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被關得太牢了。”史蒂芬妮分析道:“其他地方都被砸了,但阿卡姆那邊好像……還完好無損。”
傑森嘖了一聲——早知道就該先偷偷把那群混蛋放出來拿去丟去喂外星蟲子,不過那麼不切實際的想法沒在他腦子裡呆上超過一秒。
提姆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表情難看得像好像剛剛目睹他的電腦被誰砸了一樣,他痛苦地倒到了沙發上,接受著來自彆人的嘲笑。
“……本來就夠忙了。”他喃喃自語,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哪加了十年的班,好不容易出來了,結果得知還有二十年的班沒上完的噩耗。“這群老東西一死,事情可就麻煩了——他們有些牽扯到了紐約的黑/道產業,有一個是韋恩家的故交,哦雖然布魯斯還挺討厭那家夥的,還有一位是驢象兩黨博弈的關鍵……”
“就這樣突然死了——不單單是華爾街那邊,整個美國的上層可能都要受到波動……這是洗牌的好機會。”
“……你說得對。”傑森想了想:“問題就在於,這事和我也沒多大關係啊。”
提姆深吸一口氣,他風輕雲淡地起身,然後抄起抱枕砸到了傑森陶德那張欠揍的笑臉上。
一開始,布萊雷利也覺得這和他沒多大關係:嗨,要頭疼也是布魯斯和提姆去頭疼。結果他還沒悠閒幾天,就被他這位相認不到幾個月的老父親從家裡拎了出來。
他需要陪同布魯斯去參加那些他根本沒在記名字的——富人們的葬禮。
“……為什麼不讓達米安去?”
被管家帶去打理儀容前,布萊雷利還試圖掙紮,哦不對是爭取——
“……他回泰坦那邊去了。”
布魯斯說。
不如說,在這件事曝出來的那一刻,這些羅賓前羅賓們就早已打好了四散而飛的主意,還沒察覺過來的布萊雷利就這樣順理成章地被逮了過來。
布魯斯本人大概也不是很願意去——可惜,富人的圈子就是這樣,他再營造多少紙醉金迷、浪蕩敗家的形象,也沒辦法逃過這個。他隻是在出發之前問了布萊雷利,願不願意公開身份。
布萊雷利本想說太麻煩,不過想想,這個世界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還是蠻多的,他罕見地猶豫了許久,最後等到了一聲歎息:“……如果不願意的話,你可以偽裝成提姆去。”
藍眼睛,盛載著神話中的大海,沒有漲潮,也不需要任何人費儘心思地去橫渡。他低下頭,替布萊雷利打號了領帶——這倒是把對方嚇得不清,差點沒把自己僵直成了一座雕塑。
最後布萊雷利還是來了,頂著提姆的臉和笑容,他們身形相似,但提姆要比他高一點。他隻需要提前背熟一些人物的關係和事跡,其他的就要由提姆本人來回答了。
“那是小托比,他父親老托比是個……”
那頭的提姆在思考形容。
“是個老登,我懂的。”
“……老登是什麼?”
“一個中文詞彙,形容有著狡猾性格且有著豐富的使壞經驗的中老年男性。”
“你總結得不錯。”提姆說。“老托比就是個老登。”
最後那句話他還是用中文說的,其實有時候提姆也願意用意大利語和布萊雷利交談,但是其實家裡說意語說得最好的是傑森。
誰也不知道為什麼,總不可能是因為他喜歡看教父的電影吧。
暫且不需要勞煩一個人乾著兩份活還要時不時當場外支援的提姆後,他端起微笑,不遠不近地跟著布魯斯,看著他同樣——虛假的笑容,其實明麵上的布魯斯韋恩本來是擁有著無懈可擊的偽裝,隻是在這人人都虛情假意的場所,他也乾脆順水推舟地真情流露——你看,他甚至不願意多誇兩句死者生前的輝煌。
這些富商、真正的吸血鬼、斂財者和野心家,滔天的權勢並未換來半分真情,早些時候,史蒂芬妮還特意擠到正在和夔娥通話的他身邊,分享了那些富人不為人知的醜聞。
他表麵上聽著——不論是先前聽女孩們聊八卦,還是現在聽布魯斯虛與委蛇。至少前者還有能讓他放鬆,後者完全就是仿佛被強製拉到了一個什麼忍耐大會,真是罪過啊,他冷淡而矜持地點點頭,遠方有個女人的黑紗被風吹落,手捧聖經的神父和死者的大兒子在商量著什麼,偶然抬起的眼睛裡寫滿了貪欲。
趕緊結束吧。
他快步走了過去,找了個借口把布魯斯從沒完沒了的應付中拽了出來。阿爾弗雷德緊急的禮儀培訓還是很有作用的,他給了布萊雷利好幾個方案,能讓他幫助布魯斯脫身。
“我為此深感悲哀。”
他用低沉的嗓音說,即使,誰也不知道他真正悲哀的是什麼。
……
……
一想到還有三個葬禮要參加,布萊雷利就覺得煩躁,特彆是夏天的葬禮,在炎熱的天氣中,他老能聞到藏於熱浪中的、腥臭的陰謀。
這讓人倍感不安,特彆是——他們沒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布萊雷利有時候會感到焦躁,但是他也沒辦法為了自己的這點小毛病去把其他兩個人喊回來,隻好看看日曆,數數什麼時候到周末。
每到這時候,家裡的——狗?就會在他躺在沙發上發呆的時候蹭到他的腳邊窩著,他記得這隻狗的名字是提圖斯,達米安養的……好像是叫蝙蝠犬。好吧,他不太懂為什麼這家裡的什麼東西都能冠上個“蝙蝠”的名號,不過這不妨礙他了解——這隻狗相當通人性。
“其實你可以抱一下他。”
提姆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後,布萊雷利看了看手表,很好,十二點,是該上夜班的點了。
“怎麼?心情不好?”他分了布萊雷利一杯花茶,自己手裡的還是老樣子,一杯咖啡。“真是辛苦你了,那些老登不怎麼好對付,是吧。”
夔娥大概沒想到她常用的家鄉網絡用語能在千裡之外的美國被發揚光大,布萊雷利抿了抿嘴角,好讓對方沒看出來他差點笑場。
布萊雷利還沒來得及卸妝,提姆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對方:感覺很奇妙,像多了一個兄弟……哦,雖然這確實是多出來的兄弟。不過他的意思很明了。
這大概是布魯斯看布萊雷利的感受——其實人是很難記住自己原本的長相的,除非天天對著鏡子很久,所以冷不丁地看到自己的臉,首先會感覺到很陌生,反應過來後才會是熟悉。
“談不上,這種人也不是沒見過。”
“我隻是……有一種奇怪的預感。”布萊雷利最後也隻是一下又一下地撫摸著提圖斯的腦袋,這隻狗沒那麼熱情,卻也不會讓人感到太冷漠,而是時不時頂一頂他的掌心。
“……有什麼事情會發生。”布萊雷利含糊其辭地說。
“啊,你說這個的話。”提姆攪拌著咖啡,他眯了眯眼睛:“那是必然的,等著看吧。腥風血雨——隻要和財富沾邊。兄弟反目、夫妻相殘,都是可能的。”
……諷刺的是,他們這樣離經叛道的家庭,既有他人猜測的不和,也存在著真正的……親情與愛。
提姆看著布萊雷利,頭一次見識到了“自己”思考的模樣,還挺有趣,他在離開前,讓布萊雷利記得卸完妝再睡。
第 57 章
刨去需要參加葬禮的時間, 在度過了不知道幾個無所事事的晝夜後,布萊雷利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沒準, 大概, 被就地放養了。
傷還沒好全, 是個現成的說辭,但更靠譜點地說法應該是:現在暫時沒人顧得上他。
蝙蝠係義警已經有了一套完善且明確的分工,從實際調查到情報整合。共同導師的教導下,他們配合默契, 有著獨一套的分析思維。布萊雷利有所不同, 他的習慣、策略、經驗與想法都與這個家庭相去甚遠。這麼說吧, 一些大事件上,他可以通過觀察局勢來調整配合,不過, 這不長久。
就連現在公認的世界最佳拍檔, 在正義聯盟成立之初,也沒少因為磨合問題出一些岔子。可見除非天賜奇跡, 不然誰也彆想撿漏。
於是布萊雷利頂多隻能暫時給管家打打廚房活計的下手,然後隨便幫點微不足道的忙——反正在這個節骨眼,彆說蝙蝠俠,整個美國上層都快忙瘋了。
這不是他能貿然插手的事情,布萊雷利心知肚明, 於是索性袖手旁觀, 當起了不理朝政的大少爺。
“你非要在這裡呆著嗎?”提姆問。
“我剛睡醒,沒什麼事好乾。”布萊雷利攤開手, 他隨手套了一件純白的襯衫,手臂和脖子統統露在了外頭。蝙蝠洞的冷氣開得很足, 特彆是在夏天,提姆一邊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字母像哨兵一樣飛速集合,鍵帽被摁得劈裡啪啦,他不經意地往旁邊一看,正好瞅見布萊雷利手臂上的一些舊疤。
乾這行的,又有哪個能全須全尾,蝙蝠俠也做不到。他無意冒犯,隻是在強迫自己把視線撤回來之前,偵探的本能就已經做出了篤定——
那是槍傷。
現在想想,布萊雷利在出門見人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是穿著長袖。傷疤到底是不好看的,橫貫在身體上,好似一個難以言說的遺憾,一場不為人知的劫後餘生,一件讓帶來不必須同情與憐憫的不光彩之事。介於在韋恩家養傷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後再怎麼遮也隻會讓他顯得欲蓋彌彰,布萊雷利就直接不裝了。
啊,夏日,你能把一切秘密都曬化,最後也就沒有秘密了,隻剩下沉默的真相,到頭來還是令人不解其意。
提姆閉口不言,不過他沒想到的是,他就這樣稍微讓思想開了個口子,然後疲憊就順著這個口子湧了進來,變成了一個哈欠,一滴從乾澀眼睛裡擠出的淚水。
死有餘辜的人死得不太是時候,提姆指了個位置讓布萊雷利過去坐:“你願意的話可以看看那些。”
這話太敷衍了,經典的“我很忙給你個玩具自己玩去吧”,提姆脫口而出的瞬間意識到不太對,幸運的是布萊雷利不太在乎這個,因為他確實就是下來找點事情乾的。
布萊雷利按照提示打開了文件,發現裡頭全是一些案子,他直接跳到了最後一頁。一個散發著黴味兒的日期出現在了最底部:1932年,哥譚灣打撈上來了一具無名女屍,穿著一條破舊的襯裙,赤腳,手上有老繭,雙手有被捆綁的痕跡,裙子裡還有3美分,警方推測這是某家紡織廠的女工,告示貼出去了,卻無人認領屍體。
三美分。布萊雷利對著屏幕發了會兒呆,3美分……那個年代3美分能做什麼呢?就連住最肮臟破舊的賓館,也需要10美分的住宿費。而在大蕭條時期,以芝加哥為例……大部分女性的時薪不會超過25美分……到了後期,一周工作超過五十五個小時,都不可能賺到超過9美元的傭金。
人命比草賤的年代,誰又有精力去在意一個女工的死活?
他繼續往上翻,走馬觀花地看完了這一頁,時間來到1935年,在倒數第二頁的一個案件裡,死者是一位在本地頗有聲望的中年人,他死在家中,手邊隻有一張寫了字的紙條。
人人為王,人人為王……你可成為大富翁,彆人也有福可享……(注)
於是警方迅速結案——這是一位為了休伊·朗而殉道的男人——說殉道,聽起來不倫不類的,很多疑點表明,他應該是被人殺死在家中,而非自殺。
“朗是美國曆史上為數不多的——如果能從刺殺中活下來,美國曆史也許會被他改變的人。”提姆是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成為過路易斯安那州的王,當時一些人願意相信,他最後的住址一定會是白宮。他給窮人們帶來了一些……希望,修路,造橋,開辦夜校。”
“結果他沒住進白宮,反而住到墳墓裡去了。”布萊雷利說:“聽上去給他殉道倒是比被人殺害名頭好一點。”
布萊雷利隨意地、飛快地下拉著年份,層出不窮的謀殺案,從有跡可循到毫無征兆,日期在不停地變化,從冷兵器再到熱武器,刀傷、吊死、溺亡、窒息、槍傷。蝙蝠俠的死亡檔案館裡多的是吊詭的案件,包括——他之前插手的那一個,而最新的案件是發生在三天前,一起入室搶劫案,殺害了一位獨居的老人,鄰居的證詞和死亡時間對不上。
……有時候,謀殺掉這些性命的還不一定是人叻!是上個世紀二十年代末十萬人應聘蘇美貿易公司招募六千名技術工人的……經濟寒冬,是一些無處不在的言語霸淩,是對性彆的歧視,是野心家們為了利益射出的子彈,是私利和掌控欲……
最可怕的犯罪莫過於此——沒有任何實際的凶手,在人人都是劊子手的年代裡,飄蕩著血的濃湯被一碗碗端上餐桌,馨香四溢……
食腐的禿鷲在一旁無力地打著轉,隻求分得一杯羹。
一個猜想漸漸浮上了布萊雷利的心頭,他大概知道了蝙蝠俠收錄這些看上去沒什麼意義的案件的……目的。一道警示?不不,一種決心,一種拯救,一種……複仇。
他就連這也要插手管上一道?布萊雷利垂下眼簾,到底是什麼樣的瘋子,願意在管束實際犯罪的同時,再去吃力不討好地連同……連同那無可奈何的、從不肯從人間消散的、龐大且無處追尋的黑暗一並抗爭。
救世主都沒他能啊!布萊雷利輕輕譏笑了一聲,然後他也開始覺得有些無可奈何,這要是個普通的富人老爹,那他有的是辦法哄對方高興,可惜布魯斯韋恩的理想遙遠而龐大,鮮少有人能懂他的隱忍和背負。
有時候,布萊雷利也不禁會想,怎麼他淨是認識這種人,永遠走在自我犧牲的路上——
“你直說吧。”布萊雷利問:“這些案子的權限放給我,是希望我能插手?”
“主要是想聽聽你的想法。”提姆說,布萊雷利和他都是思維敏捷的人,不過,有時候他們之間看問題的方式會有一些差異性,這種差異性在……諸如破案的場合,會有些意想不到的作用:“唔,如果你想的話,倒也……”
“我不想。”布萊雷利否認道:“很遺憾,我的委托費可以很貴的,德雷克先生。”
“……”
布萊雷利淺淺地扯出一個笑容,轉瞬即逝。他的藍眼睛時常在笑,可那不一定就代表著親切,更有可能是一種偽裝。好在,現在的他多少真實了一些——在提姆看不到的地方,布萊雷利反而覺得,被他噎到講不出話來的提姆才叫真實。
和聰明人打交道很容易,交心,哈,那就是一筆大買賣了。
考慮到不知道還得呆多久,布萊雷利自己也還有些事情沒弄明白,他不介意在無關緊要的地方賣點好處,就好比——
“你真的不打算讓蝙蝠俠再開你一份工資嗎?”
彆怪接到公司開會通知的提姆覺得布萊雷利在講垃圾話,他第一次覺得或許這小子應該安靜地閉上嘴,這樣他還能去和布魯西競爭哥譚美麗廢物的稱號。
他看了看手頭急需處理的情報,又盯著手機看了三秒,最後選擇放棄掙紮。
蝙蝠俠還在瞭望塔值班。
提姆冷靜地把手機揣進口袋裡,他需要——需要再來一點提神的東西,不一定是咖啡,茶也行。盧修斯很可靠,但是不能真的學布魯斯當甩手掌櫃,競爭者虎視眈眈,韋恩要是垮了,那哥譚三分之二的人都要失業;他隻能保持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二十分鐘,到了公司就得打起精神……
提姆能夠確認,那個疲憊的口子在接到通知的瞬間又被撕開了一點,就像一個包裝袋子,而他都沒空把裂縫捏住。
……但有人幫忙捏住了它。
“如果你真的很忙的話。”布萊雷利用手在提姆麵前晃了晃:“——我可以替你去,不過你得講講注意事項,以及,僅此一次。”
扮一次也是扮,扮兩次也是扮,布萊雷利對韋恩公司半點興趣都沒有,他隻是——偶爾也想發發善心。提姆德雷克臉上的“這破班是非上不可嗎我他媽真的太累了”實在是太明顯了。
他假裝沒看到提姆的眼睛亮了一下。
在他說出“好”的那一刻,不論是他還是布萊雷利,大概都不會想到,當難得回來一次的迪克格雷森步伐匆匆,大喊著阿福的名字,卻在拐角和提姆撞見時的一臉驚恐是有多戲劇。
差點沒被迪克用棍子抽到臉的提姆一個側身躲過,又往後退了好幾步,拉開距離後才開始質問:“迪克?你在搞什麼!”
“什麼……我才想問你在搞什麼,你沒被綁架?”
什麼綁架?提姆在想,還沒清醒的人到底是他還是迪克。
“你沒看新聞?……天,那他們綁了個誰?”
才在蝙蝠洞裡稍微打了個盹的提姆拿出手機——第一條推送就是。
“現場直播:被綁匪當街攔車的韋恩高層。警方:談判專家已介入……嗯??”
“呃,不是你的話,那是誰?盧修斯?其他股東?”
“……我想,我應該好像知道是誰了。”
提姆很久沒感覺到尷尬了——他想,他事後打點錢給布萊雷利,還能請到他下次的幫忙嗎?
第 58 章
馬歇爾·蓋洛普喘著粗氣, 好像要借此把和條子飆車的驚心動魄從肺裡全趕出去一樣,他把車開到了指定的地方,熄了火, 又抹了一把臉, 在座位上靜默了一會兒, 這才開門下車。
這兒是一處偏僻地段,工廠,化學液,沸騰的地獄之水, 有毒物質。趕走所有富人後, 窮人蜂擁而至, 搭建出了一個蟻穴一樣的貧民窟,庸庸碌碌,直到死亡。
他下車後, 打開了後排的門, 用手槍指著那位——姑且稱之為小韋恩——的腦袋,讓他下車。
“不要讓我看見你做任何小動作。”他威脅道。細皮嫩肉的富家公子, 在電視裡趾高氣昂,現在反而乖順地像個綿羊,讓乾什麼就乾什麼,蓋洛普粗野地笑著,然後在他下車的時候故意推搡了他一下, “快點!磨蹭什麼呢!”
布萊雷利特彆想歎氣, 可他不能,他還需要裝成一個第一次——哦不對, 也許不是第一次被綁架的富人。
他假情假意地皺著臉,尿液的味道、廚餘垃圾的腐臭、還有路上的嘔吐物, 這些都是身為“精英”所不能接受的。不過,要是今天在這兒的是提姆,那他八成也隻會隨便裝裝樣子。布萊雷利乾打賭,紅羅賓平時絕對沒少鑽下水道,沒準還經常帶著一身腥濕去打架。
這是一場有預謀的綁架,他搖搖晃晃地走著——因為他的眼睛被蒙住了,什麼也看不到。他開始照例遊神,至少他們得熟知提姆的行程。大概是被高層賣了。原因?興許是給某人添點堵什麼的。大家都知道,最後不會肯定有事的——蝙蝠俠,蝙蝠俠,救救我兒子,我資助了你,也資助了正義聯盟——哈哈哈哈哈!
揣摩彆人的想法也是件苦中作樂的事情,老天,你們真的覺得這種難堪能當做娛樂項目?
布萊雷利好像感受到了蝙蝠係玩套娃的快樂(其實隻有他自己那麼覺得)。關於這點,夔娥都懶得說他了,布萊雷利經常會在奇怪的地方被戳到奇怪的笑點。
他被帶到了一棟建築裡,他看不到的是,這是一間被封死了窗戶的房間,設施簡陋,同夥等候多時。
一開始,也就是剛被綁架的時候,布萊雷利還在一瞬間想,是不是出門沒看黃曆,這是夔娥喜歡說的話,她還喜歡用水逆來當倒黴故事發生的原因。自然,一部分是開玩笑,但如果阿爾塔蒙這時候開口了,那他們就得從笑話頻道轉變成玄學類節目了。
在沒有阿爾塔蒙的日子裡,布萊雷利不得不自力更生——考慮到他當萬事屋的這些年來,什麼見鬼的事情都發生過了,包括被福布斯榜上有名的韋恩認回去當兒子。所以,替人上個班被綁架,也不是不能接受。不過綁匪有些業餘,完全得益於買到了準確的情報,以及他剛好遇上堵車。
司機是公司雇的普通人,上有老下有小,還是不被牽連的好,布萊雷利隻好暫時被綁,劫匪的塊頭很大,不過是虛架子,要不是他披著提姆德雷克的皮,這種玩意他能打十個。
令布萊雷利在意的是,雖然綁匪大哥腦子不太行,他背後的指揮——進退有度,還能想辦法甩開警察。
他的雙手被反綁,結打得很死,布萊雷利願意的話可以瞬間掙脫,最棘手的其實是槍,其實如果這位看上去不太聰明的綁匪能“不小心”把槍搞掉並且讓他撿到,這件事會結束得很快。
不過當布萊雷利被摁在椅子上,並且蒙住的眼罩也沒被取下來,還被套了個麻袋的時候,看似搞笑的綁匪節目似乎就到此為止了。
“提摩西·德雷克先生。”
在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過後,布萊雷利猜測他麵前應該也坐了一個人,一道聲音響起。
“讓我們長話短說吧,我是第一次和您談話,希望您……能夠開誠布公。”
首先,德雷克先生還在家裡睡覺,其次,你管這叫開誠布公?嚴刑拷打還差不多。‘
布萊雷利終於打起精神,開始應付大概率是幕後黑手的家夥,他聞到了一股洗衣粉的味道,很輕微,泡在水裡,這裡應該是一處住所,空氣也不流動,他還以為會被帶去倉庫或者野外,因為這樣被找到的時候更容易扔下人質跑路。
大塊頭綁匪和一般謀財害命的家夥差不離,都是為了從韋恩手中拿到足夠的贖金,他的同夥卻擺出了一副談判的架勢,用詞也更文雅,明顯不是能被幾百萬美金的贖金打發的主,他們不是一路人,這一點有可利用之處,問題就在於,他想要什麼?
“開誠布公?先生,您的誠意似乎略有欠缺啊。”
布萊雷利被綁到了椅子上,他沒辦法彎腰,也沒辦法前傾,談判的時候,應該讓彆人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是不應該連對方的表情都看不到……
“說吧,您若是缺少一些……資金,那我想,布魯斯會願意的。”
“又或者——您是想爭取點彆的什麼?都有得商量。”
不過和我商量可做不了數,布萊雷利想,就算我現在宣布明天起員工漲薪百分之三十五也沒用,韋恩企業又不是我家開……等會,好像確實是我家開的,好吧,又不是我說了算。
“不、不。”對方連聲否認:“咱們不談那種膚淺的東西……是的,咱們來談談彆的……”
“德雷克先生,這很簡單,我問,你答。當然,不是說,今天我們隻談一個或者兩個問題,我會首先問一個相對重要的……您的回答關於您之後的處境,還請您謹慎。”
“——第一個問題,關於,您是如何看待蝙蝠俠的?”
……
……
格倫·瓦力,哥譚大學的學生,就讀於法律係。這裡我們先略去他的種種過去,現在是一名劫匪,剛剛夥同一名混混馬歇爾·蓋洛普綁架了目前韋恩集團的總裁——如果不是因為布魯斯韋恩常年在外尋歡作樂,不見人影,他更想和大韋恩談談,而不是這家夥。
既然能被布魯斯韋恩當做繼承人,他們之間的想法一定是有共通之處的,包括對蝙蝠俠的看法,格倫是如此認為的。
格倫打心眼裡看不上蓋洛普,但他需要蓋洛普來執行計劃,好運的是,一切都很順利,他懷著隱秘的激動,試圖擺出自己最為高傲的態度,來詰問他平日裡根本沒辦法用此類口吻來同對方說話的人。他不是第一次見提姆,他們就讀於同一個學校,要想搭話並不困難——他的計劃不在於此。
“蝙蝠俠?”
德雷克像自言自語般:“如何看待?真是個有趣的問題,我想,彆的不提,在你心裡,我應該如何回答?”
他反手就把問題拋了回來。
“你認為我會回答的、你希望我會回答的,你想聽哪個?”
“先生,你還不太清楚自己的處境。”格倫立馬冷了臉,然後吩咐蓋洛普照著頭給了他一拳,他沒能看到——或者說,那樣一張熟悉的臉不應該在他麵前表露痛苦。他承認自己有點優柔寡斷——但這是必須的。
“我要你說——實話。”
“實話?”
布袋裡居然還隱隱透出某種——笑意。
格倫沒由來地感到了一陣驚心,他還以為是錯覺。
“好吧,布魯斯早年的態度——確實不太好,他不太喜歡蝙蝠俠,但後來又轉變了想法,開始為蝙蝠俠提供幫助。”德雷克悠閒地說:“炒作?還是某種切實存在的不正當關係?又或者是花花公子又一次漫不經心的戲耍?”
“你想我回答什麼呢?你想要哪種——真相?”
格倫被他的態度弄得十分惱火。
他幾乎想立馬吼上一句——你懂什麼!你這種生來優渥,從小到大吃過最大的苦大概就是打高爾夫時擦破了皮——的人,有什麼資格來妨礙——
他幾乎立馬就被自己的理智勸服了,他咳嗽了一下,保持冷靜,馬不停蹄地開始下一個問題:“你知道蝙蝠俠——是誰嗎?”
“……”
德雷克這會兒卻沉默了下來。
“你知道但不願意說,又或者是……你根本不知道?也對,他不可能給你這種人看到他麵具下的臉……”
……
他知道,他當然知道。再說蝙蝠俠麵具下的臉一點也不神秘,大到時代周刊小到路邊報紙都有他的臉。
儘管不願意麵對現實,連他都長著那樣一張臉。布萊雷利分神吐槽了一句,他用舌頭舔了舔後牙槽,把口腔裡的血腥味壓下去,他隻覺得很好笑。
要不是他還得陪著演,他真的該找個地方儘情地笑個沒完,他聽到劫匪在貶低過他之後,開始絮絮叨叨起關於蝙蝠俠。
準確地說,那是一個有關蝙蝠俠的身世。
“他出生於一個你這種人所不能想象的家庭——母親常年吸毒,父親是□□的打手,他很早就開始自力更生,既要養活自己,又忍受家暴。”
格倫滿意地聽到德雷克“嘶”了一聲,他繼續道:“你能想象嗎?每天饑不裹腹,還要挨打,癮君子,暴力狂,互相廝打,酗酒,貧困。這樣的小孩哥譚比比皆是,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他們大部分在長大後隻能去當□□的走狗。”
“蝙蝠俠成長於這樣的家庭,蝸居在狹窄的櫃縫裡,看著父母不斷當走一切,最後他們一無所有,當了流浪漢,凍死在了哥譚一個常見的冬天。”
“接著,還沒成為蝙蝠俠的那個孩子隻能自謀生路,誰也不知道那段過去,他究竟是如何活下來的……”
“……或許,他被父母賣給了馬戲團?”
沉浸在故事裡的格倫下意識地接話道:“對、對!他被賣去了馬戲團,所以他身手了得!像生了一雙蝙蝠翼,他在馬戲團隻能吃老虎或者熊吃剩下的食物,淒慘無比……最後,他在顛沛流離中,看儘了罪惡的模樣。”
“他決心改變這一切,憑什麼窮人就該受難,富人就能輕輕鬆鬆地過日子!”
“他是我們的人,他在哥譚底層生長,摸爬滾打,吃儘苦頭,在你們睡著上萬美金的高檔床鋪,喝著高級貴腐的時候,他在受傷、鮮血淋漓地對抗著罪惡……”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鮮血淋漓和他能喝貴腐酒其實一點都不衝突。
布萊雷利想,這要是三個月前的他,也許還真就信了。劫匪的故事編地繪聲繪色,富有情調,還有很多細節佐證。但凡文化水平差一點的,都扯不出那麼一篇長篇大論。
他還很好心地給劫匪兄弟在編不下去的時候提供了一點靈感——其實對方還順便編排了布魯斯韋恩的生活,窮儘奢華,紙醉金迷。還有提姆的,在他的描述裡,蝙蝠俠的誕生就是為了對抗罪惡,尤其是這群富人,但是他被布魯斯韋恩脅迫了,不得不保護他,還乾了自己不想乾的事情,所以後來才會如此苦大仇深。
某種意義上也沒有錯,布魯斯確實是有著蝙蝠俠最大的秘密,一旦暴露就完蛋的那種。
而這位不知名的仁兄,是來替蝙蝠俠討回公道的——他要提姆德雷克證明,他們之間沒有那些齷鹺,就算是有也一定是被哥譚闊佬強迫了,以及讓布魯斯韋恩放蝙蝠俠自由,除非他想要提姆德雷克隕命於此。
這是個什麼邏輯?一邊覺得富豪都是滅絕人性的,一邊又堅定不移地認為布魯斯會用提姆的命來放“蝙蝠俠”的自由……
也許……他其實一開始就沒想讓提姆有活路,隻想拿到作為證據的“答案”後殺人滅口,作為……警告。而且,他可以先拿到錢,再假意放提姆生路,最後拿著錢蟄伏起來……他認為有了這一筆錢和投名狀,蝙蝠俠會為了感謝他而保護他。
布萊雷利在捋清思路後——說真的,要不是形勢不太對,他真的很想仰天長歎一句——打哪來的智障啊!
“說得不錯,這麼看蝙蝠俠確實是——過得很不容易。”
布萊雷利說,他沒辦法看到對方的臉,但他猜測這裡應該有個錄音機。
“那你呢?”
格倫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或許,你確實有一顆……為窮人著想的心,這點很不錯。”布萊雷利輕輕哼笑道:“但是不衝突的是,你相當仇視富人,哦,我先申明,我不敢說所有有錢人都清白,我隻能代表我自己。”
最不清白的那幾個已經躺到地下六英尺去了。
“為富不仁,是有這麼個道理,不過,凡事不絕對。就像——你雖然看似為窮人,實則為自己一樣,富豪、中產階級,所謂的有錢人,也有善良者。”
布萊雷利其實不太想說這個,為富不仁和所有定律一樣,時而管用時而不管用,他不想過多討論這種見仁見智的問題,他說這個隻為了惡心對麵的家夥——看在他叫人打了自己一拳的份上。
“你知道嗎——我嗅到了深深的……妒忌。”
他壓低嗓音,笑意都要從嗓子裡滿出來了:“很遺憾,我還是能分辨一些人的——什麼人高尚,什麼人借高尚之名行卑劣之事。”
“你知道自己說了多少個‘如果是我’嗎?一共十二個,如果我是蝙蝠俠,如果我是布魯斯韋恩,實際上,你是他們,也不一定能做得更好,以及,你如此——激烈地維護蝙蝠俠,是因為你把蝙蝠俠看作是一夥的,如果說你們都是貧困者,窮人,你們的立場就是去對抗那群老錢。”
“那如果你是老錢呢?你會想著分享利益給窮人嗎?可能當你是窮人的時候,你會想著,我會。可當你是富豪的時候,你就會拚了命地去維護自己所在的……階級的利益。”
“你鮮少提及‘公平’,先生,你想要的不是所有人都公平的社會,你隻是單純地——想要我成為‘不公平’中的受益者。你可能沒太意識到這個……沒關係,沒關係。”
“你其實不了解蝙蝠俠,也遑論了解布魯斯韋恩。”
如果他真的有心去搜集韋恩集團的數據,就會發現,布魯斯韋恩做了許多公益事業,不過在陰謀論盛行的美利堅,這些不過是洗錢手段,因為確實也有很多人確實是乾那個的,加上,那是個熱衷敗自己名聲的專業戶。
不過,這些放在他們這種稍微“聰明”點的人眼裡,一拉數據表格分析一下,就會發現,布魯斯韋恩為了哥譚,實在是儘心儘力。當初在察覺布魯斯大概率不是個普通敗家子後,布萊雷利還連夜搞了大數據分析,然後在第二天被夔娥威脅去補覺,令人印象深刻。
雖然真相過於離譜,普通人猜不到反而是常態。
“你的故事,你對他們的注解和識讀,其實都隻是在展現你自己——以己度人啊!這位先生!”
語言像一柄利刃,毫不留情地刺進了格倫·瓦力內心。
……又或許,言語隻是平平無奇的刀柄,真正尖銳的部分,通常被人喚作“真相”。
被戳到痛點、氣得踢翻了凳子的格倫·瓦力準備直接把他提前準備好的那盆洗衣液潑到布萊雷利頭上之前,那扇平平無奇的——被封住的窗戶被人淩空踹開。
紅羅賓快速地躲過了第一發子彈,在狹窄的室內,長棍猛地一掃,蓋洛橫著飛了出去,槍脫了手,被紅羅賓單腳踢起,一個回身踢出了窗外。
希望外邊的警察學聰明點。他迅速製服了打手,根本沒準備的格倫·瓦力還想說些什麼——他猶豫到底是先解釋自己是為蝙蝠俠做事,還是先跑為上,這點猶豫足夠讓他一起被紅羅賓直接撂翻在地,雙手被反拷後,直接被打暈。
“抱歉,我來晚了。”
布萊雷利的肩膀垮了下去——他一直記著數呢,兩個小時零二十一分鐘。如果提姆是因為補覺來晚的,他還能原諒。
“警察已經在樓下等著了,德雷克先生。”紅羅賓替他解開了繩子、撕開了布袋,還好那盆水沒潑上來,不然他不確定妝會不會花。
布萊雷利帶了通訊器,如果新聞報道得及時,那蝙蝠那邊在發現被綁的同時就應該注意定位了。他揉揉手腕,突然很想惡作劇一下,於是就對紅羅賓說:“哦,您來得真是及時……不算晚,就是——我現在有些手腳發軟,勞煩您帶我下去。”
“……”
提姆的無語隔著麵具都能傳達,他大概會想冷冰冰地丟下一句“自己走”——讓布萊雷利意外的是,他真的跑來扶自己了。
他怎麼突然那麼好心,布萊雷利沒想明白,他隨口說:“你不會等會要和我要什麼報酬吧?那麼好心?”
“不會。”
他“唔”了一聲:“不是吧,我不信,好吧——作為補償,回去後可以讓你一次。”
布萊雷利說的是阿爾弗雷德的特製小餅乾,他頂多隻讓一塊。
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以公布真相為己任的格倫·瓦力確實錄了音,按正常的發展,這盤錄音帶最後交給警方,所以布萊雷利需要保持提姆的聲音和身份和紅羅賓對話。稍微口無遮攔一點也沒什麼,芭芭拉還在警察局辦事呢,這玩意隨時可以銷毀。
隻是,自負又拎不清的格倫·瓦力乾了件蠢事——他不僅弄了錄音,還搞了直播。雖然掩蓋了地址,可對於擁有兩個頂級黑客的蝙蝠家來說,純屬班門弄斧。
於是那段話就這樣被跟著被播了出去。
原本準備借這件事來順便掩人耳目的提姆德雷克確實成功了——本來就沒人認為提姆德雷克和紅羅賓是一個人,現在更是如此。
想逼迫提姆來澄清蝙蝠俠和布魯斯沒有緋聞的格倫·瓦力也在某種意義上達成了曲線救國——
當晚,跟著克拉克乾了一天活的夔娥快樂地吃完了露易絲夫人做的飯,並準備回到隔壁(沒錯,他們隔壁的一戶人家被布魯斯租了下來,因為肯特家的客房有限)繼續搞一些文化消費活動時。
她發現蝙蝠相關的tag已經不再是蝙布霸榜。事先聲明,她知道這是一個人還是自己好朋友親爹,但這不妨礙她偶爾看一些和正主壓根八竿子打不著邊的虛擬作品。
也就是說,這群品味相似的創作者繼搞了多年蝙布之後,突然紛紛開始搞起了紅羅賓和提姆的虛擬創作,直接把多年top1踹下了神壇。
一牆之隔,克拉克·肯特看著所謂“韋恩養子提姆德雷克疑似出櫃!對象竟是義警”的新聞,緩緩陷入了沉思。他想,秘密身份固然重要,但也不需要這麼——大動乾戈吧?
他早就覺得布魯斯當年立花花公子的人設多少有些過,現在提姆也跟著他走這個路線,確實有些不妥,克拉克當即決定,他回頭得去勸一勸。
第 59 章
在正式開始同超人在大都會執勤之前, 他們先回了一趟位於堪薩斯的斯莫威爾鎮。
正如同人們疑心蝙蝠俠那張漆黑麵具下的真容,同樣有不少人針對超人發出了同樣的疑問——超人,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家夥?他是不同於人類的外星生命, 卻有著一張同人類彆無二致的麵容, 他的來曆、身世、住所, 他原生族群的道德、習俗、飲食,都曾被科幻小說家們熱切地追尋過。有人認為,他其實是三十個世紀後的人類,有人反駁到, 他如此強盛, 像赫拉克勒斯, 他是遠古文明的遺珠,還有人幻想,他住在一個冰冷光滑的基地裡, 從不用吃喝。
當夔娥掀開紅布的一角, 麥秸的味道偷偷鑽到了她所處的陰翳之中,像一位不請自來的老熟人, 明燦燦的光芒落到肥沃的、寬廣的大地上,金色的灼熱蒸熟了蔥鬱的綠;麥浪以舒緩的節奏起伏著,流雲在曠野中悠然飄蕩,詩,油畫, 照片, 寄寓著夢想的雙眸,合力將景色從世界中裁剪出來, 拚貼到心靈上去。
“很驚訝嗎?”克拉克隔著披風拍了拍少女的後背,他笑得有些靦腆, 但不得不說,大概沒人能不喜歡這樣的笑容——真摯,滿懷希望。“這裡是我的——故鄉,我願意這麼稱呼她。我的父母就生活在這裡,當然,我說的是地球爸媽。嗯,他們都是農民,可能不是那麼——我是說,世俗意義上的偉大,他們也都是普通人。”
就像誰也沒辦法將布魯斯韋恩與蝙蝠俠聯係到一起,那些追求異域外星文明的小說家,大概也想不到,超人居然是個堪薩斯來的鄉巴佬!克拉克曾經用小報的標題給自己的身世做了個總結,然後成功逗笑了布魯斯和戴安娜。
“不……”夔娥攥緊了披風,“或許有點,但是,我想,我可以理解。”
她斷斷續續地說,她實在是找不到太合適的單詞,不過沒關係,她還是要是說——她要如何才能不去理解這樣一副畫麵,這樣一個家庭?
“我的父母也是……農民。”她輕輕說,“他們也種地,在遙遠的中國北方。”
遼闊富饒的黑土地,蒼茫浩瀚的夜空,寧靜深廣的大雪,生命,生命,在你還未理解一切富有深意的事物時,故鄉就已經替現在的你寬容了往後的千萬個你。她想起阿爾塔蒙在某個有篝火的夜晚,坐在即將入睡前的她的身邊,緩緩念道:兔子的身體裡跳動的是大地的心。(注)
“是嗎?”克拉克繼續笑道:“那我們一樣。”
她見到了克拉克的父母,樸實的堪薩斯農民,瑪莎親切地招呼她坐下“不用和我們客氣,親愛的。”她在他們來之前就聽說了一些關於客人的事跡,所以早早就忙碌起來了。用她母親留給她的咖啡壺為他們煮了幾杯咖啡,在水蒸氣噴出前又忙著去煎麵包——完完全全是自己揉出來的,取材於屋外那幾百英畝的麥地。象征酥脆的香氣逐漸充盈了整個室內,她往窗外看去,喬納森先生正提著一桶水,擦洗著什麼。
克拉克家背後有一個很大的倉庫,在開飯前,克拉克帶著她去看了一眼。裡頭放置了許多農具,倉庫裡足夠並排停下好幾輛車,角落裡有好些草垛,從房頂上垂下一條帶鐵鏈的鉤子,她後來聽康納說,那好像是用來運輸牲畜的,現在沒什麼用了。
一切都在無形之中向她訴說著同一個概念:陌生。可她卻久違地感受到了熟悉。吃過晚飯後,她和克拉克一起去散步。
“我以前總覺得,如果有一個人突然做出什麼事情,或者有什麼預兆,那一定有著某種象征性的意義。”夔娥將手背在身後,在夜色下,隨便踢著路邊的石子。“後來布萊雷利專門找我談過這個——其實生活裡本來就充斥了大量沒什麼意義的東西,當時我沒怎麼聽懂,我還嫌他說話聽起來矯情來著……哦,當然,他不知道這個。”
如果沒有這層身份,又或者沒有對陽光的畏懼,也許她頂多就隻能算一個普通人,能吃了點,力氣大了點,可惜那樣的假設並不存在,太多人渾渾噩噩一輩子,死前才得一點清明——也有到死都不會考慮這些的,那樣也很好,沒有意義的一生啊!但對於她來講,不太適用。
她琥珀色的眼睛裡流轉著搖晃的麥穗。
——我究竟算個……什麼東西呢?
“有些東西實在是不太好忽略,我總想打架,又總想阻止自己去打架,到最後兩頭都沒討好過。”
——“直到現在也是。”
克拉克沒有立刻說話,就像夔娥說的——他帶她過來,也就是想到就做了,彆的都沒太思考過。也許他們有一個相似的人生,換位思考對於人類來說是一個近乎形同虛設的概念,他們就更不必去遵守這個了,但是,他隻想讓一切變得更好。
布魯斯曾經冷淡地評價過這個:這也是一種傲慢,克拉克。
你願意換位彆人,卻——打定主意不準備讓彆人能換位你,這很危險。你一直在付出,或許你認為這是對的,但是,我的朋友,我得重申……這太危險了,若是你從不向他人索求,那你的付出遲早有一天會——
他笑了笑,應付媒體的慵懶笑容,蝙蝠俠式的冷峻眼神。他雙指並攏,衝著克拉克的眉心,在須臾間向上一揚,做出了開槍的動作。
——碰!你會被這種無節製的、且不求回報的付出撕碎,小鎮男孩。
也是直到後來,他才感受到——那種奇怪的、拉扯著他內心的撕裂,在逐年累月的擴大。事實上,若不是布魯斯和戴安娜,若不是有正義聯盟的其他人在,他也許早就被卷進人間這個巨大的粉碎機,鋼鐵之軀那柔軟的內心會就此千瘡百孔、還會被扯得粉碎。還好他最終跨過了那道坎。
這也讓他直至現在,也還有勇氣俯下身說:“我們一樣。”
夔娥始終有些束手束腳,她有點像年輕時候的自己,但又完全不同,他當時在擔心自己的力量是否能究竟能帶來拯救或者——毀滅,而夜兔始終在擔憂,她隻有毀滅這一條路可走。
綠燈俠說過,這個族群滅絕的多個導火索中,其中一個便是……弑親。好戰的天性所致的殘忍習俗,她沒準知道,又沒準完全不知情,不過一定是有所察覺。
這點讓蝙蝠俠有些忌憚,所以才最終同意了這個方案,並將她暫時交給超人看護一陣子,畢竟夜兔和氪星人仿佛就像兩個極端,在茫茫宇宙中居然從未碰上過,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
可接觸下來,克拉克感覺得到,她沒有想象中那麼危險(雖然克拉克自己也承認,大部分時間裡,這個星球上對他來講就不存在什麼危險),而且在有意識地用一些方法控製自己。
她做得很好,可以說,他自己在這個年紀都不一定做得那麼好。他想,這一定是得益於……布萊雷利,蝙蝠俠最近才撿回來的孩子。
夔娥是完全能做到收放自如的,隻是還缺乏一點經驗,以及由於某種近乎“迷信”的心理而導致的不自信。她的同伴多少有察覺,但是暫時還找不到方法來糾正。
關於這一點,克拉克還真有些經驗。
不如說他現在說沒辦法也已經晚了,布魯斯已經把人丟過來了,何況是他先牽的頭。
“或許,如果你願意。”克拉克斟酌道:“你想去其他星球看看嗎?沒有什麼——特殊含義,我隻是覺得,當你不知道怎麼做的時候,看看彆人當參考也是可以的,就當去旅遊。”
“特彆是對於我們這種‘找不到’參考的家夥來說。”他眨眨眼,“你也可以拿我當參考,不過,還是可以多看一看。”
夔娥驚訝地抬起頭:“哎?可不是……我記得我是過來……幫忙乾活的?”
她差點嘴瓢成當義工,不過他倆平時不論是當成超人還是當萬事屋乾的活好像都和義工沒差。
“是啊。”克拉克帶著她往前走,然後把人帶到了一塊大石頭邊上,他小時候經常跑來這兒發呆:“我們可以偷點懶,沒什麼事的時候我就帶你去,蝙蝠俠不會知道的。”
他看上去像一個協助逃學的家長。
夔娥承認,她有點心動,猶豫了三秒後,她點點頭:“成交!”
“……呃,那我可以帶點宇宙特產嗎?”
“當然可以。”克拉克說,“宇宙裡很多礦石都相當美麗,我可以幫你看看有沒有輻射。”
……
……
還沒等他們挑一個空閒日子去宇宙旅行,克拉克就不得不因為一則新聞,先打了個電話給阿爾弗雷德,並告訴他自己將擇日拜訪布魯斯。
夔娥在旁邊給小喬納森解釋了半天,從什麼是“出櫃”再到“你年紀還小可以不用去思考這種問題因為容易把假的當成真的”。其中三句話裡疊一個“不能歧視”的甲,全程充斥著東亞人拐彎抹角的不讚同——小孩子太容易被一些看上去標新立異的事物影響了,萬一哪裡沒說對,那就罪過大了。
不過提姆和紅羅賓也是一個人吧?她在解釋之餘感到有些奇怪,這是他們家的什麼傳統嗎?
那頭的管家先生欣然同意,並讓克拉克記得帶上夔娥。
“布萊雷利少爺很想念他的朋友。”
阿爾弗雷德說,他剛才在路過客廳的時候看了一眼沙發,不意外的是,布萊雷利應該還在自己的房間裡。
“那麼,恭候您的到來。”
“謝謝,阿福,替我向布魯斯問好。”
第 60 章
迪克敲了敲門, 得到了一聲請進後,推門而入,然後差點沒踩到滿地的碎片。
布萊雷利盤腿坐在地毯上, 一隻手搭在膝蓋上, 一隻手在隨手拚著一塊拚圖。他閒閒地抬了一下眼皮, 給迪克指了條靠牆的空隙。
落腳處很狹窄,但這難不倒前雜技演員和現英雄,他成功地繞到了布萊雷利身邊,對方還很好心地往旁邊挪了挪。
布萊雷利正在拚一塊純色的拚圖, 他已經完成了快一大半了。
“有事說事。”布萊雷利說。
沒什麼事, 迪克說。他稍微看了一眼房間裡的擺設——如果那東西算擺設的話。一艘樂高拚接而成的大船, 一座紙牌疊搭的三角塔,還有散落在四周、白得不分你我的拚圖碎片。
“你這兩天呆在房間裡就是為了做這些?”
“不全是。”
布萊雷利同迪克聊天,並在那些拚圖中分辨著自己需要的。“我找找送禮物的靈感。”
啊, 禮物。迪克低聲重複了一邊, 他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說,你在給提米準備禮物?”
近來發生的意外太多, 從外星人攻打地球再到輿論風波,大夥兒都忙得團團轉,好像也就自然而然地忘記了一些被擠到待辦事項之外的東西,好比……一些紀念日。
再過幾天就是提姆的生日了,迪克想, 七月, 炎炎酷暑,熱浪, 重要的二十一歲,到時候阿福會從酒窖中拿出一瓶香醇的好酒用作慶祝。
作為義警, 他們大部分時間裡都在各奔東西,畢竟有時候連聖誕節他們都不一定湊得齊,不過就迪克格雷森個人的想法來說,如果形勢允許,他還是願意參與此類聚會的,他每年都七八月都會回家一趟——提姆和傑森的生日都在夏季,前後相差一個月左右。
就是不知道提姆本人最近有沒有空。
“所以你想到什麼好點子了嗎?”
……
布萊雷利一開始確實不知道要送什麼,要不是他有注意到阿福在準備蛋糕,他都不清楚提姆的生日就在最近。
他真的不是故意搞出來那檔子出櫃風波的,他隻是沒想到——
我就不該試圖去理解蠢貨劫匪的想法,實在沒想明白劫匪搞這茬到底除了更快暴露自己還能有什麼用的布萊雷利盯著手機的推送看了半天,最終打算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當然,那是不可能的。在大災難後,縱使是哥譚人,也需要一些能夠調劑心情、轉移注意力的事件,這要是放在平時,沒準沒幾天就自動被遺忘了。
而不是現在這樣,愈演愈烈,頗有衝出哥譚,昭告世界的趨勢。
提姆看著報紙,無語了一陣就把這事丟給公關和律師,自己和沒事人一樣上班去了。就是布魯斯時不時會在飯點的時候多看兩眼布萊雷利,好像有話要說,但又不知從哪開口。
糟糕,他不會要罵我吧?布萊雷利擔心地想,他飛快而不失優雅地吃完了飯,然後利落地跑了。
他呆在房間裡,很難說沒有防止布魯斯一秒變蝙蝠俠數落他的原因,但他也確實有在認真思考給提姆準備點什麼禮物作為補償。
給傑森的禮物倒是相對容易一些:他準備送一套《哈紮爾辭典》的典藏版(他已經打聽過了,傑森還沒看過這本書),陰本和陽本一起,然後他會告訴傑森關於《哈紮爾辭典》的一個經久不息的說法:兩個版本內容有所區彆!語焉不詳,仿佛一個謎題,一個誘餌,然後他就能管殺不管埋,讓傑森自己琢磨去了。而給提姆的就相對犯了難,儘管他就是隨便亂送點什麼都行。
……畢竟,他還是會有點……自知理虧。
……
“唔,剛開始我想的是樂高。”布萊雷利指了一下那邊的船:“不過感覺有點敷衍。”
後來他又試了一些其他的,提姆或許會喜歡的東西,比如拚圖之類的。因為這類看上去很機械但是需要動一點腦子的遊戲很適合用來放空和清理思緒。
“你確定?”迪克拿起其中一塊拚圖晃了晃——正反麵都是一樣的,而且沒有任何圖案。
“現在不確定了,這種拚圖太簡單了,差不多半天就能結束的東西也沒必要送。”布萊雷利“啪”地把拚圖摁到一起,他衝迪克攤開手,示意迪克把手裡那塊給他。
“……”
在迪克和他聊天的過程中,布萊雷利已經啪啪拚好了另一個角,就是動作會放慢很多——他始終循著一條不為旁人所看見的邏輯在進行著手頭的遊戲,不慌不忙,還能準確地記住並區分這些看上去差不多的白色碎片。
迪克光看著就覺得眼睛痛,如果是他來拚,那當然會比一般人快上不少,看在蝙蝠俠專門訓練過他的邏輯思維的份上。
隻是,要比速度的話,他可能沒辦法比得上布萊雷利——他實在是沒辦法昧著良心也誇上一句這玩意簡單。
迪克第一次對布萊雷利有了點新的認識,連帶著提姆一起。
“好吧,如果你那麼認為的話。”迪克說:“既然不是這些,那你是準備……”
“我準備送一套榫卯機關和拚接模型。”
布萊雷利淡淡地說,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迪克覺得他看上去有些發愁:“時間不太夠,圖紙我倒是畫了,找了人幫忙做零件,一部分木工他們搞不來所以我要自己上手,材料還沒送到……”
他嘀嘀咕咕了些什麼“樺木不耐磨”“椴木抗蒸汽能力差”“算了又不是打家具湊合吧”之類的話,迪克同樣盤腿坐在他的身邊,突然抬手揉了揉他的發頂。
“要不要我幫忙?”
布萊雷利沒想到他會來這一出,手裡拚圖都嚇掉了。
……雖然知道迪克這個人自來熟,但是他自來熟得也太過了吧?
迪克若無其事地把話題繼續下去:“木工的話我可以幫忙……嘿,我想,我的手工活也不賴?”
布萊雷利的發質很軟,也不知道布魯斯的是不是也這樣。
“……你知道什麼是榫卯嗎?”
“知道,中國古代的一種結構技藝——通常用在建築上,能固定兩個物品。”迪克笑道:“我以前見過,這樣可以嗎?”
布萊雷利勉強點點頭,然後他就聽迪克用歡快的語氣問:“有什麼事你叫我就行,我最近都在家——說起來,我記得你的朋友們叫你阿萊?我可以那麼叫嗎?”
“可以,你想的話。”
“說起來,為什麼他們不叫你——布萊頓或者布萊爾?而是阿萊(Alai)?有什麼含義嗎?”
“……那為什麼你叫理查德,但是自稱是迪克而不是瑞克?”布萊雷利反問道。
兩人麵麵相覷。
最終是迪克率先投降:“好吧……我媽媽是那麼叫我的,不過更多時候她叫我……羅賓。她是羅姆人,算非英語母語者。”
“我朋友是那麼叫我的,她也是非英語母語者,這個名字是根據她的語言習慣化來的,沒什麼特殊含義。”
如果非要找一個含義,那可能是夔娥一開始不太能記外文名,看一眼忘一眼,就乾脆胡謅了一個略稱……什麼的。
……
在迪克的幫助下,他的那套拚接模型完成得很順利,其中最需要感謝的還得是蝙蝠洞裡那些齊全、高昂且趁手的工具們。
布萊雷利不會知道的是,其實蝙蝠俠在夜巡回來後,也會偷偷替他加工一些零件,他給迪克看的圖紙中規中矩,自己的那部分有些……抽象,他根本沒想過那玩意不僅被蝙蝠俠看到了,還被對方做了出來。
他以為那是迪克乾的,第二次給圖紙的時候還專門解釋了一些他們團隊內部通用的記號,以免迪克出錯。
在這麼趕工兩三天後,一個平平無奇的周五,忙得昏天黑地的提姆德雷克在準備出門前,被彩帶撒了一身。
傑森陶德帶著他欠揍且囂張的笑容,送上了第一份禮物——一份紅羅賓和提姆德雷克的cp文包集合。實際上,在破解掉其中一份文檔後,藏在裡頭的是哥譚本土幫派的一份非法走私名單,被一眾大佬視作絕密的文件就這樣被紅頭罩並著同人小說給賣了個乾乾淨淨。
“感謝你帶來的樂子。”傑森拍拍布萊雷利,被斜了一個刀眼。
就你有嘴是吧?
當天其實夜翼和紅羅賓其實是一起去的,但因為紅羅賓出手能達到更好的掩飾效果,所以夜翼就在外待機。他們比有延遲的直播更早聽到了綁匪關於蝙蝠俠的胡扯,以及布萊雷利那一句神來之筆——“被父母賣給馬戲團”,整個蝙蝠家當即就笑瘋了一大半,其中笑得最猖狂的就是傑森,據說蝙蝠俠都忍不了了,直接屏了他那邊的線。
之後的事情就更有意思了,傑森能指著這個笑一年——但是太得罪提姆會被網絡製裁,得罪布萊雷利好像沒什麼太大的後果。
而布萊雷利半點都不想理這人。
上門的克拉克和夔娥也一並送上禮物,布萊雷利問她送了什麼,毫不意外地得到了“樂高積木”這個回答。
“樂高是救過你們的命嗎?”達米安問,他一直搞不懂這個兄弟的腦回路。
“樂高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他還出蝙蝠俠周邊。”布萊雷利懶洋洋地回擊。
一場在兵荒馬亂中的帶著溫情的熱鬨,食物可口,美酒馥鬱,史蒂芬妮是最後一個到的,還有很多人沒法到場,過來參加生日宴的人也就吃了個飯,分了蛋糕。托提姆的福,布萊雷利有分到一杯葡萄酒,沒有絲毫苦澀的味道,和記憶裡的截然不同。
“哦,耶穌之血。”傑森滿不在乎地說,然後被達米安在桌子下踹了一腳。
布萊雷利:“你差不多得了。”
然後他們開始打鬨,要求唱歌。歌曲被歡快的氣氛感染,像一艘船,在海裡被浪拋來拋去,大海是葡萄酒色的大海,醉醺醺地搖晃,把生日歌裡的詞晃得七零八碎,都不知道他們把詞唱到哪去了。
許多鐘拿到。
條紋襪穿好。(注)
走完流程後,一切沒有任何改變,義警還得去行俠仗義,有工作的還得去上班,狂歡過後還得考慮清掃衛生。
布萊雷利和夔娥試圖幫阿福收拾桌麵,但被阿福趕去休息。
“謝謝您的好意,這裡交給我就可以了。”
那邊,克拉克開始找布魯斯談話。
“說起來,那個出櫃是怎麼回事?”夔娥趁機抓著布萊雷利問。
去了堪薩斯鄉下的夔娥對此一知半解,等她回來的時候,帖子都快被刪完了!她現在必吃這個瓜。
“……”
“這裡邊不會有你一份吧?”她懷疑道。
“你聽我解釋。”
布萊雷利不太想解釋來著,就不能放過他,讓這東西快點過去吧!
“我就知道,”夔娥聽完前因後果,打開手機:“不過看得出來相比起相愛相殺的蝙布,相親相愛的紅羅賓和提姆是另一種口味……好像他們說最後是紅羅賓把你抱出去的?哎,好多人還是用前者的套路去套後者感覺有點無聊……”
“抱出去純屬無稽之談,我是被扶出去的!以及如果你想和我說有什麼亂燉之類的,”布萊雷利冷靜地指出:“那畢竟丟人的是提姆德雷克,關我什麼事。”
“……你也是周樹人?”
夔娥說:“算了,我看你全家都是。”
打擊犯罪的是蝙蝠俠,關我布魯斯韋恩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