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太爺嘿然道：“你以為他不敢？你道他當年登基的時候，不過一介才束發的少年，孤兒寡母的，一舉一動都要看紀氏臉色，攝政王又恨著他占了帝位，卻怎麼還要跟他聯手、甚至交出一部分皇城司，換取叔侄合謀對付紀氏？”
“而紀氏覆滅後，攝政王為什麼沒有讓你大哥立刻揮師南下，擁立自己登基？！”
“今上是眾目睽睽之下過繼給孝宗的嗣子，是大義名分所在的天子！”
“正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大哥儘管執掌定北軍多年，對大軍如指臂使，倘若一旦要帶他們前來帝京摻合帝位之爭，你看有多少人願意放著正經日子不過，做這等富貴險中求的事兒？”
“更遑論這一路上的州府，你以為會不攔著？”
“他淳嘉素無惡行卻有美名，公襄氏定鼎至今也無多少虐民之舉，天下人的心，歸根到底還是向著他們的——而且，真正鬨起來，你以為攝政王在名份上能占上風？誰都知道他隻是神宗的庶子，而身為神宗嫡子的孝宗對他恩情深厚！”
“結果他卻想奪了孝宗嗣子的帝位，這不是恩將仇報是什麼？！”
“不然淳嘉一無所有的時候，憑什麼敢跟攝政王獅子大開口，又是要皇城司又是各種占便宜？！這位天子雖然年輕卻很聰明，他知道自己唯一的籌碼就是大義名分，並且將這份籌碼用的非常好……說實話
，也就是攝政王不知怎的說動了太皇太後，否則的話，這叔侄倆的勝負簡直一目了然！”
他次子縮了縮腦袋，就有點後悔：“那……那還讓箴兒做皇後不啊？”
“做啊，為什麼不做？”顧老太爺哼道，“反正你大哥到現在還不知道這個事情，要是老子選錯了，日後大不了跟你一起賠命了事，你大哥跟攝政王情分深厚，又未同意投靠陛下，他膝下那一支總歸沒問題的！”
“……爹啊，孩兒也是您兒子，您不能厚此薄彼啊！”他次子就不滿意了，嚷道，“之前孩兒不敢做主，請示您的時候，是您說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送上門的後位沒理由不要！這會兒您又說陛下未必能夠贏到最後，那咱們讓箴兒去爭那後位，不定就要牽累家族……您是年紀大了可孩兒還在壯年，您親孫子他們就更年輕了，能做那提著腦袋的差使麼？！”
顧老太爺氣的又踹了他一腳，罵道：“一點兒險都不肯冒，就想著平步青雲，你想那麼多好事？！”
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少在這裡岔開話題！買定離手，都已經接受了陛下伸出來的橄欖枝了，難道又回去攝政王那邊？如此豈不是兩邊都得罪了，也讓兩邊都看不起？！還不如尋思著全力以赴襄助陛下呢——老子要給你說的不是這個！”
“是你為什麼不聽老子叮囑，多此一舉的去得罪那四家？！”
他次子弱弱的提醒：“不是您剛說的，反正都投靠陛下了，乾脆全力以赴點兒？就算那四家門楣比咱們高吧，有陛下在，他們還能拿咱們怎麼辦？而且說句不好聽的話，正因為有那四家壓在上頭，咱們家不是一等一的門第，陛下才放心呢。”
“畢竟紀氏一家子墳土未乾，您說陛下能跟今兒個朝上那些蠢貨建議的一樣，再挑個頂尖世家的厲害嫡女進去做皇後？”
“那不定就是紀氏第二——慢說陛下了，就是宮裡那兩位皇太後，容得下？”
顧老太爺嘿然道：“說你蠢你還真不是一般的蠢——襄助陛下也要看什麼事情，這個事兒既然是陛下那邊給的承諾，沒有咱們出手他就能解決，否則何必同咱們談這條件？你此舉不過是錦上添花，關鍵是！”
“你以為你這麼做了陛下能念你多少好？那一位的確是個明君胚子，可古往今來的明君，刨開那些冠冕堂皇，有幾個不是麵厚心黑翻臉無情刻薄寡恩？”
“你要是什麼都不做，坐等陛下扶了箴兒上台，如今攝政王那邊設法阻攔，咱們大可以借著賢妃寵冠六宮之事做文章，聯合那四家一起將那小雲氏給料理了。”
“現在好了，那四家反正沒了做後族的指望，哪怕咱們說出朵花來，你覺得他們會聽？”
“那小雲氏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如今誰看的不清楚？就箴兒在宮裡的地位，哪怕做了皇後，你覺得會是她對手？那四家的女兒也不會幫著箴兒牽製她——這麼著，往後後宮裡，最得意的，就是賢妃！”
“她膝下還養了大皇子，你說這多危險？！”
他次子嘀咕道：“大皇子還不是庶子？隻要箴兒做了皇後，名下記了皇子，大皇子算個什麼？”
“蠢貨！”他爹忍無可忍，再次將他踹倒，罵道，“老子剛剛怎麼說的？！陛下有著明君之姿——你見過幾個明君是臣下能夠左右的？！有嫡立嫡的規矩你真以為他一準兒會遵守？！”
他次子顧不得爬起來，忙問：“那咱們家現在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