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瀧澤生在淩晨三點半的時候等來了喜久福,但不是海鹽味的,那個奶油沒有任何的調味,連糖都沒有。
怎麼來的不言而喻。
“……你把甜品店的大叔從睡夢中叫醒了嗎?”
黑澤陣看著他,“我跟他說有個人臨死前就想吃他做的東西。”
可想而知店長做得多麼倉促多麼著急,估計意識還在夢裡,隻知道做得再慢一點兒那個念念不忘的人就要涼了。
第二天,瀧澤生在自己房間的門框上上了吊。
然後因為他太高了,就算蜷起腿也會夠到地板,而人在意識不清的狀態下會本能的掙紮求生,他沒有太宰治那個控製心跳和呼吸的本事,也沒有那麼多的自殺經驗,吊了幾秒鐘就因為發覺死相會很難看選擇了放棄。
等他把頭從繩子裡拿出來,黑澤陣就在旁邊倚著牆看他。
瀧澤生:“……”
黑澤陣:“要幫忙嗎?”
瀧澤生:“…那請你給我選
一個合適的房梁?”
合適的房梁有了,在他平時訓練搏擊的教室,擂台正中間有一條從屋頂垂下來的繩子——那是訓練攀爬技能用的。
瀧澤生吊了上去。
五秒之後,他摔了下來,因為晃來晃去的繩子被黑澤陣當成了射擊用的靶子。
摔在軟墊上的瀧澤生不禁瞪大雙眼,用一種看稀奇物種的目光看向了黑澤陣。
然後銀發少年似乎彎了彎唇角,但是他的臉撇開得太快,很容易令人懷疑那抹笑意是錯覺。
“……你在嘲笑我?”
“看來你有自知之明。”
“黑澤!”
第三天,瀧澤生抱著新款遊戲機撬開了黑澤陣的房門。
黑澤陣正在做倒立俯臥撐,並拒絕了瀧澤生的邀請。
瀧澤生說:“輸一局的人罰兩百個,而我今天的目標是……嗯,先讓你淺做個兩千個吧。”
“……”
這個挑釁太過囂張,無異於騎在頭上跳舞,黑澤陣當即同意了。
然後他輸了三千個俯臥撐。
多出來的一千個是他不信邪硬加的。
“哈哈哈哈所以你明明被組織裡的人稱作什麼都擅長的天才,但是根本不會打遊戲嘛……”
然後黑澤陣轉頭凝視著他。
那時候他的青色眼睛還偶爾會在某個瞬間流露出些許稚嫩的,和年齡相匹配的神色來。
他看著瀧澤生的眼睛裡閃著奇異的微光,似乎多了某些不一樣的東西。
第四天,瀧澤生在工作。
第五天,瀧澤生在工作。
第六天,瀧澤生在工作。
他工作起來的勁頭有些嚇人,廢寢忘食,就像是在耗費生命力換來研究成果,空靜一直負責照顧他,而麵對工作狀態下的瀧澤生,她憂心忡忡,且小心翼翼。
空靜對黑澤陣說,“……我不敢打擾他。瀧澤每次被打擾的時候,都會露出很可怕的表情,並且精神變得很不穩定。”
她這句話說完,黑澤陣直接闖進了瀧澤生的工作室。
他要把某個就像要淹沒在電腦裡的少年挖了出來。
瀧澤生的工作間裡有兩台巨型計算機,和好幾個屏幕。
屏幕的藍光盈盈照著漆黑的空間,而瀧澤生正或飛快或微頓的敲擊著鍵盤,他同時操控著多個板塊,如同機器人一般運作著,不知休眠,不知疲倦。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碧綠的瞳孔中滾動著數不清的代碼,透出無機質的非人感來。
仿佛他現在就是個人形電腦。
這幅情景下的瀧澤生極為陌生,卻也……極為強大。
那是和武力無關的,另一種意義上的強大。
那個時候黑澤陣才有了一種,瀧澤生是“組織重點培育保護的對象”“十幾歲的天才”的真實感。
大腦神經因為這種奇異的衝擊而隱隱戰栗著,黑澤陣發現瀧澤生並沒有意識到他
的到來。
微微思考過後,黑澤陣朝他的後頸吹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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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選擇觸碰身體和發出聲音的方式來打斷他,而是用最為溫和的氣流。
瀧澤生一頓,就像被喚醒了一般,轉過了頭。
然後他的臉直接黑了下去。
“出去。”他的嗓音冷冽。
黑澤陣抓住了他帶輪子的椅子,絲滑的將人給推了出去。
接觸到房間之外的光線的瀧澤生就像文娛作品裡被陽光照射的吸血鬼一樣大叫了一聲,“我的工作還沒有做完呢!”
“三天。”
“哈?”
“你三天沒有合眼。”黑澤陣把他直直的推到了臥室,“以防你猝死,現在強製你睡覺。”
瀧澤生的反抗是從椅子上站起來。
然後因為虛弱,他眼前一黑,意識也直接斷層。
在他的認知裡,他本來要往前邁出一步,可下一秒就發現自己躺在地上,還枕在黑澤陣的懷裡。
瀧澤生:“……”
瀧澤生:“我對男人的膝枕沒有興趣。”
沒管黑澤陣黢黑的臉色,瀧澤生義正言辭道,“你要對一個虛弱的美少年做什麼?”
瀧澤生以為他會被無情的丟在地上。
因為他以為黑澤陣是個很冷清很嫌麻煩的性子,對方能忍受他這麼久已經很不得了了。
但是沒有。
瀧澤生甚至被打橫抱了起來,他在那個有力的懷抱裡恍惚了一瞬,然後瞪大眼,剛想說什麼,就感覺到脖子上有點兒濕,伸手一摸,紅呼呼的新鮮血液。
瀧澤生:“……”
瀧澤生:“你謀殺我!!!”
銀發少年涼涼的瞥他一眼,“是你自己蠢,暈過去就像廢物一樣四肢僵硬,下巴著地,這地上要是有個釘子,你的下顎骨能把釘子砸到地下去。”
他罵得太精彩了,瀧澤生呆滯的虛虛捂著下巴,震驚的看著他。
那天他被帶到了醫務室,處理他傷口的還是空靜。
空靜小姐很想調侃一下他們看上去已經認識好久了,但是最後也沒有開口,因為她不能確定這兩個人是不是真的關係要好了。在空靜小姐的眼裡,瀧澤生和黑澤陣都適合當獨行俠。
而他們相處起來能看似這麼融洽隻是因為——那份完全沒有在對方身上抱有期待的認知。
沒有期待,於是也沒有防線。
不在意,所以也會在某天後知後覺。
第七天,瀧澤生睡了一整天。
第八天,瀧澤生爬上了天台。
他在第七天做了一場冗長的夢。
夢裡有他想見卻不能見的人。
他站在天台邊緣,據點的人正因為找不到他而焦頭爛額,而瀧澤生垂著頭,凝視著摔到上麵大概率會粉身碎骨的地麵,不知從何方向而來的氣流吹起他蓬亂的頭發。
他終於露出了陰翳瘋狂的一麵。
第一個找到他的是黑澤陣。
不是因為他們之間有多麼熟悉彼此,純粹是因為在正式綁定在一起的第一時間,瀧澤生將監控著自己行蹤的gps交給了他。
那個儀器上顯示的紅點就是瀧澤生的所在地。
黑澤陣一層樓一層樓的找了上來。
銀發少年略微僵硬的站在瀧澤生身後,看著那個舉止危險的人,“…你發什麼瘋?”
瀧澤生轉過了臉。
第一次……
黑澤陣看到他露出了一個很是哀傷的表情。
他的唇角像是習慣性的牽了起來,但是眉眼之間是悲傷的。
“我曾確信著,人活在世上是有價值,有意義的。”
瀧澤生的信條是工作就是生命,而生命要浪漫且熱烈。
“熱情是一種人格樣態,是一個人全麵熱愛他的生命所展現的人格力量。”
稍微熟悉他的空靜小姐說,瀧澤生脫離工作狀態後精神便會變得極其不穩定。
因為他回到現實了。
他不再進行機械的工作,他回到這個窒息無望的世界了。
前路是什麼?
我看不到。
“黑澤,你知道花朵枯萎是什麼感覺嗎?”
他說著晦澀不明的話,“一點一點的失去水分,失去顏色,失去生命力,從鮮亮美麗的模樣變得粗糙落敗,然後再無觀賞性。”
“而事實上,它並不是在完全枯萎的時候才叫枯萎的,它在某一刻便失去了一切,之後的時間不過是苟延殘喘,撐著一具尚沒有顯露出淒慘的身軀,發出無人能夠聽見的痛呼悲鳴罷了。”
黑澤陣抿緊了唇。
他被組織當作武器培養,他學習無數技能,但是組織不會教他這種複雜的,累贅的東西。
不過沒關係。
他不會回答,因為答案不會合瀧澤生的心意。
瀧澤生現在也不需要答案。
“你是打算跳下去?還是站在上麵吹風?”黑澤陣問。
未來令人忌憚的琴酒,此時倒是被一個小任務困住了。
這個任務的第一個威脅竟然不是來自敵對組織的覬覦,而是保護者自身。
因為瀧澤生並沒有竭斯底裡的叫人不要靠近,說些他馬上就要跳下去之類的話,所以黑澤陣一步一步走近了他。
碧眸少年可能隻是在觸碰某種自由的餘暉。
黑澤陣走到了能夠一把將他扯下來的位置。
然後他生硬的說,“海鹽味奶油喜久福。”
“……”
瀧澤生恍然的睜大眼睛。
真是神奇。
這一次他明明沒有刻意的走近。
——陪伴是相互的。
就像救贖很多時候都是雙向的。
但是情感總會有偏向之差,如果這是一場相對而向的旅程,那麼前兩次,主動衝刺的是瀧澤生。
而這一回,他站在原地——
被陪伴的成為了瀧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