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帝成立西廠,眾所周知是因為李子龍案——”
“先生又在掉書袋了……”
底下交頭接耳。
雲懷璧笑笑:“當然了,這隻是史書上的明因。成化帝成立西廠的真實目的,後人推測是為了製衡前朝文官。曆史證明,西廠督公汪直沒有辜負成化帝所托,西廠成立不過半載,前朝文臣不堪其擾,紛紛上書乞骸骨,紙糊三閣老泥塑六尚書的朝局漸成,成化帝成功將政權收回囊中。”
李祈安品味了些許,又道:“那我朝為何要複開西廠?”
雲懷璧沉默了。
李祈安窮追不舍:“難道先生隻看史書,不問國家大事麼?”
“先生不會不知道去年複開了西廠吧!”
有人玩笑道。
一旁高灼言心中暗樂:前任內閣首輔被人懷疑不問國家大事,雲舒,你也有今天。
雲懷璧岔了話:“成化朝的西廠都還沒學清楚,問什麼當朝的西廠。”
李祈安不滿道:“成化朝西廠犯下的罪責罄竹難書,我等如數家珍,有何不清楚。”
雲懷璧很是頭疼。
誠然,年輕人就該無拘無束、無懼無畏,此人也滿腹桀驁、才氣縱橫,但今日若不收服了他,往後自己也不必在東林書院混了。
想到此處,溫和一笑:“好,那我便與諸位再論一論史實。”
“祈安,你既通史書,可知成化朝的西廠第一案麼?”
“當然”,李祈安下意識站起來,回答道:“福建建寧衛指揮使楊曄,在當地草菅人命,朝廷派了兩位欽差前去查案,卻空手而歸。楊曄本人則偷偷溜去了京城,意欲賄賂京城故交平息此案。汪直得知後,直接將楊曄抓入西廠,嚴刑拷問。最終楊曄等人命喪刑訊,此案幾乎株連了半個朝堂。”
“不錯”,雲懷璧予以肯定,又道:“如你所說,“楊曄等人命喪西廠”,敢問楊曄為何會命喪西廠?”
李祈安脫口而出:“書上寫得明明白白,汪直淫威濫刑,楊曄死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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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廠刑訊。”
“儘信書不如無書”,雲懷璧抬手示意李祈安坐下,對堂中近百名學子沉聲道:
“我想請諸位動用腦中所有關於官場、朝政、權謀的設想,好好思考這個問題:除了西廠淫威濫刑以外,楊曄的死因,還有哪些可能。”
眾學子或埋頭苦思,或左顧右盼,一時之間竟無人作答。
雲懷璧循循道:“彆忘了,我方才講過,成化帝成立西廠的真實目的。”
又過片刻,忽有人舉手示意:“先生!”
“請。”
那人起身,先自報家門:“學生鄭易,鄭知簡,見過先生”,後清清嗓子道:“學生以為,楊曄死後,供詞死無對證,那麼皇帝說誰是楊曄黨羽,誰就必是楊曄黨羽,皇帝正好借此案清理朝堂。所以,楊曄之死,極有可能是成化帝授意西廠所為。”
雲懷璧頷首:“說得有理,還有麼?”
眾人本以為這已是極致陰詭的說辭了,沒想到先生竟問了句“還有麼”。
“先生!”
是李祈安。
“學生以為,楊曄之死,也有可能是權宦汪直本人授意,想借死無對證黨同伐異,而皇帝並不知情。”
雲懷璧笑了,又問:“還有嗎?”
“還有?”
眾學子不免唉聲歎氣。
將眾人思緒引得發癢後,雲懷璧終於慢悠悠開了口:
“知簡和祈安都想到了,楊曄之死帶來的最直接後果,便是死無對證,所以皇帝可借此清理朝堂,汪直也可借此黨同伐異。但大家不要忘了,這案子還有另一方。”
李祈安問:“哪一方?”
雲懷璧回:“楊曄真正的黨羽。這便是楊曄之死的最後一種可能——”
她停了一瞬,繼而擲地有聲:
“滅口。”
兩個字讓依庸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雲懷璧在這群年輕人臉上看到了恐懼和驚駭。
滿堂沉寂也使她接下來的言辭無比清晰:
“楊曄越早地死在西廠,招供出來的黨羽就越少,所以必存在被滅口的可能性。”
“這便是我要借成化朝的西廠教給諸位的第一堂課:官場如戰場,槍林箭雨,想將你置於死地的,可能是忌憚你手中權力的皇帝,可能是天生與你對立的閹黨,更有可能是與你義結金蘭的摯友。可史書春秋筆法,你的死因隻會是輕飄飄的兩個字:刑訊。”
“諸位往後定會為官做宰,最忌諱的便是紙上談兵。可如今,諸位連紙上談兵的紙都沒看透,遑論談兵。”
“先讀百年史,再論今朝事。”
*
“其實,你自始至終也沒有回答他們的問題。”
課畢,高灼言與雲懷璧一同走在回靜闌苑的路上,如是道。
雲懷璧不語。
“你到底為什麼要複開西廠?”高灼言窮追不舍:“西廠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偽造了一樁元曦宮貪腐案,將你冤來了這裡。難不成——”
高灼言冷著臉:“難不成真如坊間傳聞那般,你與那西廠太監荀微——”
“咳咳咳……”雲懷璧扶著柱子咳嗽不止:“說什麼胡話。”
高灼言很想輕撫她的脊背,可顧念著禮法,抬起一半的手又縮了回去。
這一幕落在雲懷璧眼裡:“乾嘛?想一巴掌拍死我?”
“你——”
高灼言氣到暈厥。
“算了,我這副身子骨,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閻王爺收走了,輪不到你”,雲懷璧略平複了呼吸:“替我打聽到了麼,徐仲呈什麼時候出關?”
高灼言頷首:
“重陽之日閉關,初雪之時出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