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紈絝(1 / 2)

為師 陸之行 6350 字 2個月前

謝翼離開後,臻娘歎了口氣,看夏雲鶴麵色稍好些,才說道,“公子,秦王封王不久,畢竟還是個孩子,愛鬨愛玩也正常,您那些話說得太重了。”

夏雲鶴斜靠門邊,望著宅門方向,久久不語。

側屋房門“吱呀”一聲,三娘敲了兩下門框,招呼臻娘過去,兩人貼耳私語片刻,又分開各忙各的。

夏雲鶴抬頭望了會兒簷上雪,呼一口氣,回屋取了琴和團花軟椅墊,盤腿坐於簷下,琴置於膝上,調撥琴弦。

世事變幻無常,唯琴音寄幽思。

她輕起左手,按住琴弦徐徐下滑,右手撥出一個清亮的音,由實到虛,由重到輕,漸漸趨向空靈。俗世紛擾、名利糾葛瞬間如潮水退去,隻餘圓潤的琴音在天地流淌,浸濕階下,沒過磚石,和著融雪一起滲入大地。

曲畢,三娘探頭來看她,囁嚅半晌,說道,“公子,秦王殿下身上的芝蘭香氣,或許是想投您所好。”

夏雲鶴按住琴弦,抬眸看向三娘,“什麼糊塗話,我何時好弄過脂粉?”

“這……”,三娘一時啞口無言,她確實從未見過夏雲鶴塗脂抹粉,隻得勉強撐出個笑容。

聽三娘話中有話,夏雲鶴心頭略一思量,試探問道,“莫不是你給秦王亂嚼舌頭,惹他故意佩戴香氣濃烈的香囊?”

“絕對沒有。”三娘連連擺手,“我未曾見秦王幾麵,怎會存心戲弄他?公子,您忙您的,我去給臻姐姐幫忙。”

女子拋下這句話,扭頭鑽進庖屋。

夏雲鶴收回視線,輕撫琴弦,低聲歎了口氣。

……

掌燈時分,夏雲鶴整理文集,一個小物件從書櫃頂掉落腳邊,她拾起來,輕輕撣掉浮土,認出是個小平安符,上麵繡著金線,已經掉色,摸起來鼓鼓囊囊的,她拆開繡袋,倒出一段二寸長的枯柏枝,是精心打磨過的,並不紮手。

望著掌中枯柏枝,記憶飄回重生那日,衣衫單薄的少年將平安符鄭重交給她,時隔兩年,繡袋褪色,金線黯淡……

“恍如隔世。”夏雲鶴喃喃念叨,斂下眉目,將枯柏枝放回繡袋,目光梭巡屋內一圈,走到蔑絲箱旁,把小平安符輕放到箱子夾層。

兀自想到,改天讓臻娘漿洗一番,再重新修好金線……轉念想到謝翼,她心道,如今說狠了話,隻怕已然生出嫌隙,從此算作路人……也罷,待日後他就番,也不必費心為之籌謀。

不必費心籌謀……

她扶著桌案,轉到座椅坐下,怔愣愣歪看傅三爺的書信,燭光照亮紙上一行小字。

“西北沈老將軍之子沈拂劍……不日來上都……問故人安否……”

猛然咳嗽幾聲,夏雲鶴捂住心口,怎麼可能不費心籌謀?怎麼可能不費心呢?

……

吹了幾日如刀冷風,寒意刺骨,天好不容易放晴,而沈老將軍亦自邊城入京述職。

戍邊將領每三年述職一次,三年前北戎戰敗,沈老將軍押俘入京,短暫停留後,回到邊疆,今次回京,沈老將軍攜其子沈拂劍一並入朝。

夏雲鶴拄著下巴,盯著桌麵發呆。陽光斜打在桌麵,暖烘烘的,不冷。

今日在玉饌樓設宴,窗外市井之聲雜遝入耳,她歎口氣,隨口念道,“人生政自無閒暇,忙裡偷閒得幾回。”

忽然,腦後挨了一巴掌,她回頭,一白須白眉的長者望著她笑,闊麵重頤,身著素錦棉袍,僅著一紗冠,未戴簪,端的一派威風凜凜,不是沈老將軍又是誰。

夏雲鶴對沈老將軍躬身行禮,“沈伯伯。”

沈老將軍虛扶了她一把,旁邊站著跑堂夥計也笑,“夏大人,還有一人呢。”說著,讓開身子。

夏雲鶴看清夥計背後來客,頓時喜上眉梢,這年輕人也是一身素錦袍,一紗冠,隻是棉袍顏色略深,又添素木簪一隻,麵色溫和,一雙眸子亮如點漆,英姿勃然。

她對年輕人揖道,“小沈將軍。”

沈拂劍道:“雲哥兒你又裝,這麼些年,過分見外。”

眾人笑開來,賓客儘坐,夏雲鶴賞了跑堂夥計一吊錢,打發人出去。

夥計得了錢,笑嗬嗬退下,招呼彆的客人去了。

沈、夏兩家是世交,三人閒話間,各種吃食流轉入內,藕鮓,糟瓜齏,雲夢豝兒,紫蘇蝦,酒蒸鯽魚,醋赤蟹,蜂糖糕,索粉羹……陸續擺滿桌。

觥籌交錯,賓主儘歡。沈氏父子是守在邊地的武將,喝慣了辛辣烈性的燒刀子,上都清潤甜釀下去,兩人麵上並不見紅。二人知夏雲鶴不擅飲酒,也不為難她,父子二人互斟互飲,不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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