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兢低聲應下,說道:“還有,娘娘之前吩咐過,讓奴婢找倆個可信之人去善淵觀看著點兒,奴婢前兩日已經安排了,方才有個消息稟告過來,說是發現……”
他略略躊躇,方才繼續道,“發現駙馬也在派人盯著善淵觀。”
“駙馬?”雲風篁皺眉,旋即說道,“讓人去問問他想做什麼,不要說咱們的人發現的,就說有人在陛下跟前提起來,本宮好容易才為他遮掩過去。”
陳兢忙道:“是。”
這天關於韋紇的朝會一直開到了深夜,才很勉強的達成協議,那就是放人是不可能就這麼放人的,國朝也是要麵子的,而且訶勒本來就實力不弱,如今抓了穆鄂的痛腳,連穆鄂本人都生死未卜,要是再將大閼氏母子倆交出去,其其餘失散的妻兒部族知道無法從國朝得到支持,豈不是越發軍心大亂、兵敗如山倒?此舉等於送訶勒上位,那麼國朝跟淳嘉之前樂見其成的韋紇內亂,豈非要煙消雲散?
如果隻是這樣也還罷了。
畢竟國朝這邊,叔侄矛盾尚未解決,紀氏專權多年積累下來的一係列問題還在焦頭爛額的處置當中,其實也騰不出多少精力去跟韋紇刀槍相向。
問題是,訶勒作為穆鄂的弟弟,正當壯年,傳聞性情暴躁野心勃勃……萬一他沒了穆鄂這一派的牽製,跟腳就想打國朝的主意呢?
到時候直麵烽火的可就是國朝的子民了。
所以還是彆放人,不但不放人,而且還要幫大閼氏母子聯絡失散的部族親屬,儘快登基,宣布訶勒為叛逆,否認關於穆鄂的一切罪名,號召全草原討伐訶勒才是!
如此就算要打,訶勒也不可能在後方尚未平靖的情況下,罔顧被前後夾擊的風險,貿然殺入國朝境內。
要是穆鄂一派氣數未儘,最終坐上可汗之位的還是穆鄂的子嗣,那國朝的收獲可想而知。
就算是訶勒贏的吧,那多少也能消耗掉他的實力,到時候
縱然他恨極了國朝,元氣大傷之下,想進犯也是有心無力。
如此怎麼算都比放任訶勒壯大來的劃算。
“柔昆夫人接到消息就趕去了前朝,在殿外長跪不起,求陛下保下大閼氏娘兒倆。”這晚上朝會結束後,淳嘉沒來後宮,而是留在了太初宮獨自歇息。
畢竟非常之時,皇帝也沒心思風花雪月。
而後宮裡頭,宮嬪以及低階妃子們也還罷了,高位也沒幾個能夠早早安置的。
雲風篁用過晚膳,梳洗畢,就進了寢殿,卻一直就著宮燈翻著書,挨到結果稟告過來才真正休憩。
清都邊伺候她寬衣解帶邊道,“隻是她去的時候不湊巧,正趕著幾位大人爭的激烈,幾欲動手,殿外的侍者們都不敢在那時候入內稟告……等陛下知道這事兒時,都已經是兩個多時辰後了,聽說她後來是被兩個健婦攙回去的,膝蓋約莫是跪傷了。”
“也是可憐。”雲風篁淡淡說道,“回頭拿點兒傷藥去給她罷,這位公主也是年紀小不懂事,她一介宮妃,前朝商議正事的時候,皇後都未必敢打擾,她又算什麼?宮人誰敢為她打擾國家大事?有那麼兩個多時辰的功夫,她還不如到崇昌殿上求皇後娘娘,或者來尋本宮。皇後娘娘與本宮不比她知道這事兒該怎麼弄?”
她心裡有點兒失望,就是柔昆夫人到底還是年少氣盛,這時候了竟然沒來浣花殿用賞桂宴上的情分。
不然她趁勢還掉那人情,倒是鬆快。
……不過此舉也可以看出來,柔昆大概壓根就沒指望她認那個人情。
她也沒對這位異族公主做什麼啊,柔昆至於這麼想她嗎?
雲風篁心裡腹誹了幾句,讓清都她們看著點兒柔昆夫人那邊。
畢竟這可是賞桂宴上賣過人情的主兒,這會兒不能不做出點兒維護的姿態來。
雖然大家都很清楚,當日真正幫忙圓場的是崔憐夜,柔昆不過是蹭了份功勞而已。
但樣子總是要做的。
次日諸妃嬪到崇昌殿請安,高位後妃氣色都不怎麼好,一看就是昨晚休憩的不佳,顧箴隨意說了兩句,將大部分人都遣散了,隻留了貴妃淑妃德妃下來說話:“中秋將到,這眼接骨上韋紇有變,怕是陛下沒多少工夫過問中秋宴了,此事還得你們幫忙操心著點兒才是。”
這不是什麼難事,雲風篁跟淑妃都有著經驗,所以謙遜了幾句也就答應下來。
皇後又說了幾件宮務,大家三言兩語的處置了,最後就講到了韋紇的事情,皇後道:“雖然朝廷的意思是,不宜妄動刀兵,然而訶勒野心勃勃,未必肯善罷甘休。如若當真到了需要揮師北上的時候,大軍未動,糧草先行,消耗非同小可……”
顧箴說了一堆話,大概的意思就是想提議後妃們從即日起節耗用,以助軍資。
“娘娘賢良淑德,妾身望塵莫及。”雲風篁聞言就說道,“隻是……正因為如今尚未開戰,若是咱們就做出這樣的姿態來,萬一傳到韋紇那邊,叫他們以為國朝存心不良,想著先下手為強,這?”
“……”顧箴愣了愣,尷尬一笑,說道,“貴妃說的甚是,本宮倒是將此事給忘了。那此事就作罷,你們出去了也不要亂說。”
皇後臉上有些悻悻,她這番提議是身邊人的進諫,道是淳嘉偏愛貴妃,對皇後隻有敬重是沒錯,但人心都是肉長的,若是皇後您一心一意輔佐陛下,天長地久的,陛下心裡豈能沒有您?
如今韋紇有變,朝廷上下都嚴陣以待,這般時候,陛下一定為開戰之後的費用頭疼。
提議後宮帶頭節儉就算未必省得了多少錢,至少姿態好看啊!
哪怕打動不了皇帝,也能在坊間賺個賢後的名頭,怎麼算都不虧。
顧箴覺得非常有道理,又怕被雲風篁之流搶先,這會兒就立刻講了,卻考慮不周,此刻不免覺得有些羞惱。
但也不好發作,定了定神,便假裝若無其事的揭過,隻道:“柔昆夫人心憂父母家人,據說昨晚上就病倒了,本宮尋思著打發人去看望一二,你們誰去?”
她問是這麼問的,但目光卻直接落在了雲風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