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章 金玉皆良緣(2 / 2)

王夫人自然要抓寶釵這根稻草,隻是薛姨媽對這門親早打起退堂鼓,如今他依舊寄居賈家,難道還是為了寶玉?

隻是,賈家二房雖已沒落,但不管出於姊妹之親,還是繼續寄居賈家的便利,來東路院走動,都是薛姨媽回避不了的禮數。

……

如今薛姨媽去看王夫人,可不像當初從梨香院到榮禧堂東小院怎麼便利。

因東路院為榮國府花園隔斷而成,其間有圍牆分割,原先圍牆上開設連通小門,便於兩處互相往來。

但賈政入住東路院,擔心落人禮法口實,被人誣告自己搬出榮國府,乃虛遷實連的把戲,便讓人封砌了連通小門。

因此從梨香院出發至東路院,需出榮國府正門右側西角門,坐馬車經過正門、東角門,從東路院黑油大門入院。

但實際上卻沒辦法這樣走,因從梨香院到西角門,要橫穿整個榮國府,薛姨媽這種養尊處優的貴婦,可吃不住三箭之遠的走路腳力。

她需得從梨香院後街大門出去,坐上馬車,繞過整個榮國西府,從寧榮街西向過榮國府西角門、正門、東角門,才能入東路院黑油大門。

這一路走來的繁瑣和疏離,不禁讓薛姨媽心中暗歎,自己姐姐的二房已今非昔比,實際已被剝離榮國府,想要翻身隻怕千難萬難。

……

不過她是個精明圓滑的婦人,心中雖然這麼想,嘴上卻不會透露半句。

她帶著女兒寶釵下馬車,剛入東路院黑油大門,王夫人已帶了丫鬟婆子,迎候在那裡。

薛姨媽見自己姐姐雖帶著笑容,但臉上那絲不足和執拗,確是難以掩飾乾淨。

但她隻當做毫無察覺,見了王夫人便拉著手說了些閒話,又左右打量東路院。

口中不住讚歎道:“姐姐這院子精巧宏麗,裡外透著都是公候氣派,依我看原來住的東小院,竟還要氣派體麵些,讓人看了就喜歡。”

王夫人心中隻為入住東路院,感到憋屈沒臉,聽了薛姨媽這話,心中多少鬆快了些,隻是臉上還端著矜持的微笑。

說道:“妹妹這話說得太過了,左右不過是榮國府一偏院,那裡有你說的這般體麵。”

薛姨媽笑道:“這話我可不是瞎說,府上內外都知,姐夫和寶玉是老太太的心尖尖。

老人家可是親自發了話,要將東路院收拾的四處妥當才行。

我前些日子在府內走動,看到琮哥兒親自過問東路院改建,連鳳丫頭都被他指派得團團轉,可見他那份用心。

以前都說琮哥兒最敬愛姐夫,前兒見他將主祭之位謙讓給姐夫,那還是外頭的體麵。

如今再看著這院子的規整華麗,可見他內裡也極尊重姐夫,便是對自己親老子也不過如此,姐姐終究是有福氣的……。”

王夫人聽了薛姨媽這話,臉麵也鬆了下來。

微笑道:“琮哥兒對老爺倒還是有孝心,也不枉老爺對他一番教導扶持,才有他今日這般排場……。”

薛姨媽雖對賈琮有今日,離不開賈政的教導扶持,心中覺得是胡說八道,不過花花轎子人人抬,她自然不會去戳破。

她最擅長捧場虛托氣氛,和王夫人往主院而來,一路看到東路院諸般景致,便不帶重樣說出花團錦簇的話語,將王夫人哄得很是受用。

以至於她初見薛姨媽之時,心中的窘迫丟臉的心緒,也很快消退下去,甚至真覺得這東路院也算有幾分不錯。

……

等到了王夫人主院,讓丫鬟奉上茶水,寶釵便向王夫人道惱,要去找探春說話。

自從年前,王夫人和薛姨媽透露定親之念,已讓寶釵如同驚弓之鳥,恨不得從此不見這姨媽才好,有多遠就躲多遠。

這次到東路院拜望王夫人,寶釵心底並不想來的,可王夫人遷至東路院,在外人眼裡正是落魄之時。

正需至親走動安撫,如果不聞不問,未免太過讓人心寒,所以問候看望的禮數,卻是怎麼都少不去的。

隻是和王夫人見過禮,寶釵便想法子回避,以免王夫人當著自己,問一些慈祥的話題,鬨得大家都沒臉。

好在探春如今搬進了東路院,不然寶釵連個脫身理由都沒地兒找。

薛姨媽知道女兒的心思,也希望此時她能回避出去,自己老姐妹關起門不管說什麼,也好有個圓場的餘地。

等寶釵走後,薛姨媽說道:“姐姐眼下也算百事安定,王家姊妹之中,姐姐也是極好的體麵結果,如今隻要榮養好身子,便是萬事大吉了。”

王夫人歎道:“哪有妹妹說得這樣簡便,我已經是快五十的人了,一輩子還有什麼指望,珠兒早早沒了,如今就剩下寶玉一個孽障。

他這一輩子沒個落定,我如何能輕鬆逍遙過去,上次和妹妹提的寶玉和寶釵的事兒,妹妹如今可有什麼主意?”

薛姨媽心裡早有準備,自己姐姐眼下三句不離這話題,終歸是躲不開。

她心裡也清楚,如今榮國府二房沒落,寶玉又因言語辱及太上皇,被宮中一番整治敗壞了名聲。

自己姐姐擔心兒子一輩子沒了著落,這才急著要結這門親事,但薛姨媽現在哪裡會接這個趟。

不說自己寶貝兒子薛蟠,曾經反複囑咐,千萬不要讓自己姐姐哄了。

即便兄長王子騰看望自己,也對賈琮讚譽有加,話中雖然沒有明說,但卻有薛家女兒著眼長遠,可不計正溯的意思……。

自己那位見多識廣的小叔薛遠,一向行走天下,見過多少奇人異事,竟然也對賈琮極其推崇。

這些人都是薛姨媽的至親和信服之人,他們對寶玉的漠視,對賈琮的認可推崇,已經動搖薛姨媽心中世家豪族的執念……。

但不管女兒和賈琮那檔子事,到底有沒有了局,薛姨媽都不想拿自己閨女,去填寶玉那個破窟窿。

雖然他是自己姐姐的心頭肉,但如今不僅沒了爵位,連名聲都敗光了,一輩子都是個沒指望的。

……

薛姨媽雖然心裡主意已定,但卻不會開口直說,不然的話即便同胞姐妹,必定也是要翻臉的。

如果沒了王夫人這層關係,薛家拿什麼借口寄居賈府……。

薛姨媽說道:“原說寶釵和寶玉是嫡親表姐弟,金玉相配也是好彩頭,更不用說我們姊妹還能親上加親。

但是我畢竟不是隻養寶釵一個,她頭上還有長兄蟠兒呢,蟠兒可是薛家長房長子,薛家裡裡外外的人都看著呢。

姐姐你是知道的,像賈王史薛這樣的世家大族,最看重長幼有序的禮數,沒有長兄還沒成親,後麵的弟妹把趟到前頭去了。

這事情要傳出去,未免太難聽了些,薛家在金陵那些族老,必定要怪妹妹不知輕重,壞了長幼規矩,以後我也沒臉去見蟠兒的父親。

所以,眼下最要緊的不是寶釵,倒是早些給蟠兒找門合適的親事,才是眼下正經事。”

……

王夫人一聽這話,頓時傻了眼,她隻想著寶玉不再是榮國府的鳳凰,更是失了前程依仗,早些找門好親事,才是當務之急。

卻沒想過寶釵頭上還有長兄,自己妹妹說長幼有序的規矩,確是世家大族一貫禮數,輕易違背不得,不然自己妹妹這當家太太不好做人。

隻是這事王夫人愛莫能助,她也沒個親生嫡女,可以給薛蟠做妻的,即便是真的有,也不可能許給薛蟠這樣無法無天的。

在這一點上,她們兩姐妹倒是想法一致……。

王夫人問道:“不知妹妹想給蟠兒找個什麼樣的媳婦,賈家的世家故舊也多,其中不少有未出閣的小姐,說不得我也好給你幫襯一二。”

薛姨媽說道:“我心中的計算也不瞞姐姐,蟠兒這性子也是不成器的,即便給他找一個官宦千金,他也是匹配不上人家姑娘。

依我自己的主意,給他找個和薛家門戶相當的閨女,才是真真靠譜妥當。”

王夫人聽了自己妹妹的打算,心裡嘀咕著門戶相當這四個字,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一樁舊事。

當日大老爺喪事期間,清虛觀的張道士曾到府誦咒超度,還曾給提過有幾家小姐,品貌雙全,都是匹配寶玉的人選。

隻是自己早相中外甥女寶釵,自然沒把這事放心上,不過那幾家姑娘的名字來曆,王夫人倒還大概記得。

其中一位姑娘,便是桂花夏家的小姐,這桂花夏家也是世代皇商,數一數二的大門戶,家境巨富無比。

這位夏家姑娘閨名夏金桂,名字聽著到也喜性。

以往榮國府因自己和妹妹擺弄,四處傳揚金玉良緣之說。

老太太雖沒有明說,但心裡聽著必定不爽利,有一次榮慶堂裡說閒話,還拿著夏家姑娘名字說笑,說她和寶玉也算金玉良緣。

王夫人如不是被賈母這樣擠兌,隻怕此刻還想不起這一茬,如今想來這薛家和夏家,還真算得上門戶相當。

要是將那夏家姑娘說給蟠兒,了解了這樁前事,自己寶玉和寶釵的親事,自然也就順理成章。

王夫人想通此節,便覺得此事再合適不過,笑道:“妹妹既想給蟠兒找個門戶相當的,我倒是想起一位,多半會和蟠兒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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