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渙(1 / 2)

為師 陸之行 6395 字 2個月前

三娘這話,屬實讓堂上眾人一時沉默。

魯兆興輕咳一聲,下意識瞥了眼簾子後麵,見皇帝沉默不語,他收回視線,質問道,“誰教你這麼說的?”

三娘不動,看向簾子後麵,狠狠磕了個頭,說道,“沒有人教,全是奴自己的想法。夏大人無辜入獄,這裡麵有多少黑心腸的人攪合,堂上的老爺們再清楚不過。夏老夫人愛子心切,派夏姝姑娘用所有地契換取夏大人活命,又有什麼不能理解?”

所有人隻當三娘是個普通婦人,卻不想,是個牙尖嘴利,言辭毫無顧忌的刁婦,竟敢在聖上麵前信口開河。雖然隻說了兩句,可句句精準擊中皇帝痛點。

一時間,所有人都屏住氣,心中思量今日這場堂審如何收場。

魯兆興為今日主審,皇帝坐在簾後看著一切,讓三娘繼續說下去,無疑是讓其他人看笑話,他隻得打斷三娘,“公堂之上,豈容你無禮咆哮,叉下去……”

就在這時,沉默許久的和惠帝突然開口,“夏老夫人為何不親自來?偏偏派一個侍女進京?”

這下好了……魯兆興抹了把額頭冷汗,往椅後一靠,反倒長出一口氣。

三娘眨巴眨巴眼睛,說道,“不知。夏老夫人要做什麼,哪會告訴我們。”

簾子後的和惠帝又說道:“你可知夏姝才至京都,便被人殺死在郊外?”

魯兆興抬眼,看到三娘一副呆愣模樣,似乎沒聽懂夏姝死訊……魯兆興又看了眼和惠帝,皇帝還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他一拍驚堂木,接上和惠帝的話,問三娘,“夏姝死前可說過什麼?”

這話一連問了兩遍,三娘才慢慢回神,將城門口與夏姝的對話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說完這些,三娘垂下頭,說道,“在我們離開桃溪時,夏老夫人在遣散家仆。”

魯兆興問:“此話當真?”

三娘想著,原本該由夏姝麵見皇帝,如今夏姝死了,可皇帝就在堂上,錯過這次機會,她們可能再也見不到皇帝本人,而夏雲鶴也可能脫獄無望。

若問三娘怎麼知道簾後之人是誰?

三司都在,還專門另設座,用簾遮起,加之魯兆興坐鎮審案,她知道這位魯大人,是很大的官,能比魯兆興還大的,想來也隻有皇帝了。

看吧,三娘的邏輯就這麼簡單,卻誤打誤撞,真讓她蒙對了。

偷看一圈堂上的老爺們,隻見人人神色迥異,三娘的視線掠過那個裝滿信劄、地契的盒子,心頭閃過一絲堅定,她想豁出去這輩子也見不到這麼多大官,滿堂翅帽,她不對彆人,隻對著簾子磕了個頭,說道,“三娘猜您就是那位大人物,盒子原本該由夏姝姑娘獻上,可夏姑娘沒了,盒子也已經到了您手中,有些話不說,也就隨之被埋到土裡。”

三娘再扣首,橫下一條心,繼續說道,“夏大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四季湯藥不斷,一陣風就能吹倒,隻因上了嚴查狼毒的折子,就被那些黑心肝的記恨,往死裡整她,說夏大人私售狼毒,殺人拋屍,不欺負人嗎?明眼人都看得出,偏偏差查案的老爺們不清楚,裝聾作啞,顛三倒四,放著真正的惡人不抓,逮著無辜的人使勁折騰……”

一會兒功夫,三娘罵遍堂上坐的所有人,整個大堂雞飛狗跳,眾人麵麵相覷,全聽她一人罵仗……

魯兆興連拍幾下驚堂木,命人趕緊將三娘帶下去。他頗為心虛地瞄了眼皇帝,見聖顏不悅,於是小心翼翼詢問,庭審是否暫休?

和惠帝青著一張臉,半晌吐出兩個字,“繼續。”

魯兆興定了定心神,左右順了兩下自己的八字胡,一邊傳喚臻娘上堂,一邊腹誹,幸虧夏家人少,再多幾個如三娘一般刁惡的奴仆、婦人,不敢想皇帝還能不能安穩坐住。

臻娘上了堂,規規矩矩拜過眾人,魯兆興問什麼,臻娘便答什麼,一切順利極了。

魯兆興十分滿意,點點頭,說了夏姝的消息,看著臻娘的神情從迷惑到震驚,他問道,“你與夏姝都是夏家仆人,你可知夏姝是否與人結仇?”

臻娘是看著夏姝長大的,情分非旁人可比,猛然聽到噩耗,一瞬間身形不穩,強忍著悲痛,說道,“夏姝是個孤兒,從小長在夏家。她自小細心穩重,又十分乖巧,大家都很喜歡她,應該不會與人結仇。”

見臻娘格外配合,堂上諸位官員都鬆了一口氣,夏雲鶴的案子,怎麼判,全憑皇帝做主,他們這些人不過走個流程,隻要被審問的這幾人彆再作妖就好。

魯兆興命人整理好抄錄的口供,細細看了一遍,準備呈上禦覽。

和惠帝卻突然在簾後問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臻娘抬頭看了簾子半天,燈火葳蕤,偏看不清簾後,她默默掏出袖中藏著的帛書,雙手捧著,說道,“公子有冤,此為公子寫的冤書,請大人上達天聽。”

魯兆興才卸下精神,飲了口茶,聽到這話,一口茶差點噴出來,又恐禦前失儀,生生憋得臉通紅,側首咳嗽許久才平複,心中罵道,果然,夏家的,沒一個省心的,真不知道昭獄那邊在弄什麼,冤書怎麼從獄中傳出?

和惠帝麵上冷笑一聲,撫摸衣擺的手指頓住,心中將管昭獄的林倉罵了一遍又一遍。

真真是膽大妄為!

夏雲鶴的那份認罪書還呈在皇帝的桌案上,眼下又多出來個冤書,夏家……著實是個麻煩。

魯兆興命人收下帛書,遣臻娘下去,將口供與帛書一塊,呈上禦覽,且聽和惠帝怎麼說。

哪知皇帝一眼未看帛書,隻扶額闔目,見此,眾人誰也不敢上去打擾。

對於和惠帝而言,夏雲鶴有冤,他知道,當初將其下獄,一來是殺雞儆猴,好好壓一壓近來愈加囂張的世家貴族,二來是拿夏家開刀,江南夏家,桃溪一半的絲綢、茶葉,都在夏老夫人呢經營的鋪子名下,說是商賈巨富,一點也沒有誇張。

而他的目的……自然是夏家的財。

和惠帝敲敲手指,微眯眼睛,隔簾望向那個木盒,侍候一旁的文爭立即會意,將盒子取來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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