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錨, 一種常見的船具,用於停泊船隻,當你將這個詞含在舌尖之時, 會嘗到屬於海水的腥鹹, 以及沉甸甸的、屬於鐵的生冷味道。當這種帶著鉤爪且笨重的大家夥被拋入海中, 這通常也意味著,漂泊的船隻終於得以趁機——打個盹什麼的。
……現在並不是什麼打盹的好時機,他得說。在人群跌跌撞撞、四散開來的現在,這無疑是一場浩劫, 人們可以毫不留情的將其定性……這樣一來, 日後就再無借口可以責怪——在這個人口超過百萬的都市, 隕命於這場不幸的人不在少數,天外來客帶來的災難毫無征兆,不論是怪罪沒能趕到的英雄、沒能指明方向的預言家、還是在龐然大物的陰影下, 隻能任人宰割的自己或他人, 皆已是毫無意義之舉——
正在鋪設錨點的布萊雷利原本想感歎點什麼,不過那些實在太過——不合時宜。
是的, 當你站在甲板上,遇見了數不清的風浪,嗅到無數次風雨欲來時泛到麵前的特殊氣味,明知九死一生,卻仍舊鼓起勇氣, 準備迎接一場殊死搏鬥……他凝視著那些黑煙、爆炸、坍塌、人為或非人為的災難, 火光躍入他的眼中,刹那化作了一朵天竺葵, 無力地在幽藍色的深海中沉浮……
直至有誰來將其拯救——
伴隨著一聲沉重的墜落。
他轉過頭,無聲地喊了一句什麼。帶著手套的手接過了他手中的最後一頁黑書。
“嘩啦——”
漆黑的披風隨著焦躁的風而狂亂地飛舞, 黑書幾乎在被觸碰到瞬間就燃燒殆儘。
——最沉重、也是最關鍵的那枚錨就這樣破開海麵,直直沒入海底,顛簸在海麵上的、搖搖欲墜的船隻在某一個瞬間被強大的牽引力穩住了身形,男人沉默如錨,彌漫的恐懼、未知的災厄和即將出現或已經出現的彌天大禍都仿佛能被就此按下暫停鍵,他是從不被命運狂潮所任意支配之人。
遠方明滅的燈塔打破了比黑暗更黑的暴風夜,象征希望的人間之神成為了這混沌的天地間唯一的、最後的方向。
象征眾神的劍劈開烏雲,先是諸神的、後又自願成為人類女兒的她眼眸如初,赤忱與熱烈燒作一片,金光在迸發、炸裂的那一刻,她即是劃破長空的號角——
“這樣一來,第一階就段鋪設完畢了。”
布萊雷利簡略地彙報道。
反擊,開始了。
……
算起來,布萊雷利還是頭一回參與進與他有著千絲萬縷的、一家子的“事業”裡,可惜他和“蝙蝠俠”實在算不上熟,全程除了正事之外沒有半點交流,羅賓墜在他身後,好像自己也快要化作一團黑影。書頁已經分發完畢,在第二階段鋪開前,布萊雷利轉過身,他對著達米安挑了挑眉:“還跟著我嗎?”
回答他的是一聲冷哼。
布萊雷利歎了口氣,性格迥異的父子三人站在一起的畫麵實在太過見鬼,他隻好暗暗盼望其他兩個人趕緊完事後過來和他彙合。
……當然,他不知道夔娥已經被超人拐跑了,發書頁堪比發傳單的阿爾塔蒙也沒辦法顧及到他,所以他得暫時跟著蝙蝠俠行動。
他想了想,索性開始講起第二階段的內容,先前他和夔娥講過一點,不過,他光看對方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沒聽懂。
“第一階段是建立鏈接,你吃蘋果,就會記住蘋果是甜的,他人接受了攜帶‘標誌’之人的救援,就會想起‘標誌’與善行有關。”他揉了揉額角,“……你們早前已經建立過這種聯係,我想,不過需要再次被黑書見證一遍……”
他有點昏昏沉沉,揉到一半才反應過來他好像不該去戳傷口。刺痛讓他瞬間清醒過來,他若無其事地繼續下去:“……第二階段就是接受了‘標誌’之人,若是心懷善念,那就會分享到——善果,可以那麼說吧。這東西我們也是第一次用,很多方麵都隻能摸索著來,包括條件也還沒來來得及……”
他好像突然變得話多了起來,一直在沉默的爹和沉默的弟中間喋喋不休,達米安斜睨了他一眼,撇過頭去,又在下一秒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一樣轉過來。
……布萊雷利是個很……生動的人,這裡不是指他聒噪到能和格雷森一較高下,而是指他給人“印象”,他會和陶德有一搭沒一搭地扯胡話,也擺出一副懶洋洋的姿態應付德雷克的試探,好像什麼都能侃侃而談,這樣的人——這麼說吧,達米安不僅見得不少,還有著諸多嫌棄的地方。
於是,他與他父兄之間的差異就在此體現得淋漓儘致,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不被敞開也從不被其他任何人所討論的,含糊不清的部分。
“你並不是很想笑。”
——他一直、一直都是微笑著的,達米安也毫不懷疑,那隻花束遞到他麵前時的笑容是否出自真心,可眼下,他隻想皺眉。
“為什麼還笑著?”
布萊雷利毫不停頓,也沒有回頭,而是聳聳肩,心想,看吧,有時候就會出現這種情況,不省心的青少年,大概覺得冷著個臉就能從容麵對全世界。還好這時候蝙蝠俠已經走得有點遠了,應該什麼都沒聽見。
“免費教你一課。”布萊雷利說,他刻意放慢了腳步,讓自己落到達米安身邊:“這種時候,你應該以痛擊對手為目標,而不是來禍害你本來就很累還得做表麵功夫的隊友,沒辦法,我這人偶像包袱重得很,不是很樂意讓彆人指著罵喪氣鬼。”
他微笑道,“特彆是你這種年輕人。”
達米安沒有上當,而是冷淡地看著他,隨即揚起了一個譏諷的笑。
“萬事屋,”他說:“聽著,我可沒空關照你那沒用大驚小怪,這根本不值得——”
不得不說,他笑起來甚至和布萊雷利有三分像!而造就這相似源頭的人已經快步走了過來。
布萊雷利還沒來得及聽達米安的那勞什子“不值得”,就被蝙蝠俠拋了一瓶噴霧過來。
“外敷。”他言簡意賅道。
布萊雷利這才發現,在他忙著壓那一陣陣刺痛時,血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裂開的傷口中滑了出來。
走在最前方清道,正時不時做出決策的蝙蝠俠沒管後邊達米安到底是怎麼試圖摁著布萊雷利給他包紮的,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跟在後邊的兩個人也隨著他的異常同步停下的動作,還沒等——他仔細辨彆這不詳的預感到底出自何方,緊急通訊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到來。
“好消息,蝙蝠,綠燈們找到母巢了。”
與冷靜的、稱得上好消息的語調相對的是另一邊的嘶吼。
“B!超人失控了!”
事情遠遠還未結束。
……
……
“要我說,這事兒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康納揮手打翻滾過來的廣告牌,他可不想在這時候去觸黴頭:“你們隊的法師有沒有什麼能治這個的嗎?”
“哪有那東西,他隻是被控製,又不是鬼上身!”
夔娥一拳砸碎下落的巨石,“現在怎麼辦?”
清場清得正起勁的兩個人都沒注意到——潛伏在泥土裡的蟲子,等超人開始十分不對勁地攻擊隊友時,他們才發現周圍的不對勁。
“我們已經按照蝙蝠的要求,儘可能地把這些東西的腦部掐碎防止他們之間互相聯絡,不過看樣子有點——適得其反!”
康納被衝過來的超人單手掐住了脖子,下一秒夜兔高高躍起,直接把糾纏在一起的兩個氪星人一起踹飛出去,他剛掙脫對方的手掌,就不得不用熱視線抵擋超人的熱視線。
根據康納的推測,大概是——超人不小心掐蟲子的時候被濺到了眼睛,這種事情實在難免,畢竟喝湯都有濺到眼睛都時候呢!——不過這隻是推測,也許是蟲子故意為之,真是該死。不過不管怎麼樣,節外生枝總歸是件頂麻煩的事情!
“它們擁有一部分的寄生能力。”
蝙蝠俠沉沉的、沙啞的聲音響起,“綠燈已經去支援你們了,五分鐘後就到。”
他通知所有人注意不要被蟲子趁機而入,保護好耳、鼻、口、眼以及臉部的傷口的後,就沒再繼續在公共頻道發指令。正奮戰在第一線的羅伊看了一眼身邊的傑森,神態自若地開口道:“兄弟,你看現在這情況,你還有沒有……”
“滾,你當我頭盔批發商啊。”傑森一見他轉頭就知道他要放什麼屁,沒好氣地懟了回去。他自己今天出來的時候也沒戴頭罩。北美的夏季是相當難捱的,即使是多雨的哥譚,也不是沒有熱到讓人發狂的時候。他的帽兜可以做成防水款,但頭盔就沒那麼方便了——主要是這玩意的報廢率還挺高,有時候蝙蝠俠一拳就能打破一個,那麼多年下來,傑森算是明白了——夏天戴頭盔屬實是作死,不如冷天拿出來擋風。
羅伊還真不是想和他要頭盔,他隻是順嘴揶揄而已:“好吧,我現在大概明白你——你們家那個製服的設計理念了,不過我還是得說一句,我是不是以前說過這個?”
羅伊他說過的東西可太多了,誰曉得具體是哪句——其中還有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在戰況不太妙的情況下,他隻來得及抓住其中一條反駁:“設計理念是我自己的,和蝙蝠俠——沒關係,謝謝。”
他反手抽刀一擋,泛白的金屬爪震得他手臂都在發麻,隨即他一個撤力,直接矮下身子滾到一旁,在他翻走後,柯莉安妲釋放出的能量融化了爪子的一部分。
“哦不客氣。”羅伊壞笑著說,他避開了毒液,搭弓,瞄準:“我們都知道。”
……你到底知道了個什麼,傑森誹腹道。在轟隆巨響傳來的前一秒,他抬起頭,隻看到老遠處的紅色披風——
……
“他平時不會下那麼重的手。”被埋的超級小子抱怨道,綠色的巨大挖機把他從一棟樓的碎屑裡鏟了出來,他剛要道謝或者——準備先衝過去繼續牽製住超人時,康納發現來的人居然不是哈爾喬丹。
“他去了庫庫塔母巢。”傑西卡·科魯茲說,綠色的挖掘機憑空消失,她也隨即從空中降落。“綠燈軍團那邊更需要他。”
超級小子和夜兔二對一,兩個怪力外星人一起拖住超人五分鐘並不是什麼難事,不過五分鐘並不代表事件結束,僅僅隻是——等來一位援軍。
哈爾喬丹先一步出發,所以正好錯過了超人被寄生,持有燈戒的傑西卡則被喊過來頂班。
“我需要用綠燈能量具現化出一份……氪石。”她深吸一口氣,開始複述已經製定好的計劃。
——“超人發狂的狀態不好對付,我還在路上,你們儘量先控製他。哈爾說過,燈戒可以做類似的微創手術。”
他沒說的是,哈爾的原話為:隻要意誌力與想象力堅定,燈戒能創造一切可能與……奇跡。
“用來牽製住他,然後我會利用燈戒的力量將寄生在他眼睛中的蟲子逼出來。”
她輕輕地說,誰也不知道的是,這位女性綠燈俠——曾經自己給自己打上過膽怯標簽,在經曆了如此之多的……過去後,此時此刻又以英雄身份來到此地,她講出來的話聽上去有些匪夷所思,至少她並沒有明確說明她要怎麼做,而康納隻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的意思相當明了:如果要動用氪石,那麼,他在這場戰鬥中就很難成為有效的助力,一切就將交給她——還有那位夜兔小姐。
“好,我相信你。”他乾脆利落地回答:“將他帶回來,我們還需要他。”
——我相信你。
蝙蝠俠如是說。
“我保證。”
第 52 章
在拳風逼近的一瞬間, 她瞳孔緊縮,渾身肌肉緊繃,擦著那快到難以被捕捉的拳頭側身而過, 同時調動傘柄, 回手一蓋!
要是正常狀態下的超人不可能躲不過這一擊, 被控製中的他沒有那麼強的機動和靈活性,出手完全憑借本能,因此每一次打擊都是用儘全力,在前幾次不小心被錘進地裡後, 夔娥就不再與他硬碰硬, 而是改變策略, 儘量溜著他走。
她一擊得手後,趁勢又補了一下,在超人反應過來前立馬往後撤。
她麵無表情地出招, 收招, 手肘一橫,格擋住超人的手腕, 在被丟出去的瞬間變換姿勢落下,眼睛一刻也不停地盯著那道紅藍色的殘影,那位綠燈俠還在外圍徘徊,尋找一個機會——
——“燈戒化出的氪石並不是具體存在之物。”
在超人的第二次拳頭砸下來前,她翻身一滾, 又在伴隨著轟隆聲的滿天灰塵中從一個刁鑽的角度跳出來, 像一枚炮彈,與鋼鐵之軀碰撞時發出的聲音刺耳又驚心。
——“我需要保持氪石的同時幫他排異, 我需要一個……機會。”
狂暴的超人簡直是明晃晃地在告訴所有人,他平時是多麼地——溫柔可親, 能夠撕裂大地的神力被妥帖地保管在那具身軀之中。隻是……被一顆狂心主宰的他已然無法克製力量,傑西卡估計了一下,現在的局麵來看,最差的結果不過是,她在接近的一刹那沒能抵擋住超人的攻擊,被彈飛出去或者……更倒黴一點什麼的。
壞結果隻是用來告訴自己,真的到了那一步,也不要自亂陣腳,但無論如何,她都要去爭取那個好的結果。
既不能白費正在牽製超人的小姑娘的努力,還要保證最好一次性成功,不能總想著等待蝙蝠俠的支援,她想,多拖一秒,沒準本能得救的性命就會多失去一個!儘管如此,她還是耐心地尋找著……尋找著一個破綻,一個能讓一切順利按計劃進行的破綻。
而正在製造機會的夜兔,她的耐心大概快見底了。
夔娥利用地形埋了超人一次,又被抓著腳踝丟出去了一次,她再怎麼兼具力量與速度,也很難在這種情況下討到太好的局麵——這該死的鋼鐵之軀他不會累啊!再者,她的當下的——任務,不是和超人打一場死戰,而是為超人尋求一線生機,這更讓她感覺到苦不堪言。
誠然,這是一個足夠強大,不需要她收斂力道,也不必擔心打到一半突然沒勁的對手,她尚為短暫的人生裡還沒遇到過幾個這樣的人呢!但……時間場合都不對,她暗暗告誡自己,亂七八糟的傷口橫貫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擦傷、淤青、還有被捏斷的骨頭啦、刺進手臂的鐵片啦,之類的。都是在對戰中不小心滾出來的。
紅色的、與人類毫無二致的鮮血從皮膚上滑落,最後凝結成一道紅痕,她鼓噪著的心臟提醒著她:
你還想要更多的……血。
她的嘴唇乾涸,也沒了什麼形象可言了,於是她在埋伏的時候抬起手臂,稍微蹭了蹭還在溫熱的血,好讓起皮的嘴唇稍微好過一點。結果到頭來好像也沒好到哪去。
她一邊提醒著自己,你需要當個溜怪先鋒!給隊友製造一些結束這個該死局麵的機會。一邊竭力忘卻那些摁下去又冒上來的想法:你想痛快地打上一架嗎?嗨呀,彆管他媽的什麼計劃不計劃啦,打他個鮮血淋漓!打到手腳全部斷掉,打到隻剩下純粹的殺意,直到你們中間有一個人成為肉泥為止,這會是一場……
夠了!
她把傘甩了出去,像是想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也一並扔掉一樣!
驟然地爆發打了超人一個措手不及,她閃身過去,揪起超人的領子一拳湊了上去,她的手也因此而骨折,事後她回想起來,隻記得那一拳異常沉悶,像揍了一口大鐘。還是一口發瘋的鐘!然後,管他是代表正義聯的超人還是代表正義聯盟的大鐘,她回過神來時,超人已經被一塊她用一塊巨石壓在了巨大的坑底。
傑西卡·科魯茲幾乎在超人被壓製的後腳就落了下來,碧綠而巨大的能量氪石讓雙目發紅的超人發出痛苦地嗚咽,她製造出了綠色的束縛帶纏住了超人的手腳,有著一張拉丁裔麵容的女人俯下身,她握住了超人的一隻手:
“克拉克。”
她呼喚起了那個意義最為深重的名字。
——“不要怕。”
她略微落後了兩秒耳麥中的、來自蝙蝠俠的話語。
綠色的光掃到了他布滿血絲的雙眼。
她不知道的是,幾乎耗儘全部力氣、連身形都有些搖搖晃晃的夜兔正走向全神貫注的她,明亮而澄澈的眼睛此刻徒餘一片晦澀與混沌,在她回頭之前,一抹曙光悄然落下,將她的棕□□染成了金色,什麼東西被折斷的聲音傳來——
“夔娥!!!!!”
之前還和達米安嗆聲的布萊雷利從遠方跑來,他大聲喊著一個拗口的、轉瞬即逝的名字。
他在聽說目前牽製超人的隻有夔娥一個人的時候,當機立斷要求跟著蝙蝠俠走,好在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反而給了他一把多餘的鉤爪槍。這東西不算難用,風聲在他的耳邊絮絮叨叨地互相交織,卻老是沒辦法把自己穿插到一塊去,城市不耐煩的“此路不通”,蝙蝠俠則有自己的一套辦法:要麼從高處走,要麼就鑽下水道,讓他們平安跨越了大半個戰區。
真是謝天謝地,緊趕慢趕,還是趕上了——
他腦子裡閃過不下二十種先把對方控製起來的方法,就像——正躺在那兒的超人一樣,他們也會有不得不先防止朋友發瘋的時候。他計算著贏麵,試圖靠近她……
也許是今天的意外實在太多了,又興許是……運氣好,他最後順利地接近了夔娥,夜兔垂下眼睛,一動不動地任憑他牽起了自己的手。
布萊雷利蹙起眉頭,她的雙臂……被自己折斷了。
在清醒的最後一刻,她害怕自己不小心傷害到傑西卡。
“聽得到嗎?小葵?”他用袖口擦去她臉上的灰塵和血跡,他把人往懷裡攬了攬,另一頭,超人睜開了他湛藍的眼睛。
“……給你們添麻煩了,B。”
蝙蝠俠永遠是那麼悲喜不明,他沒說什麼,隻是把超人從地上拉起來,“我沒做什麼,你應該謝謝傑西卡。”
他頓了頓:“……和那邊的女孩。是她們救了你。”
久違的、遲來的陽光照耀在蒼白無力、卻從不肯放聲痛哭的、屬於城市的傷口上,滾落下來的光飛快地將其從有著陰影色彩的裹屍布中解放出來,屬於夏季的熱鬨回聲不複存在了,連鎏金的罩子在災難中變得柔軟,不受任何困擾的蠅蟲四處狂歡,人們聞到了一陣又一陣腐臭的的味道。
布萊雷利在跟著蝙蝠俠過來的路上,有聽到他布置了一些驅雨作業,在雨天,庫庫塔似乎更容易繁殖,沒想到效果那麼快。夔娥的傘不知道被她丟到哪去了,他現在的衣服是一件套頭的高領衝鋒衣,不太好脫還有些破損——彆說他了,夔娥的衣服都是破的,所以他隻能徒勞地把人攬在懷裡,先往陰涼處跑——
有什麼東西蓋了下來,擋住了他們,準確地說,是兩件,而且是完全截然相反——一件帶著很沉重的、潮濕的雨水味道,另一件更輕,而且……有著陽光的氣息。
是超人和蝙蝠俠,他們同時解下自己的披風,拋了過來。
他們就這樣擠一紅一黑的披風下邊,布萊雷利撲騰了一下,好不容易露出了頭,他一隻手把披風撐開,衝那邊點了點頭。
“這樣就沒事了。”傑西卡點點頭:“夜兔……也就是那孩子,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這個宇宙族群的恢複能力相當強悍,正如他們的戰鬥力那樣,可以說,除了陽光,幾乎沒有任何東西能撼動他們。”
“害怕陽光的種族啊……”超人若有所思道,“和氪星人的特征基本相反……也許,他們並不是太陽係的種族?說實話,我也曾經遊曆諸多星係,還從未見過……”
他剛想說些什麼,轉頭就撞見傑西卡揣著一副微妙的……表情,他愣了愣,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都不知道,他當時是怎麼想的,是對此完全一無所知或者……略有預感。
他在哪裡見過這種神情……
“你沒有見過是正常的,事實上,連我也是第一次見,不,應該說我們——所有人都是……”
她轉動了一下戒指,普通人大概沒法想象,那麼小的戒指裡究竟存儲了多少宇宙星係、星球以及物種的資料……裡頭即有人類已知的,也有未知的。
浩大的、難以用“時間”來作為單純衡量尺度的宇宙蘊藏了多少奧妙……同時也見證了無數興衰……
“據資料現實,由於奇特的風俗以及……一些彆的原因,這一部分燈戒的記載也不明晰,大概是外敵來襲外加母星不再宜居,夜兔們從千年前就開始四散在宇宙中,以傭兵的身份活躍,但他們的死亡率也高居不下,最後的記錄應該是兩百年前,以地球曆算的話……”
“……自最後一隻夜兔戰死後,此後,在宇宙3600個扇區內,再無任何人發現這個族群的蹤跡,所以夜兔是一個……在資料裡是被標記為‘已滅絕’的族群。”
“……這真是奇跡,可以說,除非奇跡再次發生,不過我想那概率不大。也就是說,她應該是他們族群中的最後一人。”
綠燈俠的語氣中沒有過度的憐憫與悲傷,在她遨遊宇宙時,已經見過不少這樣的事跡。然而,身為人類——這樣情感豐沛的的智慧種族,她還是倍感惋惜:“現在資料已經更正,不過,當末裔死去,擺在夜兔麵前的從來都隻有一條道路——不複存在。”
她說。
唯有那些突破浩瀚時間與空間之人能夠銘記這些興盛而又凋零的千萬族群,夜兔是如此,氪星人也是如此,或許人類也終將迎來這樣的一天……
克拉克·肯特被拍了拍肩膀。
“走吧。”蝙蝠俠說:“我們還有需要拯救的。”
第 53 章
和狀況百出的另一側不同, 阿爾塔蒙這邊最終還是完成了前期的布置工作——儘管,萬分艱難:那已經遺失的詞語、句法、讀音需被接連不斷地吐出,排好隊伍, 以求組成一首長長的、延綿不息的頌歌。黑白交錯的書頁瘋狂翻動, 巫師、女巫、術士、療愈者、符咒師、德魯伊以及薩滿巫師, 從赫赫有名到鮮有人知,那些神秘莫測的名字與事跡被一一吐露。
在語言的攪拌下,綠瑩瑩的魔藥鍋能讓牛群得瘟疫,讓蛇產下公雞蛋, 也能使屍骸翩翩起舞!芭芭雅嘎會說, 請吧, 請與功業蓋世的萬王之王跳舞,哦……親愛的,我搞錯了, 這位應當是成吉思汗。
他睜大了眼睛, 他的感受到胃部傳來一陣燒灼,喉嚨裡好像有螞蝗爬過, 於是魔法開口譏笑道:不自量力的凡人!
他深吸一口氣,頂著那些光怪陸離的……他無法形容的事物,在茫茫的、難以言喻的世界中,艱難地攀登。基督、異教、騎著驢進城的先知,口稱所有人為善人;篝火、假麵、薩滿鼓, 穿著神明跳舞的男人參悟了真理, 世界是一頂帳篷,群星在其中策馬奔騰, 北極星是拴馬的柱子。
在他因為支撐不住而半跪倒時,一陣大雪又蠻不講理地掩蓋了一切……一望無垠, 自烏拉爾山起,人的良知便是在跋涉中被消磨殆儘的。(注)
“醒醒!”
身著獵裝的女神將他從雪地中拉起。
他最後隻來得及在幻境中看到一顆高大的、蒼勁的橡樹,深深紮根地麵,枝繁葉茂。
站在他麵前戴安娜的藍眼中閃爍著關切,她一隻手扶住了阿爾塔蒙,好讓他不再滑落:“希望我沒來晚。”
“不會……的。”阿爾塔蒙掙紮著站起來,像是——從一場噩夢裡驚醒,又像溺水的人浮出海麵,他鬆了一口氣,不知怎麼道謝才好——戴安娜用自身的力量補足了他的供應上的短板,不可思議。但畢竟,這據說是一位真正的半神。
等阿爾塔蒙稍微緩過來了後,戴安娜看了一眼那難以被肉眼捕捉的、正在緩慢形成的魔法屏障,她思索了片刻,“我可以看看這本書嗎?”
“請便。”
她從對方手裡接過書頁,一股微妙的感覺襲上了她的心頭。儘管她此前從未見過類似的魔法器具,但仍然能夠以經驗做出一部分判斷:“很奇怪……是的,我好像感受到了微妙的惡意,但仔細觀察又消失不見了。”
她隨便翻了翻,就還了回去:“毋庸置疑的是,它本身是沒有傾向的。由於你們的舉動,此書不會有比這再聖潔的時刻了。”
“那先前您說的惡意……?”
“也許是書裡本身自帶惡咒所導致的。”戴安娜說。
她轉頭看向戰場,手裡還緊緊握著長劍。一閃而過的靈感讓她選擇了暫時觀望。
戴安娜從沒見過這本黑書,卻總覺得,黑書見過她。
……
那些令人恐懼的、奇形怪狀的蟲子破門而入時,人們也曾奮力反抗。
倒在血泊中的人,率先向恐懼投降的人,祈禱著有人相救的人,躲藏在夾縫,瑟瑟地聽著家中的瓦罐發出竊竊私語的人,為了苟活而將身邊的人推向怪物的人。
形形色色,在災難中原形畢露,可就連最無知的老嫗也知曉的是,人不能一概而論。
“快、快走。”
被流浪漢一把推開的都市女孩睜大了不停流淚的眼睛,她徒勞地張了張嘴。
穿著超人T恤的少年戰栗著,他嘴唇蠕動,拿出一柄藏在花園的鐵鍬,顫顫巍巍地對準怪物,不停地給自己鼓氣:“彆、彆過來。”
他擋在自己妹妹麵前:“露娜,快逃!!”
他嘶吼著衝了上去,眼裡閃過恐懼的淚光。
“不要怕,大家呆在一起!”有人組織避難:“彆去防空洞!那邊的怪物更多!”
“媽的,我和你們這些怪物拚了!”
為了朋友、為了家人、為了……素不相識之人……
書的狂躁突然被平息了。
印在扉頁的、模糊不清的字句被一簇火焰燒過,變成了一句莫名熟悉的箴言。
——神必償還汝之善行。
“我……沒事?”有人驚訝地檢查了一下自己,老天,他明明剛才被拍飛了五米遠,卻毫發無傷!
“等等,這些家夥突然變弱了!”
有人嘗試開槍,發現原本堅不可摧的怪物居然開始有了痛苦的跡象。不止如此,不用再等待英雄,一個身強力壯的成年男子就能單槍匹馬地乾掉一隻怪物。
“還愣著乾什麼,我這兒有槍!一起去大乾一場!”
“媽媽……你的傷……”
“喔……小約翰……我沒事,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
“快,這兒還有傷患!”
人們自發地組織了起來,戰鬥、支援、救助、傳遞信息,就連神速者都忍不住為這景象放慢了一點腳步,“真是……”巴裡艾倫轉了一圈,他想,真不錯啊!
他微笑著,向聯盟發送了信息:
“第二階覆蓋良好。”
在蝙蝠俠衝他點頭的同時,布萊雷利敷衍地衝著蝙蝠俠回了一禮,並目送他離開。他站在滴水獸上,表麵上漫不經心,實際上在暗地裡抱怨:這是在乾什麼?吹風還得跑到風口上?
白晝如約沉睡,入夜後的哥譚在一瞬間好像又恢複了她本來的麵貌……霧氣遊動在街道,微弱的燈光照樣亮起,營造出一個隻有電影中才能看到的孤獨城市,像一個永恒的萬聖夜,來來回回都是那麼幾樣喧囂,蝙蝠,古宅,鬼怪,陰謀和慘綠的小醜麵具。
在確認法術生效後,蝙蝠俠、超人和神奇女俠一致認為,現在形式逆轉,是該由守轉攻了。他們決定前往母巢,去助據說戰況不佳的綠燈俠一臂之力。
他們商量好了留守事宜以及後續一係列的救援工作後就出發了,其他人被留下看家——但哥譚人民的武力顯然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充沛,已經有人開始反過來攆著庫庫塔打了,英雄們乾脆分了大部分人手去參與救援。
他還在頻道裡聽到了芭芭拉戈登的驚呼:“……我還是第一次見我爸那麼……興奮,他一個人揍了五隻庫庫塔。”
那看得出來你爸是個好人的同時估計也不弱。他沒吱聲,隻敢在心裡想想。
要是埃爾頓沒住院,他估計也會開心地出去揍外星人吧。如果一個人比較倒黴地——生在哥譚,或許見外星人的機會不會太少,但能上手揍的機會必定不多。
有人落到了他所在的滴水獸上,布萊雷利都不用轉頭,“你那邊的事情辦好了?”
“差不多了,他們會有數的。”提姆習慣性地蹲在了滴水獸上。
布萊雷利斜看了他一眼,然後也跟著蹲了下來——真的太冷了!早知道就不把披風還給蝙蝠俠了。
“你們那個魔法真好使。”提姆說:“一次性?嗯哼?”
“確實是一次性的,就像一個遊戲裡的稀有道具,用了就沒了。這個法術的用途,我想原本應該是用來對付黑書最後可能會引出的災禍……”
他們對視了一眼,提姆帶著麵具,這讓布萊雷利沒法看到他複雜的眼神:“……你是說,給撒旦當新娘這種災禍嗎?”
布萊雷利梗了一下:“我覺得,最後怎麼著也是對戰撒旦吧,當新娘那是康斯坦丁自己的問題。”他信誓旦旦道。
“說得也是。”提姆接受了這個說法。
各自沉默一陣後,正在發呆的布萊雷利聽見提姆說:“剛開始,我對這個計劃持懷疑態度。”
“我也挺懷疑的。”布萊雷利掏了掏他的衣兜,他帶著的食物全被夔娥搜刮了七七八八,但還留下了兩顆糖。彩色糖紙,蜜色的糖漿,夔娥吃不慣美國的糖和甜食,她對糖最高的評價就是“不太甜,正好”。所以布萊雷利專門去中超市給她進了一打這樣不太甜的糖。
他分了一顆給提姆,自己吃了一顆,他把糖頂到腮幫子邊上,聲音在風裡若隱若現:“哥譚這地方真是民風淳樸。”他揶揄地笑了笑:“誰能知道那麼個唯心的陣法能救上多少人呢?什麼算是善人,什麼是惡人,又不是什麼化學產品,用點方法就能丁是丁卯是卯地分開。”
“但畢竟,還是有點講究的,需要積累的隻有我們——和你們,隻要能在災難中生出憐憫來,那自然就能享用這份我們——還有英雄們湊起來的善行。花錢容易攢錢難,不是嗎?即使這樣,我也不確定能救多少人。”
“但得救的人確實比我們想象中的……多得多。”
“對,沒錯,是這樣……”布萊雷利開始把糖嚼碎:“這讓哥譚人看上去也沒那麼壞,是不是?不過我們願意的話,是能夠做一些限製的。留下廣義上好人的命,讓壞人隨便愛死哪去死哪去……可你猜怎麼著?”
他認真地看著提姆,眼睛像狐狸一樣狹起來,這讓他看起來有些像不那麼輕佻的布魯西寶貝,“——他們扔給隱士的是不義和穢物,但是……”
“——我的兄弟,如果你想做一顆星星,你還得不念舊惡地照耀他們。”提姆飛快地接上了他的話。
“哈,我就知道。”提姆笑了起來:“是他會做的事情,降低下限,讓更多人活下來……”
“沒錯,方舟的船票從千金難求變成了連廉價到一片樹葉兒都能換來,或者他經常自掏腰包乾這事兒?”
布萊雷利沒等提姆回答:“隻要不是什麼十惡不赦之人,至少都能獲得一線生機,因為道德的缺給英雄們補了。如果說世界上沒有那麼多能夠符合‘善人’二字的人,人都有私心嘛;那也必定不會有太多純粹的‘惡人’……大部分都是過日子的普通人啊。不過可能哥譚出大惡人的幾率確實更高一點。”
“……不過還有些部分我也不是很明了,這個魔法也隻能用一次,當個煙花看看得了。”
也隻有你會說這種話,提姆在心裡吐槽,他看了看他手裡的糖,“什麼味的?”
我怎麼知道,這種糖全是一個味,糖紙的顏色就是圖個好看。布萊雷利乾脆說:“沒味道,不過吃了你就會變成鴨子,吃吧。”
“……”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直到有什麼彆的事情需要提姆去處理,他走後,傑森有來過一趟。迪克也過來和他講了幾句話,他都照單全收,能聊就聊,不能聊就瞎聊。阿爾塔蒙還要確認節點,夔娥則在恢複後去了大都會繼續幫忙,他們每隔一陣就要確認一下布萊雷利是否安全,直到有誰將車停到了路邊。
“布萊雷利少爺。”
穿著灰色西裝的老人抬起頭,一條單獨的線路接入了他的耳麥,讓他隔著十米的距離也能清楚地聽到對方溫和的聲音:
“您可以先回家等待,我想。”
沒辦法拒絕這位老人的布萊雷利堅持了不到三秒,隻能屈服——現在開始下雨了,而沒拿傘的阿福似乎準備一直站在那兒,他不下來就絕不回車裡去。
等上車後,他看到了後座神色冷淡的達米安,終於感受到了他當初偷偷打報告給蝙蝠俠的報應。
第 54 章
之後的發展宛若一場走到尾聲的電影, 這麼講來頗有些俗氣的意味。當孩子從母親懷裡醒來時,一切都已塵埃落定。她們相偎著躲在廚房中,淡淡的光輝照亮了洗手池中漂浮著斑斕, 她圓滾滾的雙眼好奇地打量著那由洗潔精和折射而構成的色彩,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類似的彩虹。
唯有破掉的窗戶證明著昨日所發生的並非虛妄的夢境, 她看那隻餘框架的窗戶,聚落在天際的烏雲被驅散後,所露出的澄澈天空,一碧如洗, 象征著這場從未有人作出過寓言的災難已經遠離塵世, 劫後餘生的人們可以開始歡呼了。
不過, 這終究不是一出光憑英雄們的凱旋就能以“皆大歡喜”一詞來宣告落幕的戲劇。仍舊有人犧牲、失去了健康、心靈蒙塵、家園被摧毀。愈療、重建、恢複原狀便在此刻成了頭等大事——
“按理說應當如此。”布萊雷利歎了口氣:“他不去忙他的重建哥譚2.0,來找我乾什麼?”
自被達米安反將一軍後,布萊雷利就不得不先行前往韋恩莊園等待。老管家先給他重新包紮了一下, 又帶著他去了蝙蝠洞, 羅賓這時候已經離開了。阿福說,他回家是為了補充裝備耗損。
順便告我一狀是吧?布萊雷利在心裡補充。
他還是第一次(他還不知道他昏著的時候也來過)到這個被傳得神乎其神的——秘密基地。一個巨大的地下洞穴,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形成的,一部分保留的洞穴中的石鐘乳,另一部分做了徹底的改造,他很快地從那些不知道有什麼意義的恐龍、巨大硬幣和展櫃上挪開視線。
他安靜地跟在阿爾弗雷德身後,幫忙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打雜後勤, 雖然老人更希望他去休息——
“介於這個家實在不太平凡……”阿爾弗雷德顯然對付夠了這一家子蝙蝠, 他提議布萊雷利可以先吃點東西再幫忙,這樣效率會更高, 布萊雷利也接受了。“可以順便給我一杯喝的嗎?什麼都可以,謝謝。”
他已經一天一夜沒吃上什麼東西了, 除了幾塊餅乾,一顆糖。以前比這更艱苦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他端著椴花茶,有些出神。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戰鬥過後能有個安心休息的地方有多重要,過去他們三個穿越戰線時,隻能在一些廢棄的設施裡休息,輪流警戒。有屋頂的房子還不好找呢,沒那麼好運的時候,隻能與森林慣有的漆黑為伍。
原本緊繃地精神開始放鬆,他小小地打了個哈欠,隨即咬了咬舌尖,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這份清醒隻維持到正義聯盟回來——他們去的地方和地球有時差,在那邊呆了五天,於地球來說隻過去了一晚。城市的秩序在逐步恢複。這時候的夔娥還在大都會,阿爾塔蒙和黑暗正義聯盟去了彆的地方。
夔娥在通訊裡猶豫的說,超人似乎有意請她去他們家吃飯。
“那你答應唄,以前沒見你那麼墨跡過啊?”布萊雷利說。
“我我我……我靠,不是,我有點擔心……”
“擔心你把超人吃垮了?”他笑了一聲,“沒關係,讓蝙蝠俠報賬不就行了。”
“你可真會給你爹找賬單。”夔娥說,“我還需要做什麼嗎……空手上門是不是不太好……”
“沒關係的,去吧,這兒是美國。”布萊雷利鼓勵道,他頓了頓:“……不用擔心我,我在韋恩莊園,不會有什麼事。”
誰讓他們的房子好像也被炸了……算了,姓韋恩的闊佬會出錢重建的。
“好吧,那我先把你寄存在那兒,回頭再來接你。”
夔娥認真地說,你要開心啊,阿萊。
我能有什麼不開心的呢?布萊雷利則說:“祝你玩得愉快。”
他捧著微燙的杯壁,茶的馥鬱很好地緩解了他的思慮。蝙蝠電腦在瞬息間劃過無數信息,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在這時候通過彈窗的方式跳到他眼前的。一個代表飛船序號的代碼,一句全大寫的“已抵達地球”,字符是綠色的。
他終於抵擋不住那種困意,手臂漸漸滑落,在半夢半醒之間,他還尚未責怪自己的鬆懈——
“布魯斯老爺,情況一切都好。”
“辛苦了。”腳步聲逐漸接近:“提……布萊雷利?”
這麼說吧,想象力從沒有嗅到過如此奇怪的氣味,模糊且通俗地講,那是一股火山口特有的硫味,再夾雜一□□味,石、鐵、煮熟後的布魯塞爾菜(注),荒唐的情緒在夢裡成了被能人頭頭是道介紹的真理,他窩在這樣一個懷抱裡,尚且不曉得讓人誇了又誇的宇宙浪漫硬是在蝙蝠俠的披風上混成了一鍋讓人啼笑皆非的大雜燴,但幸運的是,布萊雷利結結實實地錯過了一切,疲憊和失血讓他光顧著打盹去了。
等再次從床上醒來,再到現在為止,他已經被朋友們給“寄存”在這兒快三天了。
在布萊雷利的設想裡,除了公事,布魯斯韋恩和他大概沒什麼太好聊的。哼,要怪就怪命運吧,誰讓他踏入這個宅邸時是十九歲而不是九歲。他關閉平板,和前來通知他的達米安兩兩相望,最後頭疼地捏了捏眉心:“好吧,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要是提姆在這兒,他敢說,達米安傳話終於不是順帶發布死亡威脅又或者把話撂下就跑了,他居然還會等個回複。
隻是得到回複就走掉似乎和撂下話頭就跑好像也沒多大區彆。布萊雷利不在乎那麼多形式上的東西,他去往書房的同時思索道:這件事還有哪裡沒結束的嗎?
黑書帶來的效力隻持續了一天就消散了,除了他們需要從頭攢過,後續並沒有出現什麼不好的後續——他是說,雖然阿爾塔蒙被紮坦娜帶走,不過看上去並無什麼嚴重的問題;夔娥在大都會的超人家做客,她可以隨時回來,雖然在哥譚重建完畢之前,他們要麼搬家要麼……
布萊雷利停在了門前。
他敲了敲門,得到了一聲請進。布魯斯韋恩坐在沙發上手裡還拿著一份文件,他讓布萊雷利隨意一點。
“你的傷怎麼樣。”他問,偉大的蝙蝠俠能夠連軸轉三天,其疲憊和不適就統統丟給了布魯斯韋恩,不用出去見人的日子裡,他眼底淡淡的青色和帶著血絲的雙眼削弱了他身份上——不論是白天還是黑夜——帶來的光環,可以這麼說,他現在看上去就像一個單純關心孩子的……父親。
“沒什麼事,休息一陣就好。”布萊雷利回答道。
“我想,你應該對我找你有點猜測。”布魯斯說,他看向布萊雷利,儘管這已經是他們之間的第二次——談話,但拘謹從來沒有消弭過。布魯斯不想總是這樣,不過,這也許能成為個契機。
“關於那些蟲子?有漏網之魚準備再次攻打地球?”布萊雷利隨口說,他希望對方彆真的說“是”,那就太恐怖片了,這又不是好萊塢拍電影,留個尾巴好籌備第二部。隻要不是這個,什麼都好說。
“不。”布魯斯說。“是關於你和你的朋友們”
這一刻,他好像又變回蝙蝠俠了。
“哦,關於……什麼?”
……他收回前話還來得及嗎?不然咱們還是聊回外星蟲子?
“具體的……事情,我已經從紮坦娜那裡聽說了,這部分就不用過多贅述。”見布萊雷利點頭,他繼續道:“這不是必選項,你完全可以拒絕,不必有任何心理負擔……”
“……你和你的朋友,願意暫時跟著正義聯盟一段時間嗎?”
布萊雷利沉默了一下——也可能是他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跳到這上麵去,那張和自己相像的臉終於不是永遠的——平靜或漫不經心,他臉上寫滿了困惑。
“抱歉,我不是很理解……”
布萊雷利為了確認,重複了一遍布魯斯的話:“你的意思是……讓我們加入正聯?”
“準確地說,是暫時參與一部分正聯事務。”
話攤開後,他藍色的、帶著鋒芒的眼神定定地看著布萊雷利,這讓布萊雷利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你們這個隊伍存在很大的問題。”他說:“你的那位夜兔朋友,在力量的控製上有較為明顯的缺陷,她在某些不好的情況下陷入失控的狀態,你除了利用陽光外,並沒有更好的反製措施——這很不好。”
他在心裡輕嗤一聲,沒有回答。
“此外,關於你們團隊裡的法師,我問過紮坦娜,他所使用的體係相當駁雜,既有一部分基督,又存在一部分異教……考慮在部分異教的信仰中,黑魔法的使用者多為女性……以及他在戰場上的表現——他其實並不擅長使用攻擊類魔法,所以才需要槍/械以及冷兵器作為輔助。”
“……”
布萊雷利想,如果他願意戲謔地對待所有問題,那他這時候應該鼓掌。
單憑一場戰鬥就能把彆人的弱點看得一清二楚,這算什麼,你爹還是你爹?這可比提姆德雷克恐怖多了!
“所以這和……參與正聯事務有什麼關係。”
“你們還需要拯救更多的人。”布魯斯說:“作為未來需要支付的‘代價’。”
“……你們需要更強大。”
天總是不遂人願!這一點,布魯斯早已領教過無數次。他從踏上這條路的那一天起,就不再奢求些什麼——過於美好的結局。好吧,更年輕之時,他的憤懣從不比傑森的少,嘶吼起來的不堪模樣簡直就是另一個年幼的達米安。後來他意外收獲了愛,得到了戰友,站在高塔上,好像沒什麼比那時候更讓人有這樣的錯覺:未來近在咫尺。他興許——後繼有人,哥譚真的有一天會被改變,即使他們存在著一些理念上的紛爭……
遙遠而危險,道路,月光,無窮無儘的曠野。年輕的時候更想要戰友,年老了則更希望有孩子。他深知那些難以言喻的人性,也不再試圖去將二者無休止地、涇渭分明地分開——隻能是孩子或者隻能是戰友,他難以界定這樣做的利弊,可還是冷靜地分析和權衡,以求若是出了差錯,他好懸崖勒馬——或者,承擔一切由他的自大所帶來的過失。
正如萬籟俱寂的深夜,騎著馬的騎士在巨大月亮的照耀下,將自己放逐於永恒的孤獨之中,在不存在的終點到來之前……
他將文件放平到膝上,雙手交疊:“而正義聯盟正好能幫助你們。”
“正義聯盟?”布萊雷利說。
“——或者可以再縮小一點範圍。我,超人以及神奇女俠。”
“夜兔需要控製力量,如果她能夠收放自如地使用自己的能力——並且一直保持清醒,那麼,你就不用總要想辦法來遏製她的失控。利用陽光會對她造成很大的傷害。”布魯斯說:“這點克拉克有一套獨到的心得。”
“而戴安娜——她的意思是,你的那位朋友,我記得是叫阿爾塔蒙,和她很有緣分,她願意帶他學習冷兵器。”
“那我就歸你了?”
布萊雷利見布魯斯默認後,有點想歎氣,但還是裝模作樣地考慮了一下:“……我到時候得問問他們的個人意見。”
“以及,兩個問題。”他飛速組織語言,開口道:“如果你有得選,有不用氪石就能對付超人的辦法,用氪石會更快,你選擇哪個?”
“如果有得選。”
他緩緩開口:“……我寧可永遠用不上那東西——來對付我的朋友。”
布萊雷利的肩膀放鬆了一點,他接著拋出第二個問題:“讓我們參與——但不算直接加入正義聯盟的主意是超人想的?”
畢竟這不太符合蝙蝠俠的作風……
“不。”
布魯斯想,儘管他不太想提——超人為這件事的促成出了一些力,不過,這事歸根結底還得賴哈爾喬丹。
第 55 章
“我認為。”
在返回地球前, 他們先去瞭望塔開了個會,在會議結束後,一道回來的哈爾從傑西卡那兒聽說了地球的情況後, 直截了當地找到了正手握戰損報告, 低聲和鋼骨商量些什麼的蝙蝠俠。
一旁的超人頓感大事不妙, 但他還沒來得及阻止——也可能是他對這個狀態的蝙蝠俠有著某種畏懼之心……總之,他看著哈爾喬丹完全沒愧對自己“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綠燈俠”的稱號——開口道:
“你們這事兒做得不厚道,要我說。”
他好像誤會了點什麼。克拉克想,他想伸手拍拍綠燈俠的肩, 最好能轉移點對方的注意力什麼的……
“你們如果要找繼承人, 完全——不必偷偷摸摸, 你可以和大家商量,而不是藏到這種時候才把人放出來。”哈爾注意到了超人的小動作,但大度的綠燈俠不會計較這個, 哈爾想, 哦,他不該用這種語氣, 要放輕鬆一點:“綠燈都已經承襲幾任了——超級英雄的名號就是這樣,我還以為你們還打算再堅持個——十來年?不過早做準備也是種智慧。”
拉奧啊,超人安詳地想。蝙蝠俠看過來了!
蝙蝠俠沉默了一下,開口問:“什麼繼承人?”
“……都這時候了你還準備和我裝傻?”哈爾快氣笑了,把話頭指向一旁的超人:“來, 蝙蝠總不愛把話講清楚, 咱們也習慣了,你來說說, 是不是那麼回事?就那三個年輕人——他們有點像你們三個年輕時候的翻版。先彆反駁,我看了傑西卡傳過來的資料, 這麼說不太合適……我是說,大家還遠沒到寫追憶錄的時候……”
巴裡艾倫進來得比較晚,不太清楚前因後果——不過他懂得看氣氛,那就是——超人使眼神都快使得眼角抽搐了,也沒能阻止綠燈俠的長篇大論。
天才,你真的沒發現蝙蝠俠瞪你的時間有太點久了嗎?
他默默地嚼著手裡的麵包,快速挪到了超人旁邊問:“這是怎麼了?”
“沒有,他誤會了點東西。”超人說。
“……但足夠令人懷念,不是嗎。”
綠燈俠如此說道。可以說,這些年輕人還不太成熟——就像當初的他們一樣,麵對一些意料之外的情況難免手忙腳亂,可對彼此又留著足夠的信任。就好像——在一切都那麼糟糕的情況下,又因為彼此的存在而留有一份餘地。熱忱、信念、勇氣,都是老掉牙的一套說法啦!當你成長到一定地步的時候,就知道萬事萬物都不能純靠這些東西就能解決,同時,也會明白這些是通往勝利的——必經之路。
品德從不無用。他說,年輕人的熱情是難能可貴的,他們——也就是當初的我們便是依靠這一點聚集在一起。
……
到最後,連超人都差點被說服了,他再晚一點回神,正義聯盟多了三個繼承人的事情怕是就要就此傳開,不出一周連Oa星都要知道這件事了!
他迅速頂著蝙蝠俠意味不明的目光向哈爾解釋了:那三個孩子並不是他們的繼承人,他們是另一個自成一體的小隊,不過其中確實有一個是布魯斯的孩子。
“最後一句你可以不用解釋。”哈爾挑了挑眉頭:“那一看就是他的崽——”他還一直好奇,布魯斯到底是怎麼能不娶老婆的情況下搞出那麼多孩子的?這又來一個。當然,這句話沒被他說出口。
“而且這也得看那孩子的意願……我是說,有時候……”他溫聲道,拯救世界是超人的責任,但在沒什麼要緊事、且剛好能夠與朋友閒話幾句的時刻,超人喜歡將這一片刻留給溫柔的記者先生:“人們會有這樣的錯覺,繼承這一事難免要和血脈掛鉤——但實際上,蝙蝠俠的孩子並不一定要做蝙蝠俠,超人的兒子也不一定要超人,亞馬遜的戰士來到人類社會,不一定非要去繼承戴安娜的名號不可,他們完全能有自己的天地——如果他們願意,那就另當彆論了。”
“哦,我都不用去想就知道,你一定是這樣的想法。”哈爾抱著雙臂,閒閒地靠在門艙處:“——除了布魯斯的兒子,其他兩個人不是正好符合你的設想?”
超人一怔。
“——不一定是超人兒子的超人,也不一定是亞馬遜戰士的……哦,那個可能不太適合,但是沒關係,正義聯盟的領導可以繼承你們的名號,算是一種信念傳承?但是也不絕對……是的,不絕對……”
“心存正義之人、有勇氣承擔責任之人、不畏艱難險阻之人,不論貴賤,皆可加入正義聯盟。”
——我們是流動著的,我們與命運抗爭、與邪惡抗衡,卻無法做到長留於這浩瀚的宇宙之中。要永遠保留某個名字、某個名號,是相當困難的。
——文明自誕生起就注定顛沛流離,輝煌後又消逝,卻不會毫無痕跡,或許終有一日,整個宇宙不會再有人記得你,我,蝙蝠俠,神奇女俠,閃電俠……這些形形色色存在過的名字或名號。然而,希望生生不息,正如他手中的燈戒,不知幾經周折,才到達他手裡,最終也會傳遞到下一個人手中……
綠燈煌煌,在被不斷衝刷的曆史中見證著一切——
“——我們需要保留的,是正義的概念,隻要概念存在,就永遠都有人反抗邪惡。”
超人至此才恍然大悟,哈爾喬丹並非是出於懷念過去這種理由,才鬨出這樣一出誤會,也許有一點這樣的因素。不過他做出什麼,克拉克都不是很意外。他隻是驚訝——恰恰相反啊!哈爾正是太了解他了——也太了解蝙蝠俠了,才會誤會。
偶爾,克拉克也在懷疑,“超人”是否已經成為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符號。他明白,當你決定成為超級英雄的那一刻起,就不免遇上這樣的事情:沒人在乎你身為“人”的感受,隻想去追逐於憧憬那份“正確”,你的行事作風也要符合這樣的“正確”。他不好說這是絕對正確或者絕對錯誤,他隻是……在想,這樣會讓他感覺到……有些難過。
如果他的孩子要繼承這樣的名號,對方也勢必要經曆這些。經曆他所經曆過的迷茫困苦,他得比自己做得更好,才不會被這樣的名號拖累——做到無愧於“超人”的名號,若是成功,他會很欣慰,若是失敗,隻要不是打著“超人”的名頭去做些大奸大惡之事,那他也不想過分責備,他隻感到心痛……
能做正確之事的人,都不該區區一個名號所束縛。
布魯斯會怎麼想呢?克拉克想,也許他想得要比自己遠得多,他也許早就考慮過這種問題了,但我從來沒去問過他……
他抬眼,距離他幾步之遙的蝙蝠俠巋然不動,他聽完了綠燈俠的話,也沒做什麼表示。
……年輕啊。布魯斯想,哈爾說得很對,但許多事情,有時候不靠對錯來推動,而是看時機。
“好吧。”他說:“我會留意的。”與此同時,超人說:“如果他們願意。”
氪星人笑了起來,宇宙和星屑在他背後的特製玻璃外,顯得如此廣袤幽深……
“——我可以舉薦他們加入正義聯盟。”
……
……
“包食宿嗎?”夔娥問:“包我就可以。”
“包的。”布萊雷利說,“你隻要出個人就行了。”
為了打消她的顧慮,他額外加了一句:“也不用擔心我,這是次很好的機會……我也不想總想辦法在你發完瘋到處找太陽了。”他想了想,說道:“不過可能你得早八點起床然後在超人沒空的時候在大都會幫他救貓救狗扶老人過馬路。”
“……那這和我們之前乾的事兒有區彆嗎?”
“沒區彆,除了蝙蝠俠給你包食宿。”
“那阿爾蒂亞呢?”
“他需要和神奇女俠各地跑——雖然明麵上她是在巴黎工作,但是那地方你也知道,周末、節假日、年假外加不時罷工,一年最多能有三分之二時間都在放假。所以她有很多時間去執勤,以及——什麼地方需要,她就去什麼地方匡扶正義。”
“這聽上去好像她的工作隻是個業餘調劑。”夔娥有點羨慕。因為布萊雷利還給她講了法國特有的“搭橋”,也就是如果假期之間隔得太近,那中間的工作日就順便都給放了。
她老家就沒有這種好事了——唯有萬惡的調休讓眾人卷生卷死之後還要當朝三暮四的猴子。
就連布萊雷利都不太理解這種放假方式,“這自欺欺人得有點過分吧?”他說,“你們工會不會鬨事嗎?華人的勤勞的刻板印象也不是那麼來的吧。”
“勤勞,和卷,還是不一樣的。”夔娥說,這其中還涉及一些老板抽風導致的企業文化,也沒什麼好講的,最後她問:“那你呢?”
“可能跟著蝙蝠俠上晚班吧。”他興致缺缺地說,然後接過了阿爾塔蒙遞過來的水。
按照他和蝙蝠俠的約定,他需要在這陣子暫住韋恩家,而朋友們可以在周末來找他。
很新奇的體驗,他們平時也不會有特彆多的時間膩在一起,貧窮讓他們不得不一次性接上大量的活然後分頭去做。需要那麼久不見麵,還是第一次。
他們坐在布萊雷利第一次來時住的客房——現在已經不算客房了。阿福特意將他們在老城區的行李收拾了過來,一部分放到了其他房間,一部分則重新布置在了這裡。
那棟公寓塌了一半,不包含他們有魔法加固的房間,但是在全部修好前也沒法住人,其他居民都被疏散到了其他地方,慘一點的大概隻能去公園搭帳篷——這樣被波及的居民區不勝枚舉,他們都可以算幸運了。
阿福將這裡布置得還很不錯,就好像,這兒真的是另一個家,床頭放著和朋友們的合照,柔軟的床褥散發著洗滌劑的芬芳,他們坐在地毯上,圍著一張小矮桌。要是沒有那麼多的……過往,真的就像三個準備商量著去哪旅行的大學生。
“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他想:“好吧,讓我們來看看吧——蝙蝠俠的晚間工作,究竟是什麼樣的。”
他在心底輕輕自嘲道,真厲害啊,他大概是決計想不到會有今天這個局麵的。眨眼間,布萊雷利就把這種想法像抹沙子一樣抹去了。
第 56 章
挪不走的雲一年到頭都在擔任著葬禮的司儀, 雨是哀樂,姓名印刷到訃告上,這就是一張能夠隨身攜帶的墓碑了。布萊雷利百般無聊地把方帕子仔仔細細地疊了又疊, 誰也不知道他到底疊了個什麼進去。
他不常穿正裝, 但穿正裝的樣子像極了二十年前的布魯斯韋恩, 事實上,昂貴的西服底下裝著敷衍了事的靈魂,他說如此,其他人也是如此。
他跟在布魯斯身後, 在沉重的氛圍中穿梭, 他摸了摸滴到臉上的雨——彆怪他太敏感, 陰森的雲蓄勢待發,好像隨時隨地都能潑下一盆水,好衝散這些聚集在一起假哭的富人。
“我很遺憾……是的, 是的, 他是一位優秀的人……”
布魯斯在一旁和人談話,他的用詞很是斟酌, 在彆人談論“高尚”“正直”一類詞時,他保持著輕蔑卻不失溫和的目光,有時候還會混淆掉幾個名字:“他的女婿霍索恩確實是個不錯的……哦,什麼?他叫勞倫斯?哦,我很抱歉, 還請原諒……”
鬼曉得他到底是故意的, 還是根本就沒記得過。布萊雷利無意去探究這個,不過他敢肯定, 布魯斯韋恩現在大概正憋屈著呢!
他幸災樂禍地笑了笑,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
任誰也想不到的是——大災難過後, 率先扯開嗓子哭喪的卻是一些富人。整體看來,這場災難在全球範圍內造成的傷害不算太大——被集中進攻的東海岸在魔法的保護下最大的損失基本上集中在了建築物上。罹難人員約在兩千人左右,一部分尚在搶救中。
而在這兩千人裡,恰好就包括了五名上層人士,還都在韋恩的關係網裡,某某商業大亨、某某董事長及其獨生子、某某品牌的創始人、某某議員……這幾乎難以想象,在普通人如螻蟻般倉皇逃竄時,他們本應該在最安全的地方接受著荷槍實彈的保護,到頭來卻不知為何丟了性命。
此事一出,迅速震驚了整個美東。布萊雷利剛開始聽到消息時,沒想通這是演的哪門子泰坦尼克號,而其他人——包括本來不該在家裡的傑森和史蒂芬妮,爭相把送到家裡的訃告傳閱了一遍,最後表情遺憾地搖搖頭:“哎,居然沒有盧瑟!”
“……”作為最後一個傳閱到訃告的布萊雷利回憶了一下盧瑟是哪位——好像是自稱超人宿敵的那位。
布萊雷利記得他好像是個禿子。
隻要內心尚存善意就能得救,理論上是這樣的。可世界上大概真的存在惡貫滿盈之人,連超級英雄都撈不起來的那種。
“不過為什麼阿卡姆那邊沒死人?”傑森上下拋著手裡的彈力球,也不知道他從哪個訓練室順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