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鄭鳳棽在淳嘉跟前待了盞茶功夫也就告退了,雖然無人知道皇帝跟他交代了些什麼,但沒多久,都快黃昏了,雲安長公主就遞了帖子到宮門口,想在次日入宮給太皇太後請安,並且前往瑤玉宮看望明惠長公主。
由於如今打理宮闈的是賢妃跟瑞妃,這消息雲風篁很快就接到了,她都不用去問淳嘉直接給準了。
還讓底下人準備些個:“明兒個要是雲安長公主有空來咱們這兒,總不能讓她空手回去。”
正交代著,淳嘉就來了,她起身出去迎接,見他雖然神情還算平靜,眉宇間到底有些疲乏,忙叫人沏了安神的茶水上來,又走到他身後幫忙捏一捏額角,嗔道:“怎麼累成這樣也不早些歇著?”
淳嘉合著眼,緩聲道:“今兒個事情多,又麻煩。”
“是為了柔昆公主?”雲風篁輕哼道,“據說那位公主殿下才十三,真正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呢!韋紇願意將其獻來帝京伺候陛下,妾身可要恭喜陛下,又添佳人!還是身份尊貴的佳人!”
說著還裝模作樣的給他福了福,以示道賀。
“彆鬨。”淳嘉好笑的張眼看她,哂道,“我正想著攝政王為什麼要這麼做,阿篁素來機敏,卻不知道能否為我設想一二?”
雲風篁聞言沉吟了下,就沒繼續揶揄他,思索著道:“我來帝京這都幾年了,韋紇那邊的事兒哪裡知道?就從現在來看,攝政王約莫著私下裡同韋紇那邊眉來眼去了吧?但他也還沒蠢到家,若是勾結了韋紇幫他做大逆不道的事兒,怎麼也不該主動提議讓你納柔昆公主,更遑論是讓你立其為後了。不為彆的,也得考慮事成之後史書的記載不是?”
當然古往今來也不是沒有那種隻看結果不講究的,但雲風篁覺得攝政王應該不在其內。
至少現在不在。
“我也是這裡想不通。”淳嘉沉吟道,“方才跟人推測了幾種可能,卻都覺得有些牽強了。”
雲風篁眼珠轉了轉,忽然道:“其實還有一種可能。”
見淳嘉頷首,示意自己但說無妨,她笑嘻嘻的趴到他肩頭,歪著頭,於他耳側悄語,“就是攝政王見著陛下年富力強又英明神武,後悔啦!他覺得自己之前簡直就是昏了頭,怎麼會想到同陛下過不去呢?隻是他畢竟是陛下的長輩,早先又沒少針對陛下,這不,麵子上既放不下去,心裡頭也滿是擔憂,怕陛下不肯跟他了結。所以啊,正好得了韋紇的消息,趁勢給陛下示好呢!”
“若真如此,誰會同他計較那些陳芝麻爛穀子?”淳嘉聞言哂道,“不過這都是沒影子的事情。”
他倒是希望公襄若寄識趣點,自己提出來辭掉攝政王之封,老老實實去封地做個普通藩王,哪怕格外給點兒特殊待遇也不是不能商量……畢竟淳嘉也不希望消耗太多心力以及時間在內鬥上。
問題是攝政王不甘心啊!
說實話,淳嘉能夠理解這位便宜叔父的不甘心。
要不是紀氏攔著,這位當初就是皇太弟了,與帝位隻在半步之遙!
縱然沒能做成皇太弟吧,孝宗駕崩前,可是沒少給他塞好東西,皇城司這麼緊要的衙門都直接交給他了……顯然是支持他強行登基的!
誰知道天降嗣侄淳嘉,硬生生的搶了帝位去?
要淳嘉是孝宗的親生骨肉,哪怕生母再卑微再不上台麵,興許攝政王也都能看在孝宗的麵子上認了。可他跟孝宗的血脈差的實在太遠了,得追溯到太祖皇帝的兒子們那會兒的。就這種孝宗生前怕是一次都沒想起來過的遠房窮親戚,憑什麼如此好運?!
就算鄉間人家,一家子骨血為了半間屋子幾塊田地,都能刀刃相向,遑論這天下?
不過理解歸理解,淳嘉從來沒想過自己退上一步。
他十五踐祚,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了小十年,苦心謀劃,晝夜謹言慎行,才有今日……憑什麼為了成全彆人委屈自己?
淳嘉伸指點了點還趴在他肩頭的雲風篁的臉頰,笑著道,“這個八成不是,你再想想?”
“阿霽都想不到呢我哪裡知道?”雲風篁眼珠轉了轉,依舊趴在他肩頭一動不動,嘟囔道,“對了,阿霽跟大臣們都猜測了些什麼?你說給我聽聽,沒準我就有想法了。”
淳嘉正待開口,這時候外間卻傳來一聲咳嗽,跟著雁引低聲道:“陛下,娘娘,奴婢有事稟告。”
帝妃起初不在意,隨口讓他進來。
雁引進來後,行了禮,卻欲言又止。
淳嘉就詫異問:“不是說有事?什麼
事?”
“……”雁引張了張嘴還是沒講出來,雲風篁倒是會過意了,臉色就沉了沉,從淳嘉肩頭直起身,哼笑道:“陛下看不出來麼?雁引公公是覺得妾身是外人,不該聽到他這會兒要稟告的要緊事情呢!”
雁引連忙跪下來:“奴婢不敢。”
說是這麼說,他卻仍舊沒開口。
淳嘉連忙安撫了雲風篁幾句,轉頭就讓雁引有什麼說什麼:“朕幾時避忌過賢妃?你這奴才少在這兒自作聰明,到底怎麼回事儘管講來!”
“奴婢遵命!”雁引這才小心翼翼的說道,“是……是純恪夫人那兒派了人到太初宮,說有要緊事情請您務必過去一趟!”
聞言帝妃臉色都有些不好看,雲風篁冷冰冰的說道:“可知道是什麼事兒?”
雁引低頭道:“不知道,但看來人模樣十分焦急,不像是故弄玄虛。”
實際上袁楝娘早先倒是經常乾為一點點小事將淳嘉喊過去的事情,但自從失寵後,尤其是齊王夭折,對她打擊慘重,那之後她跟淳嘉差不多相看兩厭,就再沒乾過這種主動請人的舉動了。
此刻這麼做了,八成是真正有事。
但雲風篁不以為然:“焦急?這會兒都要掌燈了,除卻急病之外還有其他急事兒嗎?急病的話,她一個夫人又不是傳不了太醫,淨想著讓陛下過去,難道不怕陛下過了病氣?都是多少歲的人了還這麼自私自利,全不為陛下考慮!”
雁引不敢說話。
淳嘉則轉頭拍了拍她手背,安然說道:“朕也沒說去,瞧你這急赤白臉的。”
“妾身還不是心疼您!”雲風篁哼道,“這麼晚了,什麼事情不能明兒個你有空的時候講,偏偏挑這時候,像什麼話!”
淳嘉低聲哄了她幾句,就跟雁引說,讓他去告訴斛珠宮的人,自己今晚在浣花殿歇著,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可是……”雁引聽著猶豫了下,被雲風篁狠狠瞪了眼,才小心翼翼的告退下去。
他離開後,雲風篁倒是不再提袁楝娘了,畢竟這人已經失寵,跳出來的時候打壓一下也還罷了,一個勁的在淳嘉跟前說她,是唯恐淳嘉忘不掉舊情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