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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切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下:蝙蝠俠不在哥譚。

蝙蝠俠上哪去了?也許在中國吧,運氣不好一點,可能已經快前往冥府了。繼任者小醜一個都看不上,儘管布萊雷利沒太捋清楚小醜和蝙蝠俠究竟是個什麼關係——這個話題隻有提姆敢開口談,其他人多少有點諱莫如深,尤其是傑森。但這不妨礙他在通了三個宵,用提姆的權限看完了大部分有關小醜資料後,得出了一個含糊不清的、似乎不太能站得住腳的結論:

小醜這個角色,或許代表了一種荒謬情緒。

蝙蝠俠和小醜都在某種程度意識到了這個世界就是操蛋狗屎且荒謬(他不確定他們到底理解到了哪一步,沒準是跳出了世界之外,也可能一腳踏入了神秘主義範疇,除了這倆心照不宣的宿敵,其他人根本沒門知道)小醜認為在他的認知範圍內,唯有蝙蝠俠是勘破真相的,並且認為蝙蝠俠的選擇與他相悖,為了論證他的選擇,才和蝙蝠俠死磕到底——

但他摸不準到底哪種形態下,小醜才算勝利——正如加繆提出的幾個方法一樣:自殺,自愈,徹底絕望,無視,或者陷入無限的神學詭辯中去,亦或者高舉虛無主義大旗,其中有一項,蝙蝠俠做了就算小醜贏;而哪種情況下,蝙蝠俠才算勝利——堅持存在主義,堅持反抗,亦或看清生活真相後依舊熱愛的英雄主義?

實在想不通的布萊雷利最終選擇了放棄,嗨,他們倆自個都沒論出個高低呢,就不要為難我這個小貓咪了。

而也許就如同荒誕存在的基本要求是對其不能進行苟同、且存在於比較之中那樣,他在實在是缺乏一些對二人的直接且客觀的理解下、且依靠傾向於高度抽象的分析中隱隱察覺到了這樣一個令人心驚的結論:蝙蝠俠存在,小醜才能存在。

他對這個結論感到咂舌:這是什麼悖論,蝙蝠俠存在,才會有小醜,但正因為哥譚的混亂和扭曲總是誕生出小醜這類角色,所以需要蝙蝠俠。

實際上,他推到最後也沒能找出一個更合理的過程論證,隻能先暫時以這個結論為中心,於是就有了今天這樣一個局。

提姆雖然對他不知道怎麼跳出來的這個結論保持看法,然而他自己也幾乎在一瞬間認同了這個結論……就像某種深入骨髓的本能那樣,再說,他也從來沒輕易把小醜看作一個普通傷到腦子的反社會神經病。

在一通惡心小醜的操作後,布萊雷利的態度很明確了——他對哥譚沒有什麼看法,也不被哥譚所束縛,他壓根就是秉持著哥們吃飯我掀桌的態度而來——

“廢話講完了吧?”小醜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哈,以往都是蝙蝠俠在物理讓他閉嘴。他用沙啞的魔鬼腔調說:“哼,有什麼話直說——哦,我真是可憐,小蝙蝠不在,還聽一個滿口妄想和偏見、都不懂的家夥大放厥詞……”

“嗯哼?”他做了個布魯斯式的聳肩,像模像樣,也不怪剛開始小醜都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我先申明,接下來還請您配合——”

“你的小蝙蝠還在生死未卜呢,您不配合的話,說實話。”他輕柔地說,低語悅耳又動聽:“那就再·也沒有小蝙蝠啦!我說到做到,我不會當蝙蝠俠,我也不會讓誰再陪你玩蝙蝠俠遊戲,我無所謂,世界那麼大,一個哥譚有什麼好呆的,雖然說您活著,我保證您會是全世界的笑料,怎麼樣?新時代的喜劇演員!但是如果您死了——”

早在布局的時候,布萊雷利就說過類似的話。

不確定布魯斯死亡之後他是否還能活,這畢竟是一場豪賭,他不想賭,但是他也不得不這麼做。

——蝙蝠俠死了,小醜也不會存在,但是想我輕易放過他?沒那回事,我親愛的兄弟。他笑著說,把資料一揚。

——他活著就讓他名聲掃地,他死了就讓他不值一提!在確定蝙蝠俠-小醜悖論後,我感覺可以這麼試試,總不能活著是兩極,死了還捆在一塊吧?發動所有新聞媒體,所有韋恩能伸到手的地方,在這個時代,大眾記憶比大家想象中的短暫……何況這裡還是美國,哪怕兩代、三代,布魯斯那邊如果真的出了意外,我要讓哥譚永遠銘記蝙蝠俠,讓哥譚永遠忘記我們蝙蝠俠還有個老對頭:小醜。反正蝙蝠俠一死,他八成活不下去的,我偏要在他頭上再踩一腳。

他終究是沒能徹底褪去青春期所帶來的那抹若有若無的血色微笑,阿祖羅跟著埃科修斯那麼多年,早就習慣了這類近乎趕儘殺絕的手段——

給布魯斯陪葬?不不不,小醜不配給布魯斯陪葬,但小醜的淒厲慘叫和痛哭配。

無聲的威脅全部像蠟,從眼前這個布魯斯——布萊雷利的靜謐微笑中滴出,他明明在氣質上和布魯斯相當相似,但其他方麵可是和父親南轅北轍,畢竟,誰讓他和這理論上的故鄉聯係淺薄,而他即使不是薄情寡義之輩,也實在算不上是什麼情感充沛之人。

“言儘於此。”

他說,小醜反而發出了一陣爆笑,這時候他就知道,行吧,這哥譚天字號不可回收垃圾(傑森語)算是默認了合作。

“那就不多說廢話了,”布萊雷利說,畢竟再多和小醜呆一秒他都要吐了,也許小醜也是:“我不管你有什麼信人線人,總之這段時間給我安分點,另外——我要一個人的全部行蹤,隻有你知道她在哪,畢竟你的小蝙蝠要是沒了,那我是不會去當蝙蝠俠的——”我不僅不會當蝙蝠俠,我還要惡心死你。布萊雷利想,“或者,你去當蝙蝠俠?當小醜可太有樂子啦——哦,開玩笑的。”

“不知名的小鳥,你倒是有點玩笑的本事,不過,令人作嘔——你想問哈莉的下落?哈哈哈哈,看來她們確實是在搭一個有意思的劇場……”

小醜又發出那種滲人的笑聲,在經曆了一陣無能狂怒後,他像磕了藥一樣,又平靜了下來,繼續著他原本的惡心語調:“哦……樂子、哈哈哈哈哈、樂子!樂子還在後頭呢!不錯,你的威脅是有分量……久違的恐懼……啊,美妙的恐懼……讓我感覺到了母親的味道,我誕生於恐懼的子宮……可惜你不是蝙蝠,不然我還真想問問,他還記不記得母親的味道呢?哈哈哈哈——”

要不是布萊雷利攔著,卡珊德拉真的要再摁一次電擊了——不是出於扮演,她真的想這麼乾。

彆便宜他了,套到哈莉的下落我們就走。他轉過身,用唇語說。

在他邊大笑、邊仇視、邊斷斷續續地交代了他曾經的倀鬼——也就是哈莉奎因的下落後,他就準備帶著卡珊德拉撤了,大都會那邊情況不樂觀,達米安還在苦苦支撐哥譚,提姆也還按計劃失蹤中,他們沒什麼時間了,趁早結束這邊的幕後黑手就去找布魯斯他們。

隻是走之前,他還特意惡心了一句:“說實話,我不認為您是好人,但是也不是壞人,您什麼也不是,什麼都成不了,您普通人的過往藏得不錯,但是對我沒用,哈哈,再見,這位普通的哥譚市民。”他真心實意地說。

身後傳來一陣猛烈的捶打,哦,沒關係,讓他錘,反正牢房防撞。

第 137 章

最終, 他們穿過了一場細雨,屬於泥土的芬芳氣味輕易地撫平了人緊張的感官,他們走出了重回祥和寧靜的森林, 並趕著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個小鎮。布萊雷利把其他兩人往一處民居一撂就跑了——他當然是有正經事要忙。在蘇聯解體後, 不少懷念舊時代、對未來茫然的老人比比皆是, 他們拒絕遷移到其他城市,而是固執地守著日複一日蕭條的故鄉,他不清楚那些荒野、那些黑黝黝的隧道中究竟住了多少人,但是他需要借這個理由給阿爾塔蒙搞一個合理的公民身份——當然, 這個理由不是必要的, 在有錢就能辦事的國家, 一切程序都隻是走過場。

他帶著新鮮出爐的一整套完整的社會履曆與合法證件回來時,夏季已經所剩無幾——不過,本來他們就在十九世紀耗費了太多時間, 從七月末再到八月初, 這就是為什麼布萊雷利非要先去搞證件,這樣一來, 他們就能直接坐飛機去貝加爾湖。

“看來他終於放棄了自駕這個活動。”夔娥對阿爾塔蒙說,但隻得到了他慢半拍的反應:“……啊。”

好吧,不怪他,任誰驟然來到一個世紀後都會這樣。

彆看他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其實在第一天看到汽車時就已經驚訝得合不攏嘴了。即使他性格再沉穩, 也很難不去好奇新時代的那些近乎神跡的科技產品, 在布萊雷利去忙他身份的這段日子,都是夔娥在陪著他看紀錄片, 從十九世紀末期的農奴改革開始,再到二十世紀那被戲稱為群星閃耀之時的、波瀾壯闊的兩次世界大戰。這些紀錄片相當入門, 是用於給青少年科普曆史的,冗長的俄語加上一些沒什麼新意的內容,看得夔娥昏昏欲睡。

她睡前阿爾塔蒙在看,醒了他還在看,還在她醒的時候貼心地遞了巧克力碗過來。

“看到哪了?”她抱著巧克力碗,挑了幾塊酒心巧克力吃,一看屏幕,好嘛,鐮刀錘子已然閃亮登場。

一片乳白色的陽光從未拉緊的窗簾縫隙飄進來,照亮了他認真的側臉、他溫柔的藍色眼眸、他被禁錮了多年的靈魂。

如果沒有被封鎖在那個縣城中,他沒準才是那個能夠親身經曆那戰火紛飛年代的人,布萊雷利曾經私下猜測過:列希封鎖那片地區,為了躲戰亂是假,但躲布爾什維克是真。

這倒是有可能,夔娥表示讚同。

唯物主義的鐵錘會平等地落到每一個妖魔鬼怪頭上。

……究竟是好是壞呢?夔娥抱著膝蓋,他們靜靜地聽著解說。她想,這是個不一樣的世界,儘管依舊有陳舊的人性,但新的觀念、製度還有社會是需要他費功夫去適應的;要是阿爾塔蒙按照原本的軌跡,往前走,可能會遭遇不幸,死在戰爭中,也可能會遇上被他認可且為之奮鬥的理想,那不是個好的時代,卻足夠璀璨——

她一貫是個不太會斤斤計較利弊,而是多數時間憑感性來觸碰世界的人,可能旁人看來,多少有些幼稚吧,她不在乎那個。

再早一些的話,他本不該被妖魔從母親的身邊奪走,而阿爾塔蒙很早就接受了失去家人的事實——

他原本會是什麼樣的人生呢?也許他是還是農奴的孩子,也許他其實是個地主的獨子,又也許他是個哥薩克,家鄉在一片水草豐滿的平原上——

“過往難以追憶,”布萊雷利輕輕地說:“竭儘所能地活著吧,現在隻能先這樣了。”

“你就不能說兩句未來可期的好話嗎?”夔娥說,“真麻煩……誒?說起來我頭筋呢?是不是又給那幾個小癟犢子薅走了!”

她說的小癟犢子是寄宿在黑書中的魔鬼。

科爾敦在驅魔的時候,偶爾會把一些強力的魔鬼收歸己用,當然,也可以選擇一個不要。不過阿爾塔蒙從老謝苗那兒拿到黑書時,就已經繼承了其中兩個魔鬼——好處就是可以使喚這些家夥做事,至於弊端,謝苗早就告訴他了:

——如果你不派他們去做事,他們就會捉弄你。

這麼多天下來,他們也差不多摸清了魔鬼捉弄人的程度,就是給你使絆子,或者讓一些事情不太順利,比如刷著視頻突然網絡卡頓什麼的——於是夔娥選擇了怪魔鬼,布萊雷利選擇了嫌棄俄羅斯的網破。

還沒搞清楚互聯網是什麼的阿爾塔蒙:“抱歉……或許我應該派他們去做點什麼?”

“拉倒吧,你想派他們去挑唆夫妻不和還是去折騰人家牛?你都不想。”布萊雷利把手機一放:“不過都現代化了,這種巫術把戲在規模化養殖下不堪一擊……話又說回來,這些魔鬼應該是可以被派去乾雜活的吧?”

“……你想做什麼?”夔娥問。“拿他們去發電嗎?永動機?”

“不太夠看,這種玩意能發多少電啊。”布萊雷利想了一下:“……其實這類彆人看不到的超自然生物是比較適合去做一些商業間諜活動的,不過算了,讓他們去做點外快吧,賺兩頓飯錢。”

於是他當即拉了個如何合理利用魔鬼勞動力的計劃書,讓人懷疑他上輩子是不是那種特彆會壓榨員工的資本家。

這時候的他們已經到了貝加爾湖畔,他們隨便找了個沒什麼人的礁岩,無儘的水波在他們麵前延展開來,像海一樣,粼粼的水域以其自身的寬廣壓下了喧囂的回響,若隱若現的飛鳥像一抹簡筆畫,目所能及的一切都是藍色的——藍色的天空、水麵和遠遠看不到邊際的海平線。

“這就是北海啊。”夔娥自言自語道,她在碎石灘上久久佇立著,阿爾塔蒙幫她舉著傘,他似乎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廣袤的湖——一種現代科技所不能帶來的震懾讓他感到有些炫目,也許是陽光太過刺眼,即使他們站在陰影下,也無形之中被這無窮的波濤所主宰了心靈,這是和森林完全不一樣的意向,布萊雷利心知肚明,這可還不是真正的海呢!貝加爾湖是淡水湖,自然也沒有富含著海鹽味道的風。

不過他又想到,看一次大海是每個北國人的執念也說不定,雖然對於他來講,海早就看膩啦!

所以他思來想去,跑去水果店買了一些熱帶水果回來——不出所料的是,阿爾塔蒙並沒有吃過任何一類的熱帶水果。

但出乎意料的是,連那些魔鬼都對熱帶水果感興趣,他們對此表示以後可以安分點,隻要有水果吃。

布萊雷利冷漠地打發了魔鬼兩塊芒果,然後讓阿爾塔蒙趕緊讓他們去乾活。

畢竟連蘇聯早期都吃不到熱帶水果,布萊雷利想,更彆說沙俄時代了,這也不意外。夔娥在一邊拿著賬單吐槽怎麼不去搶,太貴了!

“出來玩就彆在乎賬單了。”布萊雷利說。

“不然彆買了,又貴種類又少,還是回中國再說吧,龍眼都沒有,也沒有椰子,隻有椰子水……”

阿爾塔蒙本來想說足夠了,他們對他真的足夠好了,至少他以前從來沒想過能吃到什麼所謂的“好”東西。

甚至在某方麵,他們相當貼心地照顧了他的在這個時代的常識水平,幾乎細無巨細地解釋了那些他從未見過的事物。他們去逛了跳蚤市場,瓷白的陶器、成堆的罐頭、上個世紀用於收聽廣播的天線、鐵質的熨鬥……他還買了兩個老收音機回來拆給阿爾塔蒙看,以免他混淆魔法和科技。

臨摹曆史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許多人其實不是很在乎這個,曆史?光榮?嗤——人類比大家想象中的健忘,除非曆史有利可圖。布萊雷利拋了一下零件,然後展示出他空蕩蕩雙手,又在下一秒把那塊鐵片變回到了機械上去。

好在阿爾塔蒙識字,給他一本字典、一本書和一部能穀歌的手機,他就會自己去查,省了一些麻煩。

“行吧,那收拾一下回程。”布萊雷利說,反正走走停停的旅遊原計劃已經破產,那還不如回中國吃吃喝喝,中國在飲食方麵是真的從不虧待什麼人。

“好耶,回去我請你們吃東北特產。”夔娥歡呼道——出來玩是挺好的但是前陣子她是真的沒吃到什麼好吃的,反正歐洲什麼時候都能去。

“什麼特產?”

“……呃。”夔娥卡了一下:“俄、俄餐……?”

“啊??”

就是打道回府的路上出了一些小問題。

不知道是什麼緣故,理論上走到哪就跟到哪的魔鬼居然無法跨越中俄邊境——他們還是選擇了飛到布拉戈維申斯克市再坐船回黑河,然後那兩個魔鬼就被留下了對岸,這讓他們不得不多留了兩天來看這是個什麼情況——

在坐了幾趟船來回後,布萊雷利確認了,魔鬼就是過不來中國。

三人坐在早市攤子上,互相看了看,謝苗大叔也沒說過這個——

“也有大部分科爾敦其實終其一生都不會離開俄羅斯的原因吧。”布萊雷利咬著豆漿吸管說。“所以沒法論證魔鬼是不是真的能跟到國外去,話說魔鬼也有國界之分?這是什麼原理?”

“難不成是這邊東正教教堂多?但是教堂都在哈爾濱啊!”夔娥用手指卷了一下發梢,她秉持這小心求證,不行瞎猜的觀念說:“莫非是因為這裡有彆的東西……?”

比如鐮刀錘子,專治不服。

按這個設定當初被困在林子裡的時候她是不是不該讓布萊雷利念經,直接放國際歌完事了。

“你怎麼不說是因為中國有結界。”

“那誰知道有沒有。”

討論無果後,布萊雷利選擇不然算了:“過不來就過不來吧,少兩個輔助怪dlc而已,本體還在。”

在他們東拉西扯,在夔娥開始晃布萊雷利,而阿爾塔蒙認真傾聽的時候,在明亮而嘈雜的人類世界之外——

阿爾塔蒙腰間的黑書的封麵一閃而過了一道微弱的光,並沒有被任何人察覺。

第 138 章

“原來是這樣。”

戴安娜說。

“你發現了什麼問題嗎?”

“我想, ”她用手指點了點畫麵中的那本黑書:“這就是問題所在了。那時候的他們疏忽了黑書的代價。”

她緩緩道:“……凡事必有代價,我想這一點你們都清楚——從這個邏輯去推論的話,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就像康斯坦丁手頭有著大量的失落魔法, 但也儘量避免去使用, 更多時候更願意利用急智和謀略去解決問題一樣。命運的饋贈早已在暗中標注了價格, 茨威格的這句名言在神秘學領域,即使是被奉為真理也是不過分的。誰也不知道這些便利的法術背後都需要你去付出什麼。這也是為什麼布魯斯從來——不肯去信任魔法。同那些連漏洞都能摸得一清二楚的魔法世家不同,一個普通人若是不加防備、冒冒失失就闖入魔法的領域,最後吃大虧的概率遠勝於撞大運的概率。

“剛開始, 他們行動是用一種能屏蔽人感官的法術, 模糊其他人對他們的印象, ”布魯斯分析道:“現在看來,這應該是班聶調包換生靈的法術——也就是讓人看不清某個人的真實形象,但是一旦被喚破, 那就不會再起作用, 代價應該是他們自己都難以記得自己的麵容……不然以布魯斯韋恩在哥譚的知名度,他稍微一對比就能得知我是他的……父親。”

而不是直到人都到韋恩宅了才反應過來, 以布萊雷利的性格來講,是十分違和的。

“我傾向於,他們剛開始受到的影響並不大。”

他們觀看著不斷變化的場景:他們回到了中國,用剩下的大半個月去玩了一圈,從北至南, 夔娥倒是也真的帶著阿爾塔蒙去吃了傳說中的沙俄宮廷菜, 布萊雷利歎了口氣,“我想吃燒烤。”

“你不要掃興嘛……好吧我等會帶你們去吃燒烤。”

他們見證了這些年輕人在雪山的夜晚所下定的決心, 正如同他們一路所見的,那些無可避免的逃逸、那些重獲新生的時刻, 令人感懷頗深,但誰都默契地不去提那一句:是否在某一個瞬間,他們想起了自己?

蝙蝠俠,超人,神奇女俠。

那些被放置在幕間的困苦……那些希望的光澤……當蝙蝠俠想往後傾倒的時候,他永遠不必——永遠不必去恐懼背後的萬丈深淵,因為他的背後是另一個人的脊背,攜著溫熱的情感,牢牢地靠著他的身側。

家人、戰友、那些他所深愛的,也願意去愛他的。

戴安娜微笑了一下,又繼續用未散去的懷念語氣說:“……我們也看到了,他們選擇了洗滌罪孽的那條路,那條最為艱難的路。說實話,我也算阿爾蒂亞的半個老師,所以我由衷的……高興。”

“隻是,行善最難的,莫過於考慮後果……因為行善也會帶來惡果,這就是他們需要考慮的了。”

在結束了旅行後,夔娥需要進入大學學習——阿爾塔蒙則被布萊雷利想辦法也塞了進去,外國人走留學渠道總是比本國人苦哈哈地考試要簡單很多:把語言考試過了再給錢就沒什麼問題。而且直接塞去文科專業還省得考高數,雖然有水學曆的嫌疑,誰又在乎這個。

阿爾塔蒙陪著夔娥上學、順便自己也在補現代知識的的期間,布萊雷利獨自——重新踏上旅行,他又和法布裡奇以及一些仇家杠了大半年。當他穿著雨靴,在英格蘭寒冷的秋季裡看向那鄉間的哥特式教堂時,他也許終於會想起來進去避雨。他坐在長椅上,展開了幾經輾轉才到他手頭的書信——來自那位與他有著一麵之緣的方濟各修士,他不知道為什麼這位修士那麼固執地看重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安東尼要暗中違背法布裡奇的指示來私下接觸自己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封信後,出門迎接到了一個罕見的晴天,他踩在濕潤的芳草上,腳邊不再是血沫和肉塊,他的背影終於不再與世界格格不入。

在同年的寒假,萬事屋正式成立——當然,剛開始他們取的名字是寒暑假小組作業,因為其他兩個人隻有寒暑假可以出來陪他到處亂跑——直到大二第一個學期,在察覺到了夔娥情緒不對的布萊雷利直接把人拎到了食堂。

他們已經很習慣在食堂談正事了,阿爾塔蒙負責去打菜,布萊雷利敲敲桌子:講吧,怎麼回事。

“沒什麼啦,就是、就是……”她支支吾吾,最後還是頂不住布萊雷利的眼神,什麼都招了。

克拉克一看就知道,得了,這姑娘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不知道自己要乾什麼。”克拉克說:“我很早就發現了她有這個傾向——哦,彆在意,經驗之談。她的太……異類了。即使她的朋友們不會在乎這個……”

異於常人的力量、懼怕陽光的天性。

……還有那時不時冒頭的暴力想法,彆的不說,光這條聽上去挺反社會的。

“還有她太急躁了,”克拉克說,還自揭了點黑曆史:“總想什麼事情都做好,而且害怕失敗……還有失敗帶來的影響。說真的,誰能一次性就能獲得成功呢?我剛開始學木工的時候,就沒弄出來過一塊好木板,我老爹隻能把那些木頭全部拿去燒,那可都是好木頭。”

他的話逗笑了其他兩個人。

“……現在看來,也有點環境因素……”克拉克若有所思道。“我不去評判這種社會對與否,每個社會的形成都與人的活動軌跡息息相關,又沒有哪個社會是絕對完美的……”

“她有一種潛在的責任感,不過,這種責任感被社會環境激化得有點過頭,加上她本身並不適合那些給普通人規劃的路線……”

即使是在美國,也有律師醫生會計這三板斧,絕對的職業自由隻存在於絕對的財富自由家庭——其他隻不過僅有相對選擇罷了。

於是布萊雷利很快就得知了她的無所適從——說實話,一部分老師足夠耐心,但藥不對症,一部分老師完全摸魚,這倒是其次了。

“大學不就是大不了自己學,”她的室友吐槽:“能自學就自學吧,指望老師不太可能啦,人家忙項目呢,也不是誰都運氣好分到那幾個還有心思教學的老師,咱們這邊還遇上了仨呢,白天教課晚上熬夜搞論文,知足吧。”

總而言之,她這個狀態就算是勉強混到畢業也還是迷糊的,所以他當機立斷地給她辦了兩年休學,理由是去做公益——再說他們萬事屋本來就是做公益為主接私活養家為輔。

等夔娥和阿爾塔蒙站到校門口的時候,她都懵了:“等下我不用讀了嗎??”

“誰說你不用讀了,休整一下。”布萊雷利說,“順便可以放開手腳去做事了,之前我一個人從南半球轉到北半球,太累了……”

“不是,這,念完再……”夔娥手足無措地說,被布萊雷利給打斷了:“我覺得你這個狀態念完也是白搭,還不如出去走走看——反正人生這麼長,不差這兩年,和我一起走唄?你若是沒有什麼想成為的,那就去其他地方找了看。”

她差這兩年嗎?是不差的,隻是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地念書、考試、上班的時候,她突然在一個工作日,被朋友從壓抑的室內拽到了大街上,好像全世界都在忙碌,隻有他們坐在空蕩蕩的街邊,享受那杯冰冰涼涼的氣泡水。很少有人能如此幸運……很少有人能有這個底氣。而剛好布萊雷利就是那個從來沒走在所謂“普通人”的正軌上的人,他輕易地把夔娥從那條單調的軌道上拉了過來,給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於是他們得以邁向更廣闊的世界——

“走吧。”他說,她和阿爾塔蒙對視一眼,也就毫不猶豫地抬腳跟了上去。

布魯斯眯起眼睛,他站在斜陽下,他忽然間好像明白了什麼——他沒有歸所,形單影隻,他將藍色的眼睛像孤獨那樣懸掛在夜空,那赤.裸的美麗如同一件過錯,而他隻能用笑來應對痛;她由信念縫成的布心臟,像兔子那樣、從來都是漫無目的地跳動,看不清前路,讓她每一次起舞都宛若另一場逃亡;他是影子的亡靈,舊日的戰俘,一把荒謬而可笑的剪刀從他身上剪下了屬於世界的時光,他還未學會將虔誠和悲憫的刻痕搬出夢鄉,他還未學會如何給祈禱之外的事物做學徒……

所以才會有萬事屋。

他想,不是為了多崇高的理想,證明什麼能舉世矚目的真理,僅僅是為了能往前走罷了,這麼一看,確實不如正義聯盟成立之初來得那麼驚心動魄……

“這就夠了。”克拉克說,“他們也許有點像我們,但他們也從來不是我們,先拯救自己的同時,還能拯救彆人,也是一種英雄主義……有時候我還覺得,我在他們這個年紀,還不如他們,萬事屋是萬事屋。”

他們在下一個場景裡,在高樓上坐成一排,可能多年前他們也曾經這麼乾過。戴安娜還在給朋友們點出一些關鍵:“你看,他們戰鬥的時候,這裡有一個失誤——本不該發生。”

“黑書的代價是使用黑書會增加罪愆,驅使魔鬼這個行為我認為也會同樣增加罪,不過,他們把魔鬼留在了俄國,好處是他們善德更容易積累,壞處是,作為不驅使魔鬼去做事就會被搗亂這一代價依舊存在。”

“我有個猜測……”布魯斯沉吟道:“也許剛開始確實是如此,但是他們在攢夠一定善德後,你們有沒有發現——”

“頻率減少了,而且也更隱秘了。”戴安娜點點頭:“而且這些乾擾偏偏是有完整因果鏈的,這不是什麼突發的事件,所以他們很難聯想到那些被他們拋之腦後的魔鬼們……”

她說著說著,突然用不可思議的語氣說:“等等,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已經有人先她一步把結論說了出來:“……我就說有時候總感覺他們多少有點不走運,原來是魔鬼的問題!”克拉克感覺自己眼皮跳了一下,這下破案了。

“所以我們突然和他們互相置換也是基於這個原因。”布魯斯說:“——原本被善德壓製的厄運反彈了。”

布魯斯一早就知道黑書必然有代價,也認為善德需要儘快補充,但那時候的他隻是依照過往和康斯坦丁、小紮他們共事的經驗在行動,並不知道內在的邏輯。

“不,實際上這和普通的反彈還不一樣……因為他們的用途依舊是行善,就相當於他們倒掉了一杯水,又被獎勵了半杯那樣,不然不可能隻是身體互換這麼簡單。”

“我覺得身體互換已經足夠驚悚了。”克拉克說。這時候的場景還在不斷跳躍,他們會趁著一些日常多聊會天。“他們自己沒察覺嗎?我看布萊雷利有時候反應還挺快的。”

“當你房間裡有一個不知道做什麼用的箱子,當你知道裡麵是什麼後,即使在同一個空間呆上十年,你也不一定想起來去打開看看裡頭會有什麼。”戴安娜無奈道:“潛移默化——”

在他們對麵,時間來到一個無所事事的冬日,由於太冷,布萊雷利正無所事事地躺在通鋪上看書,夔娥在和阿爾塔蒙磕瓜子,並且商量今晚的菜。

“吃番茄牛腩嗎?”

“吃。”這是吃內臟的白人。

“牛腩……?誒?”這是不吃內臟的白人。

這下被排擠的不是布萊雷利了,他拿開書,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挺好吃的,真的。”

他仗著自己沒有過敏原這一在白人中得天獨厚的優勢,在中國活得風生水起——儘管,他還是堅持拒絕菠蘿披薩和蛋黃醬披薩這種異端。

“你認真的嗎?”

“你不用管他,不行我做鍋包肉。”她把瓜子殼一攏,又掏出一包薯片,她真的很喜歡薯片。

平板裡傳來一陣淒厲的叫聲,吵得布萊雷利忍不住探頭過來看了一眼:“你們在看什麼?奧德賽?”

“不啊,封神榜。”

“……”

他看著滿屏幕的古羅馬古希臘裝束,欲言又止。

這叫封神榜……?

“哎呀,你彆管啦,據說當時投資方看聖鬥士星矢上頭,硬要求的。”

“確實挺奇怪的。”克拉克在聊天的間隙就這一版封神榜做出了影評:“但除此之外還挺不錯的?呃,雖然沒有真實曆史那麼血腥……好吧這還是夠血腥了。”

“這隻是小說改編。”布魯斯揉揉眉心:“不必較真,就像現在也有一些古希臘神話的改編創作,你想知道希臘眾神不如去問戴安娜,她畢竟是個半神……”

“什麼半神?”戴安娜隨口一問。

刹那間,原本可以算閒適的氛圍驟然被這句話打破,並在頃刻間碎裂——

第 139 章

“……”

麵對突如其來的劍拔弩張, 戴安娜幾乎是鎮定地呆在原地,她皺了一下眉頭,安靜地把目光投向布魯斯。他們在眼神交彙的瞬間就已經明了對方的想法——可惜, 真言套索並不在她的手上, 不然她會毫不猶豫地拋過去。在沉寂了差不多三五秒後, 蝙蝠俠率先開口:

“你是誰?”

“我是戴安娜·普林斯,亞馬遜女人,神奇女俠。”

“你的母親是誰?”

“天堂島第十三任女皇,希波呂忒。”

“你的父親是誰?”

“父親?我沒有父親, 天堂島沒有男人, 我是母親用黏土捏做的。”

“……”

“怎麼, 我的回答有問題?”

有大問題。克拉克想,他站在其他兩個人中間,他們已經沒人去關心那邊在上演的故事了。

一件算不上太多人知道、甚至戴安娜早年也並不知曉的事——她是希波呂忒與神王宙斯的女兒。

“換你問我了。”布魯斯說——說實話, 當你懷疑彆人有問題的時候, 最好先證明自己沒問題。

“你是誰?”

“蝙蝠俠。”

他垂下眼眸說——不是布魯斯韋恩,而是蝙蝠俠。正如他當初被套索綁住時, 不論怎麼被詢問,回答都隻有這一個:蝙蝠俠。

隨即,他看向克拉克:“我們之間的暗號?”

“香蕉馬芬。”克拉克用口型說道。

他們相互試探了一些隻有他們彼此之間知道的事情,最終確認——隻有戴安娜遺忘了自己希臘半神的身份。實際上,如果說此處有誰被調包, 那這位被調包的不具名人物的表現也太奇怪了——若對方擁有記憶, 那不可能會露出那麼明顯的破綻,如果沒有記憶, 那這種熟稔也是很難裝出來的。

何況,布魯斯的第一感覺是, 他們都沒有被調包。

“你真的不記得了?你父親是宙斯?”

“……有點熟悉。”戴安娜捂著額頭,但不論她怎麼想,好像都隔著一層薄薄的霧紗,這就像你熟知一首歌的旋律,也分明知道它的歌名,卻一時半會想不起來的那種,她下意識地去摸能給她帶來安全感的真言套索,可她現在腰間隻掛著一本黑書……

黑書?黑書……

黑書!!電光火石間,布魯斯猛地意識到了什麼,他大喊:快扔了那本書!!

戴安娜在他發出指令的一瞬間就把那本書解了下來,往遠處狠狠一擲!

書像石頭一樣,砸碎了正在上演的、萬事屋三人的那些日常和冒險故事,克拉克扶住頭痛欲裂的戴安娜,他大喊:“什麼情況——”

“黑書潛移默化的欺騙!它不僅能欺騙感官,也能欺瞞記憶,這是其厄運的一部分……該死!”

萬千碎片像風暴一樣衝他們而來,那是記憶的冰雹,尖銳、來勢洶洶,一不留神就會被蟄到,他們彼此拽著手腕,連交流都要靠嘶吼。布魯斯算是知道為什麼布萊雷利一直沒發現——沒發現那些倒黴之處的源頭了,黑書會讓人潛意識地把這些東西合理化,就像戴安娜雖然是半神,但是她知道自己身世的年份不長,外加天堂島確實沒有男性,於是這樣的等式就在她腦海中浮現並替換了原有的認知:她是沒有生父的。

這是一種鋪墊。他想,一種厄運要用另一種厄運作為鋪墊,黑書將他們引入歧途,在這龐大的、將所有人的命運聯係在一起的因果鏈中,隻有先讓人在馬路上摔一跤,才會導致車禍的發生,似乎,黑書的厄運代價也是遵循一定的邏輯的,為什麼偏偏她忘了這個?還是其實他們都忘了什麼,所以才——

……曼德拉效應。

布魯斯倏然冷靜了下來,他的意識像被撕下的紙張,一部分還在寫寫畫畫,一部分卻已經快被亂流衝走,他還沒來得及把那些千絲萬縷的事物整合——在大地喘息著、即將迎來斷裂之際,在整個一個夢境世界要毀滅之前,承受著風暴的另一半感覺得到——風暴就要結束了,一切就要結束了!

而突如其來的一支箭,讓正好回頭看那深淵的布魯斯察覺到了,他看著站在遙遠彼岸的、正在微笑的杜,用儘了最後的力氣,一把推開了他的朋友——

利箭化作子彈,就這樣貫穿了他海灣般的蔚藍瞳孔!

“布——”

他像折斷了翅膀的鳥兒一樣從那塊岩石上跌了下去,克拉克伸出的手隻來得及擦過他的指尖。

“轟隆!!”

“布魯斯!”

他猛地坐起來,冷汗打濕了他的額發,有人正拍著他的臉頰:“嘿?嘿!克拉克?你還好嗎?”

恰逢有人提著燈過來,照亮了整個墓室,穿著夾克的人還在一旁檢查著什麼,而迪克格雷森正擔憂地在他眼前晃了晃,“沒事吧?”

“我沒事……”

他感到了一陣昏沉,在確認他沒事後,迪克鬆了口氣。“有點脫水,但問題不大。”

他站起身,去照顧後他一步醒來的戴安娜去了。等他們休息得差不多了,環顧四周時才發現——這裡並沒有布魯斯的蹤影。

“布魯斯?我們沒見到他。”迪克說:“我們按你們留下的訊息找過來的時候,這裡——”他指了指後邊的那堵牆:“是一個類似漩渦的門,我和傑森過不去,隻能伸手去撈——雖然撈到了你們,但是沒撈到布魯斯,然後門關閉了。”

傑森還在牆那邊敲敲打打,好吧,看起來漩渦一消失,這就是一堵普通的牆,他就算把這裡炸了也換不回老頭。

據迪克所言,他們一下來,走了個五百米就到了這個密室,密室莫約有個十平方米,中間放了個台子,台子的四角上拴著鎖鏈,背後有那一堵刻著奇怪花紋的牆。

“我們折騰了好久才找到打開的方法——需要一個人躺在台子上,另一個人用傘敲牆,不過好像是一次性的,現在不奏效了。”

終於從那種心悸中平複過來的克拉克開始給傑森和迪克講述之前的事情,戴安娜在一旁補充,他們略過了一些關於萬事屋的回憶,重點講了有關維度的事情——

“也就是說,他目前還陷在夢裡。”傑森說:“……真不愧是他,連接應的人都算上了,臨門一腳,自己沒能出來。”

他這話多少有點陰陽怪氣——看在他不能炸牆泄憤的份上,沒人會怪他,唯一的問題是,現在該怎麼辦?

“你們那邊怎麼樣了?”克拉克問:“如果是‘超人’,那應該可以去宇宙中尋找前往其他維度的線索,我記得——等等,該死?”

他捂著額頭說:“——明明確實有星球可以前往另一個維度,之前我怎麼半點沒想起來!”

“看來黑書不光影響持有者,還會影響身邊的人。”戴安娜站起身,她看了看那本黑書,最終也沒有把它燒掉或者是就地扔了——這畢竟不是她的東西,還得回頭和阿爾塔蒙商量。

“不太好,”迪克唉聲道:“那邊簡直一團糟,我們是被算計過來救你們的,本來救到了就該立馬回程了——”

“那能聯係綠燈俠嗎?”

“現在聯係綠燈俠們恐怕有些來不及。”傑森突然說:“我感覺得到……沒什麼時間了,得儘快把布魯斯弄出來。”

“那門似乎是一次性的?我們再上哪去找泡過龍脈的金屬?這樣一來還是得去宇宙找夜兔遷移的星球……”

“不,我有個……設想,或許可以……聯係上他,然後喚醒他。”

傑森說。

他想起當初他和布萊雷利扯那點通訊魔法的時候,布萊雷利曾經彎著嘴角,慢悠悠地講到:……魔法的一些要素,比如媒介,比如語言,比如手勢,這就是為什麼法師總要有個法器。這兩棵草可不是一般的草,這是蕨花,是有魔力的植物,所以能充當媒介。

自然,也有其他的媒介,比如寶石——在神秘學裡,寶石也富有能量,就是太貴。

魔力的鏈接——有時候需要魔力的共鳴,我們現在是依靠蕨花之間的共鳴,總之沒有共鳴是很難鏈接的,不然誰都能心靈溝通了,這不符合法則……說到哪了?對,建立鏈接,然後在精神裡辟出一個空間,反正阿爾蒂亞是這麼講的,如果你想往空間裡塞電話線,那就簡陋一點,如果想創造類似夢境的場所嘛……那得費點勁去想象一個穩固的世界……

傑森在學會那種似有似無的鏈接後,本以為這項法術會被他拋在一邊,這年頭,又不是你想有個魔法係搭檔你就能有的。而就在剛才,他突然想起來,他是否可以通過共鳴去尋找漂浮在四維中的、布魯斯的下落?

早在很久以前——為了防止傑森被炸飛,阿爾塔蒙曾經冒險喚起過一次同傑森之間的魔力共鳴——

而他敢打賭,在布萊雷利開始戴耳飾後,他的每一對由史蒂芬妮,或者是提姆,又或者是布魯斯借阿福之手轉交的,貨真價實的寶石耳墜中,除了特定時機才能開啟的定位器之外,上麵也絕對附著阿爾塔蒙的魔力——當這小混蛋到處嚷嚷著“真貴啊,弄丟了怎麼辦”的時候,意味著這些寶石早就有了會被犧牲的時候。

“他如果遷就那小子,一直不嫌麻煩地戴著耳釘的話,”傑森假裝露出一個無所謂的笑容:“哈,那算他走運!”

“有把握嗎?”

“話先說好,這也不是一下就能成的,所以最好有人去聯係一下綠燈俠,真要命,在最需要時間的時候缺少時間。”

他撫摸上那塊雕刻著花紋的石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你可得撐住啊,布魯斯。他念叨道。開始了第一次嘗試。

第 140 章

他在黑暗中聽到了起伏的浪聲。

想象是被深埋於人體的最後一樣感知器官, 隻不過,它以近似欺騙的方式運作,塑造出玄妙的恐懼或安逸, 想象聚集著情感, 然後如同母親一樣繁育著祂們, 等待著從黑暗中走出的遊子再次回歸黑暗……於是魂靈仿佛能脫離肉.體,以此為生。

沒有自由的地方全是自由,沒有心臟的世界漫無目的地延展著,他側耳傾聽, 海浪是地球的脈搏, 一刻不停地躍動, 他努力在黑暗中睜開眼睛,於是在夢裡目睹到了巨大的、以行軍的氣勢首尾相連的藍色圓環,那汪蔚藍躺在一處狹長的海灣中, 待他凝神去看那漂浮不定的深藍時, 那片深藍也回望著他。

在漂浮於其中,讓那龐大的……流轉的、屬於他自己的眼眸之海從外界注視著他的身軀以及這無垠的晦暗, 在他眨眼的瞬間傾斜而下,淹沒了他和他的一切。

就這樣,他於一個微涼的午間醒來。

猝不及防的、從樹葉間垂落的光刺了一下他的雙眸,這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鼻息間是草芽芬芳的香氣, 他正躺在一片金合歡樹下, 躲避著四月的熱浪,他張開手, 擋住了那些光芒。

發了一會兒呆,他翻身坐了起來, 頭發上沾了不少雜草,可他一點兒也不在乎,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他似乎聽見有人在叫他,所以就從陰影中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看向那被太陽曬得發亮的世界。

“唔。”

他還是忍不住打哈欠,不如說,他這個年紀的孩子都是這樣,瘋玩一天,隨便找個陰涼的地方一趟,睡得迷迷糊糊,把前一秒的煩惱、憂愁都壓在身下,壓進地裡,醒來後,又是一派天真活潑。

“這就來,雅各布爺爺。”

他把睡覺時歪到一邊去的掛墜撥正,歡快地回應道。

那時的雅各布·蘭欽有著和一雙鷹一樣的灰色眼睛,卻被日複一日因衰老而倍顯慈祥的麵容給很好地中和了,至少沒那麼銳利,細鼻子下是兩撇考究的八字胡,半白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淩亂,但這無損於他的給人的第一印象——一位舊派的老紳士。

他站在山丘上,拄著文明杖,等著黑發男孩一路奔跑過去,他才擺正的掛墜隨著他的奔跑從衣領裡掉了出來,在陽光底下閃爍著銀光,連同男孩兒本身一起,在他跳過一條淺溪的瞬間,那姿態宛若無拘無束的鳥兒振翅而飛。

恍惚間,映入眼簾的、等在陽光終點的人化作了阿爾弗雷德·潘尼沃斯的模樣,他的管家,他的良師益友,他年幼失怙後的、唯一能被稱作“父親”的角色……

年幼的孩子靈巧地站定,他背著雙手,歪歪腦袋,山丘下方的田野被風一撥動,發出簌簌浪聲。

“走吧,B。”他半微笑、歎息般說。

B第一次來到意大利時,時年九歲,他有記憶起就跟著雅各布到處旅行——人們管這叫“漫遊”,很少有人會一刻不歇地旅行,就算是那些天生的冒險家,在最初,也是有“故鄉”的,但對於B而言,漂泊才是人生的主旋律,儘管他們中途也有停留過——就像現在這樣,雅各布要到意大利拜訪某些老友,順便讓他能安安靜靜地學一段時間的國際象棋以及他那進度緩慢的拉丁語,他們先逛了逛米蘭和羅馬,最後乘船來到了撒丁島,在一處小鎮租下了一座帶院落的彆居。

這天剛下過一場雨,一切都變得濕漉漉的,樹木、草地、還有那些錦簇的繁花。在這所鄉野住宅裡,隨時隨地都能遠眺到綠色的大地,離五月越近,蟬鳴就越密集。他好奇地在院子裡轉了轉,南歐似乎都是這樣的格調,院子裡鋪著扁平的石塊,房子旁倚著一道直通二樓房間的梯子,這是一所石頭住宅,牆麵留下了風蝕的獨特書寫符號,乍看上去有點像希臘的房子,可又略有不同。雲雀在用啼鳴挽留春意,但夏的氣息卻越來越濃厚,他站在無聲的陽光中,和所有孩子一樣,鮮少去思考太過遙遠的未來——哪怕他相對於同齡人而言要聰慧許多,他能想到明日大概要去拜訪鄰居,還知道怎麼用意大利語打招呼,可想著想著,他的目光就落到了院落裡的那棵鬱鬱蔥蔥的杏樹上去了。

在大部分時間裡,他隻要完成了雅各布爺爺布置的作業,隻要出門前記得說行程,他是什麼地方都可以去的——當然,不能跑得太遠。而且,他對分辨善惡有著一套自己的方法,更何況,在大部分時間裡,他總能遇上善意——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好運氣。然而,當他帶著好奇和漫不經心——還有那孩子才有的惡作劇心態,爬上杏樹,又通過枝椏相互糾纏的部分跑到鄰居家的梨樹上坐著——卻不巧被發現時,這就很難解釋了——這算是一種不請自來嗎?B苦惱地想,他隻是好奇而已!

在他考慮是道歉(畢竟原計劃是明日拜訪)還是趁人家沒看到他長什麼樣乾脆先跑為上時,樹下的——那位老婆婆說:“哎呀,這是誰家的小男爵?”(注)

“……不是男爵。”他鼓了一下臉頰,用還算流利的意大利語說:“我才不會在樹上呆一輩子呢。”

說完,他又順著樹乾爬了下來,等他站定,正準備禮貌一點,先道個歉時,一雙蒼老的手替他理了理鬢邊的頭發。

他頭一回見到瓦倫蒂娜·菲拉塔夫人,她就滿懷慈愛地替自己摘掉了掛在頭發上的樹葉。像一位尋常的祖母那樣,把他領進了家門,給他煮了一杯椴花茶。餐桌旁是新鮮的花束,綠玲草、紫羅蘭、白牡丹、噴泉草……花與葉簇擁在一起,紛亂成了另一個春日。就在他疑惑地捧著茶杯:“夫人……”

“哦,彆那麼生疏,你是雅各布帶來的那孩子吧?”菲拉塔夫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溫柔地說(雖然後來他才知道菲拉塔夫人的脾氣其實不算好),她的鍋子裡煮著螺紋貝殼通心粉,烤箱中還在烘烤的麵包,食物的香氣讓他有點不知所措——話說,雅各布出去了還沒回來呢!他本來是等著他打包吃的回來,現在先吃了沒關係嗎?

“是的,夫……”他頓了一下,那邊已經繼續問下去了:“小家夥,你叫什麼名字?”

這下他就更為難了——要知道,他的名字完全取決於雅各布的即興發揮,叫巴克萊、布萊克、布魯諾有或者是貝爾德,都是看情況,而私底下,雅各布管他叫B,這確實不太像個正經名字,他還沒日後那樣敏捷的思維,何況他在一通折騰下,早就有點餓了……

“哦,雅各布的保密主義,”她思忖了一下,用勞穀多方言說:“說實話,我早也該習慣了,他還是沒擺脫他那奇怪的那一套,他不會沒給這孩子取個正經名字吧?”

“好啦,沒關係的,不過你是該有個稱呼……按照雅各布的那套來也行,雖然我不讚同……”瓦倫蒂娜夫人很快就決定了:“親愛的……我還沒見過誰有這麼漂亮的藍眼睛……”

“阿祖羅,我就叫你阿祖羅,怎麼樣?”

這其實也不算個正經名字,倒像是個昵稱性質的綽號,阿祖羅,意為“蔚藍”。

“都可以啦。”他小聲地說。

瓦倫蒂娜夫人很快從牆上取下一隻火腿,慢慢地切了幾片作為前菜,她還準備了奶酪和麵食,在瓦倫蒂娜夫人繼續忙碌的時候,他悄悄地張望著整個屋子的布局:潔白的牆壁,大理石桌,還有牆上成排的置物架,牆上掛滿了廚具,瓦倫蒂娜夫人櫃子裡取出香料,小心翼翼地撒在食物中……

民居和旅店始終是不同的。直到後來,他才模糊地意識到這一點,民居很……溫暖,這是有彆於火焰、有彆於春日陽光的溫暖,這種溫暖是難以在漂泊中尋覓的,是由吵鬨的鍋碗瓢盆和一些再瑣碎不過的事物、無傷大雅的爭吵和存在於夜晚的歡笑組成的,就像書本裡頻繁提到的一個詞彙那樣……他那時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家庭。

有人敲了敲門:“日安。”

他們轉過頭去,衣冠整齊的雅各布正站在門口,他莞爾道:“我回來就沒見那小家夥,想想八成是跑到你這裡來了。”

瓦倫蒂娜夫人開心地走過去,和正準備脫下外套的他行了一個貼麵禮,並擁抱了他一下:“我還當你就準備打個招呼就跑呢!”

之後,被瓦倫蒂娜夫人叫做阿祖羅的男孩喜歡上了往她這兒跑——尤其是在雅各布爺爺出門的時候,他知道雅各布肯定給瓦倫蒂娜夫人打過招呼了。他在適應了一陣南歐的洶湧刺目的明亮後,就開始在白天丟下課業出門玩,晚上再回來琢磨那些知識。他在這點上一向平衡得很好。和城市不同,撒丁島的山區總是一副杳無人煙的派頭,清晨,淡藍色的山峰被初輝照亮,呈現出一抹存在於山頂的金色;他穿行在坐落於山腰的村鎮,沿著石梯上上下下,在壯麗的如油畫的蓬鬆白雲下,在古樸石頭矮牆圍成的巷道中,阿祖羅坐在陰影裡的階梯上,聞著太陽曬到石頭散發出的味道,像幼貓一樣好奇地看著來往趕集的人群。

他聽到了悠遠綿長的鈴聲,那是牧羊人正趕著羊群去往山麓,這從耶穌時代便存在的古老職業,至今仍舊儘職儘責地讓那飄渺得恍若隔世鈴音於山間回響,風掠過綠綢子一樣的牧場,清脆的鳴音仿佛應和著千年前的虔誠。

戴著頭巾的婦女看見他後,通常會憐愛地遞給這模樣漂亮的男孩一點蔬果零食,以至於他每天都能莫名其妙地帶著東西回來;在南歐最為熾熱的天氣裡,他通常會躲在瓦倫蒂娜家院子的葡萄藤的陰翳中、在翠綠的環繞下呼呼睡覺,等到醒來時,正好碰上傍晚,在一片血紅色的夕陽中,小小的孩子會拿起他的掛墜項鏈——那是一枚銀色的雲朵,他將銀雲擋在右眼前,假裝雲漂浮在空中,做一些孩子才能從中找到樂趣的把戲。

有時候,雅各布會在晚飯時過來,他們就在院子裡支起桌子,鋪上印花的桌布,邊吃邊聊,這時候阿祖羅帶回來的蔬果就會被洗乾淨,擺到餐桌上,濃鬱的番茄汁淋到意大利麵上,瓦倫蒂娜會開一瓶葡萄酒給雅各布,她倒了一點給阿祖羅,澀得他臉都皺起來了,礙於禮儀不能直接吐掉,看得瓦倫蒂娜哈哈大笑,又重新給他倒了一杯混合了橙汁的橄欖茶。

“你知道嗎,意大利最好的血橙在埃特納火山腳下。”

“埃特納火山?我在書上看到過,它在西西裡。”男孩說。

“沒錯、沒錯。”瓦倫蒂娜調整了一下自己老花鏡的位置,“那是一座海濱城……老婆子活到這把年紀,隻見過幾次海……儘管撒丁是座島,不過,不是人人都有機會見到海的。我沒怎麼出過門,所以,這也是我的女兒尼科羅莎說的,不過她寄來的橙子確實很不錯……”

“說起來,尼科琳娜現在在哪?我記得你說過,她去當了演員……”

“在那不勒斯。”

“哦,那不勒斯……比不上米蘭……”

“誰說不是呢,不過她說自己過得還算湊合……隻是她不太肯回來,唉,年輕人,雄心壯誌,如果你們哪天啟程,路過那不勒斯的時候,替我去看看她吧……她總是不願把憂愁分擔給我……”

不得不說,在撒丁島的日子裡,是這孩子一生中少有的、最為無憂無慮的時光。就連和雅各布下國際象棋時的輸了也不再讓他那爭強好勝的孩童心態太過發散。瓦倫蒂娜喜歡看電視和閱讀一些報紙,看不清一些板塊上的小字時,就該阿祖羅替瓦倫蒂娜念了,於是他的意大利語越講越好。他甚至已經在瓦倫蒂娜的教導下,學會了分辨院落裡栽著的鮮花;瓦倫蒂娜在禮拜日的時候,會帶著他上一處有著哥特風格的教堂去,意大利到處都是修道院和教堂,阿祖羅早就見識過那些有著無數名家真跡的恢弘穹頂,但當他安靜地坐在瓦倫蒂娜身邊,看神父和修女擦拭燭台、看那些亂糟糟的唱詩班孩子嬉戲打鬨時,萌生出了這樣也不錯的念頭。那些孩子玩過一陣後,才開始老老實實地唱起讚歌:

……

作為聖父、聖子、聖靈

三位一體開出的唯一花朵,

救世主的母親

在神秘中降世,

犯罪者的自我安慰,

在目光中您接受加冕。(注)

和雅各布不同的是,瓦倫蒂娜總愛拿聖經中的善舉來舉例,所有意大利祖母在這方麵都差不多。儘管阿祖羅會偷偷夥同唱詩班的一個同齡孩子一起搞點惡作劇——比如在神父一本正經地用拉丁語宣講時,放進去一隻小貓添亂,這時候神父隻能無奈地把貓從袍子上抱下來,放到一旁去——

他卻始終沒太偏離那些期許,正直機敏,善良而勇敢。在鄉人們熱熱鬨鬨地開宴會時,在葡萄園和檸檬園裡,他坐在一塊岩石上,男人們架起火堆,在烤肉上淋滿蜂蜜,一個年輕小夥被起著哄拉手風琴,於是那些拉丁少女們在音樂中和歌而唱,她們長長的發梢被風連在一塊兒,像另一片莽莽的草原,古老的歌謠像蒲公英的種子那樣被風捎至遠方,隨即溘然長逝於山穀的潺潺溪流之中……

不知不覺中,他就這樣睡了過去。

“……你的病……要不要……”

“沒關係,足夠……”

再次醒來時,他正被朦朧的月光所籠罩,他身上蓋著一件西裝外套,宴會還在繼續,瓦倫蒂娜帶著幾個少女在人群中忙來忙去。他隱約覺得有人摸了摸他的頭發。

“B,”那人說:“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不。還是先不提這個……”

“如果是你的話,將來,你想做什麼呢?”

孩童的理想,這是多麼稚氣而虛幻的一件事,問出這話的人,多少都是不當回事的,隻因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份回答注定要被遺忘——

“啊,我的話,我想想,當個英雄吧。”他半夢半醒地說,這是他很早就決定的事情啦,像他素未謀麵的父親那樣,雅各布給他講了不少關於父親的睡前故事,這些故事的主人公比任何動畫、小說中的人物還來得偉大,而最重要的是,“——當個英雄,好人,因為瓦倫蒂娜祖母對我很好,亞倫大叔對我很好,瑪裡娜姐姐也是……”

“而我也很開心……”他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他重新沉入了夢鄉。

——抑或注定被親手埋葬,而天真的脆弱就在於此,仿佛這份美好天生就是被用於吊唁的。

布魯斯很早就已經用手遮住了雙眼,他仰著頭,緘默地平複著呼吸,哪怕此時此刻,沒有任何人看得到他從掌心中溢出的晶瑩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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