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令人心驚的,是屋內地上躺著一具乾草縫製的斷頭人偶,人偶穿著鴉青華服,地上的人頭為木頭雕刻而成,五官清晰可見,頂部亦雕刻出了秦圖南常綰的發髻與發簪形狀,不僅如此,甚至有人給斷頭上了顏色,朱唇紅頸,黛眉白麵,發頂與發髻烏黑似發,打眼一看,真若一顆栩栩如生的真人斷頭。
“屍體”旁的地上,有散落在地的經幡布條,已被撕扯的襤褸破爛,再仔細一看,木板地衣之上竟遺留著與些許果皮果殼,而那木製斷頭的發髻處,不知怎麼有數道可疑抓痕,薑離上前用腳尖碰了碰“人頭”,眉頭微微一皺。
秦銘後一步上來,看到屋子裡的布置,嚇得連退兩步,“這……這是什麼意思,那地上的莫不是按老爺模樣製作的人偶?!”
九思也覺不寒而栗,“這是凶手提前準備好了一模一樣的案發現場?連屍體都準備好了?凶手這是提前排演不成?!”
九思不知如何形容,薑離和裴晏卻快步走到佛龕處,傾身查看片刻,又往西窗之外看,這一看,便見雖然小樓搭建的搖搖欲墜,可窗外屋簷以及不遠處的飛簷和摘星樓的間距十分相似,而不遠處的飛簷之上,亦有淩亂抓痕。
裴晏眼瞳幾動,似乎明白了什麼,再看向薑離,便見薑離目光如炬,眼前的景象,似乎也正印證了她心中所想。
“大人,找到人了——”
其他人正被眼前所見驚的說不出話,馮驥又在東邊的廂房內喊了起來。
裴晏與薑離快步下樓,出倉房到東麵廂房之外,便見一個麵生的小廝被押了出來,秦銘眼瞳一瞪,“餘慶?!你怎麼躲在這裡?!我們在外麵叫門你怎麼不開?”
餘慶早被嚇得眼眶赤紅,還未答話,他身後竟又被帶出一人,章平腿腳發軟的出來,剛一出門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裴大人!救命!快救命——”
他似乎被嚇狠了,哭腔道:“有死人,屋子裡有死人!木床底下……”
他顫顫巍巍指著屋內吼叫,馮驥在旁道:“大人,屋內真有個死人,如果沒認錯,應該是咱們在找的楊子城。”
裴晏和薑離快步進屋,火把照處,屋內幾張木板床淩亂地堆放著,其中一張木板已被大理寺之人掀起,便見床底下,一個
麵色青灰的鴉青冬襖少年正無聲無息地躺在冰冷的青磚地上,隻看其裸露在外的肌膚,薑離也知道他已死數日。
如今凜冬時節,滴水成冰,人死後屍體不會腐爛,而是與地上的凝霜結在一處,薑離觸了觸死者的冬襖,便見其衣物都幾乎被凍硬,她視線掃過死者麵部與頭頸之地,隻見其後腦處有大塊隆起,後頸處也有凍成冰的血跡,疑似致命傷。
想到白日裡才安慰過青生,薑離喉頭發堵,一時不知改日該如何向青生交代。
“是大公子,都是大公子——”
屋門之外,章平癱在地上哭訴起來,“大公子說今日要來城外查賬查貨,三公子便答應了,小人什麼也不知道也跟來駕車,原想著三公子不習慣做這些,小人是來幫三公子的,可到了莊子上,大公子進門就讓小人和餘慶找個地兒歇著,小人正覺不好意思,卻沒想到餘慶一進屋子突然向小人發難,他、他就用那木凳把小人打倒在地,小人腳上受過傷,又被砸的發暈,自然打不過他,後來就被他五花大綁了起來,從下午綁到現在,小人也不懂為何,三公子也……”
章平說完,又茫然地看向四周,喝問道:“三公子呢!秦管家,裴大人!快救三公子!餘慶和大公子是一夥的,他們定是要害三公子……”
秦銘聽得五內俱焚,不知想到什麼,麵色又複雜起來,“大公子要害三公子?!這、這都是怎麼回事!他是知道了什麼不成?!”
章平紅著眼搖頭,“我也不知啊,問餘慶,餘慶定然知道!”
餘慶已經被大理寺武衛反剪手臂押跪在地,麵對章平的指控,他麵色蒼白,人也在發抖,裴晏盯著他,“你家主子在何處?又為何殺人?!”
餘慶咬緊牙關不語,一旁馮驥上前猛一使力,立刻擰得他肩膀生出一聲脆響。
餘慶痛叫出聲,哽咽道:“都是公子讓我這麼乾的!都是公子!我隻是聽公子的話而已,我若是不聽,他有百種法子讓我生不如死,我一個做下人的也隻能聽從啊,三公子……三公子天黑時分被大公子帶進塔樓了,我也不知大公子要做什麼,他隻讓我看好章平,誰來也不準開門,我……我隻是聽吩咐而已啊……”
餘慶說著也哭嚎起來,其恐懼模樣倒不似作假,他又往屋內瞥了一眼,“那……那人是從宜
州來的,說是夫人老家之人,他父親還認得當年的蔣公子,他要問公子討一千兩白銀,說……說如此才能替公子保守秘密……”
裴晏聽得起疑,“蔣公子是何人?”
裴晏查了秦府上上下下數百人,還不知有個蔣公子,而秦銘一聽見“蔣公子”三字,麵色驟然一變,“這、這怎麼可能……”
薑離看秦銘一眼,沉聲道:“這位蔣公子若是猜得不錯,應當是袁夫人當年一開始的未婚夫,因他在赴任路上出了意外,袁夫人後來才得以嫁給了秦大人,可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怎麼這時扯上了蔣氏?”
餘慶哆哆嗦嗦搖頭,“小人不知,大人明鑒,小人真的不知道,小人一條賤命,膽小如鼠,哪敢問主家的事啊……”
幾句話問不清,裴晏深深看秦銘一眼,又看向了北麵塔樓。
他大步走到茶坊外,仔細地聽著塔樓內動靜,某一刻,他高聲道:“秦耘,我知道你在樓內,事到如今你不必躲了!”
塔樓內毫無動靜,裴晏目澤微暗,“馮驥——”
“我勸大人莫動——”
“裴、裴大人救命!!”
裴晏一聲令下,馮驥正要帶人衝進去,卻聽塔樓內秦耘的聲音響了起來,他的聲音剛落定,秦柯的聲音也跟著響起,隻是比起秦耘冷冰冰的聲音,秦柯語聲之中滿是恐懼,顯然已經被挾持了住。
如此一來,馮驥等人的腳步頓在原地,塔樓內漆黑一片,雖看不到二人情形,但聽聲音來處,秦耘似乎在塔樓最高處。
裴晏冷聲道:“秦耘,你謀害你父親在先,害死你弟弟在後,如今,連這最後一個弟弟也要謀害?他們與你有何仇怨?”
“嗬——”
塔樓內傳來秦耘的冷笑,“我不知大人在說什麼,我父親死的時候,我人在花廳之中,分明是那沈涉川殺死我父親,大理寺抓不到人,便將罪過賴到了我身上,實在是可笑,二弟喜歡養狗,性子暴躁,他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怎麼也賴到我身上!”
秦銘禁不住大喊,“大公子!那你這是在乾什麼!三公子沒有找你惹你,這好端端的,你為何挾持三公子?有什麼話我們出來好好說不成嗎?”
“秦大公子實在機敏——”
秦銘話音落下,薑離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