小瞧了,“怎麼就不可能呢,我現如今學問可是縣學裡麵頂好的,沒準以後就當官了。而且現在世道已經變了,乾娘,趙官家神武英明,當官不看出身。”
“不看出身?不看出身看什麼?專門要你這種小泥腿子?我看你是壽星老想娶美嫦娥,莊稼漢想娶妙仙女,□□想吃天鵝肉,井底的王八想上天。”末了覺得自己不應該拿王八來比喻自己的乾兒,“……你是瘸了腿兒的猴兒想上天!你淨做白日夢!”
“阿娘,你知道高太尉嗎?他從前還是個踢球的呢,就是個小混混二流子,連咱們都趕不上,現在可是聖人眼前的紅人,就靠著球技當的大官。”
“放你娘的屁!”
“是真的……”潘鄧好好的說了一番草根高俅的發家史,直說的王婆目瞪口呆,“還真有這麼個人,從前我聽說有個踢球的當大官的,還不信呢……”她也明白了自家的小子怕是癡心妄想的嚴重,得了癔症了,“行行行……乾娘不管你做什麼,最終你能平平安安的,娶個媳婦,過好自己的小日子,乾娘就心滿意足了。”
潘鄧卻低著頭,歎了一口氣,“乾娘說什麼那麼遠的事,要我說,你以後還是彆做這馬泊六的勾當了。”
這馬泊六不是什麼好詞,王婆怒目,坐起身來伸手照著潘鄧的後腦勺一個巴掌拍下去,粗壯的胳膊揮出了殘影,那一瞬間潘鄧好像見到了挖掘機臂,啪的一聲直拍得潘鄧頭皮生疼,腦袋發木。
“你這小兔崽子你看不起你老娘?!”
潘鄧的腦袋暈暈嗡嗡,“……我要是有一分看不起乾娘,就讓我回到那天雪夜裡凍死。”
他也沒空管額頭上的腫痛,看著王婆,“……我讓乾娘撿了,就是乾娘的親兒。彆人家的親兒子做什麼,我也要做什麼。乾娘你做這一行太危險了,再老實的人,遇到這種事誰能忍,這回是被那李四害了病,下回碰到個厲害角色,要怎麼辦?我以後不想娶媳婦,我寧可過得不富貴,也不願意沒有乾娘。”
王婆稍微氣順了一點,但還是沒有好臉,“怎麼的你就沒乾娘了!你小子你咒我?”
“乾娘身子骨硬朗,肯定能長命百歲。往常都是我生病,乾娘照顧我,今天反過來一遭,我才知道,不光這生病的人不好受……”
王婆有些心軟。
“乾娘你答應我,以後彆做這一行了。”
王婆到底是不想聽這乳臭未乾的小子的話,“你還想管你老娘?!你老娘從小到大想乾什麼乾什麼從來沒被人管過!你想管我!”
潘鄧也生氣了,“你算什麼乾娘!你不心疼我!”
王婆聽了這話犯了急性,衝他吼,“你個沒心肝的,我白養你了!我還不心疼你!”
“可我就隻有你一個親人,你要是有了一點閃失,我要是沒了娘怎麼辦!以後誰疼我!我就是看不得你生病!”潘鄧起身,藥也不喂了,把藥碗哐的往板凳上一放,藥液四濺,“我就不讓你乾!”
說完轉身就走,把門一帶,跑到院子裡拿個長條凳從外邊把門頂上了,衝門裡吼,“你彆想再乾這行!”
王婆氣的直打顫,拿起枕頭來輪的生風,徑直撇出去,那硬疙瘩不知是什麼材質,直把門磕碎了茬口,掉在院裡地上還砸出一個坑來,“賊猢猻!直娘賊!”
王婆氣得嗬吃嗬吃的喘氣,靠在床頭上端起藥碗來咕嚕咕嚕全下了肚,又把碗砸到院子裡,痛罵了好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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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鄧溫了幾鍋水,將茶館內外擦得乾乾淨淨,一挑門簾,從外麵進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少年,說是十二三,長得又瘦又小,臉蛋又黑又牙磣,唯有兩隻眼睛亮晶晶的,看著精神又靈動。
“潘哥兒,我來了!”
“小鄆哥來了。”潘鄧抬起頭,燦爛的笑開了,接過他懷裡抱著的大筐,“可真沉。”
“這可是最新鮮的雪梨。”小鄆哥說來有些得意,“本來想要帶滿滿一背簍,誰知今天開張早,半道賣出去好多。”
潘鄧看著小鄆哥滿臉春風得意,“今天遇到了大主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