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慈宮中嫡母與庶子密謀的時候,雲風篁正皺著眉頭看向麵前的清都:“你說他們都說了些什麼?”
清都十分惶恐,心裡也很埋怨謝氏諸人,但不得不說:“……駙馬他們都說,若是娘娘能夠說服陛下,許手足再有妻宗女之事,何必考慮江氏子?畢竟,江氏子固然從前與娘娘親如手足,到底不姓謝。他若是得勢,頭一個拉拔的,必然是江氏,而非我謝氏!若是謝氏如今已然位列高門,提攜姻親也是應該的。可謝氏如今自顧不暇,這樣的恩寵,做什麼要拱手讓與外人呢?”
“是麼?”雲風篁眯起眼,淡淡道,“他們還說了什麼?”
清都低著頭,說道:“駙馬他們說,謝氏如今底子薄弱,就算有心為娘娘分憂,也是無能為力。當此之時,還要分散精力,去扶持江氏,恐怕等娘娘需要的時候,謝氏江氏,竟沒有一個頂用的。還不如……還不如……先扶持謝氏,等謝氏比肩帝京大族了,再提攜江氏不遲。”
雲風篁道:“就這些麼?”
“……其實駙馬隻是被推舉出來表態的,婢子觀諸公子諸位少夫人的意思,是大房出了駙馬,四房呢有了娘娘,二房三房五房雖然也有沾光,到底相去甚遠。”清都沉默了下,到底一咬牙,說道,“如今有著這樣的機會,不止娘娘讓婢子特意叮囑的二十二公子所在的三房勢在必得,二房五房其實也是蠢蠢欲動。隻是如今他們都齊心協力的想要將江家公子排擠下去……若是等娘娘鬆口,允了隻提攜二十二公子的話,隻怕二房五房又要繼續挑剔二十二公子的不是了。”
“自來由白丁成就鄉紳易,家無災病,用心勤奮些,指望就很大了。而十萬貫之家,與世家之間,何啻天塹橫亙?縱然財貨有過之而無不及,論到子弟,卻相去甚遠,問題就是在這兒。”雲風篁沉默了會兒,幽幽一歎,說道,“這才兩年光景,就為了一位尚未定論的郡馬人選,自家就先鬥起來了。這般情形,你們覺得,本宮還能指望他們什麼?”
清都不敢說話。
旁邊陳兢低聲勸道:“駙馬他們許是急於為您分憂,也不一定就是想著爭權奪利。”
雲風篁睨他一眼,要笑不笑道:“這話你自己信麼?”
陳兢賠笑道:“奴婢怕娘娘傷心。”
“本宮當然傷心。”雲風篁緩聲說道,“當年本宮初入宮闈,那是什麼境況?一個閃失,連命都要沒有了!如今駙馬他們呢?上有歐陽燕然庇護,下有魏氏雲氏洛氏等高門,縱然各有心思,好歹也算得上羽翼。實在出了岔子,終究還有本宮在陛下跟前緩頰!就算是洛氏歐陽氏那樣的大族,也不是每個子弟,都有這樣的待遇。卻還是貪得無厭,縱容族人脅迫本宮……你們說,本宮辛辛苦苦,為他們謀劃,為他們著想,難不成,全是為了自己?!”
雖然她的確就是為了自己,但雲風篁是不會承認的,而且,“尚主的是他們,享受平步青雲的是他們,從一介鄉紳一躍為帝京高門座上賓的還是他們!在本宮跟前的時候,口口聲聲說對本宮感激不儘,私下裡,卻覺得本宮待他們還不夠好、還不夠掏心掏肺,是不是?”
貴妃語氣不算激烈,左右卻都噤若寒蟬。
“罷了,人心總是不足。”雲風篁沉默片刻,徐徐吐了口氣,輕聲道,
“隻是野心勃勃固然不算錯,卻沒有相應的能耐,這是德不配位,必有災殃啊!”
清都下意識的哆嗦了下,就聽她緊接著道,“不必理會這些人了,等過幾日就是命婦入宮覲見,到那日,翼國公府的人來也還罷了,其他人,都不許放進來!”
“娘娘,此舉恐怕會引來眾多議論。”陳兢忍不住提醒了句。
但被雲風篁反問:“本宮什麼時候不引人議論?”
頓時也就不說什麼了。
這日傍晚,淳嘉過來看望,察覺到她有些怏怏,就問緣故。
雲風篁當然不會告訴他自己娘家的糟心事,隻蹙著眉道:“還不是你?上回話說了一半就走了,害得我這兩日都在尋思著。”
淳嘉怔了怔,笑道:“你這兩日在尋思什麼?怎麼對朕負責麼?”
“我哪裡來的本事給這般才貌雙全又英明神武的賢明天子負責?”雲風篁歎口氣,“我就在想著你是看中了我哪個兄弟呢。”
“你家兄弟,你不是比我更清楚?”淳嘉聞言頓時失望,要笑不笑的說道,“說起來還得我問你哪。”
雲風篁說道:“我在家裡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再說了,跟昆澤年紀差不多的兄弟們,當時年紀都還小,也不怎麼看得出來賢愚。現下宮裡宮外的相隔,卻哪裡知道他們的好歹?不過你必然是心疼昆澤的,既然願意將她許給我的兄弟,想必是有了看中的人選?”
淳嘉但笑不語。
雲風篁凝望他片刻,湊過去親了親他麵頰。
見皇帝抬了抬手臂,忙又體貼的上前給他捏著肩臂,如此小意服侍了會兒,淳嘉才滿意,說道:“昆澤年幼,先王就這麼一個親生女兒,我也不想她往後太辛苦。你看著性情溫和體貼周到的兄弟,揀那容貌端正的,設法帶與我瞧瞧。”
……這也難怪會考慮謝氏子或者江氏子。
雲風篁心道,看來皇帝要麼是對昆澤背叛曲太後的行為覺得養不熟,要麼就是擔心被太皇太後所用,總之他給昆澤找郡馬的標準,跟給三位長公主找駙馬的標準是不一樣的。
之前給三位長公主選駙馬,是要借助駙馬這個身份,提攜沒什麼根基的心腹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