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現在家裡打算怎麼辦?”皇後心力交瘁的問,“難不成是給貴妃解釋?這種事情……是解釋得過來的麼?”
昭武伯夫人歎道:“你祖父也是這個意思,說這麼大的恩怨,咱們家是不可避免要被貴妃恨上了,解釋是不可能解釋得清楚的。故此讓我進宮,卻是提醒你往後留個心眼。貴妃就算從前還有可能放下野心,同你們娘兒幾個和睦共處,往後卻絕無這種可能……唉,這都是什麼事兒啊,好端端的……索性陛下英明,等你父親回來之後麵聖,必然也會為你提到這方麵,陛下往後應該會多照拂些你的。”
遲疑了下,到底還是說道,“若是往後貴妃拿這事兒針對你,你忍著點,至少忍到陛下對她憐惜之情消磨殆儘之後。不然,就算陛下還是著意立嫡子的,少不得對絢晴宮上下心存愧疚,彆鬨出當年攝政王那樣的事情,叫晉王手裡拿到不該拿的東西!”
“我倒是願意忍,但貴妃的手段,不是我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慈母皇太後也不是省油的燈了,可是你看,還不是回去了扶陽郡?”皇後苦笑出聲,說道,“我這兩年……許是有這年歲了,身子骨兒越發的不甚好了。這麼下去,我真怕自己熬不過貴妃啊!本來,她就比我小了近十歲,這會兒若是再多磋磨些,我怕我守不到十二他們長大。到時候,家裡可有機靈的女孩子,能夠接這繼後之位?就算有,貴妃能看著?”
昭武伯夫人聞言一怔,下意識的端詳了一番女兒,卻見顧箴輪廓粗看還算白皙秀美,然而因著這兩年頻繁遭到打擊,長年生活在憂慮恐懼之中,眼角眉梢都透著疲乏,仔細看去,已然細紋橫生,卻頗見衰老。
她心裡就是難過,低聲道:“這些年實在苦了你了!”
皇後是真的心灰意冷,好不容易熬到貴妃願意消停,不管是真心消停還是假意,至少讓她在後宮過了兩天太平日子罷,這就出了這麼一件事兒……
顧箴這一瞬間都恨不得當場去世算了。
敏貴妃年輕,還有精力折騰,她可真的遭不住。
當然這樣的軟弱也隻是片刻罷了,被昭武伯夫人安撫了一番,顧箴收拾心情,勉強笑道:“這兩年事情多,有些心煩意
亂。不過,小十跟十二年幼,怎麼可能不熬呢?家裡花了那許多心力,總算到今日了,斷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她們母女倆竊竊私語的時候,雲風篁正在浣花殿中攥著密信放聲大哭:“若說之前懷疑昭武伯還是揣測,此番何啻是如山鐵證!!!什麼士卒畏懼處置自戕當場,他昭武伯行伍多年,若是連自家士卒都看不住,還能執掌定北軍這許多時候?!說是殺人滅口還差不多!!!”
她壓根就不信什麼士卒激憤之下自行所為!
軍中最講究的就是令行禁止。
顧芳樹行伍出身,帶兵多年,這麼點兒事情都做不到,還混個什麼?
像清人這些侍者,誰不是家人慘遭屠戮?可是呢?哭完之後,還不是照常伺候主子?連提出來跟謝細雨他們一起回去看看都沒有!
雲風篁不相信顧芳樹調教屬下的手段還不如自己。
“……這封信是誰送過來的?”半晌,她止住悲聲,哽咽著問清人。
清人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低聲說道:“是……戚氏那邊輾轉送到十八公子在帝京的住處的。除了信之外,還帶了幾句話。”
雲風篁心頭百味陳雜,道:“都是什麼話?”
“戚氏……來人說,這事兒似乎有些內情,讓娘娘不要輕舉妄動。”清人抿著嘴,緊緊攥著拳,道,“戚氏……那邊的意思是,謝氏其他人也還罷了,因為當日韋紇來去如風,城破之際一片混亂,暫時也查不出什麼。但老爺這事兒,似乎昭武伯乃是誤打誤撞才撞見的。本來那些韋紇人打算帶著老爺回去跟細琺複命來著……”
她轉述的時候非常擔心,是怕引起雲風篁的激憤反應。
畢竟雲風篁兄妹本來就懷疑昭武伯了,這時候戚九麓卻暗示昭武伯未必是真凶,結合戚九麓從進入定北軍就為昭武伯看重的消息,很難不讓人懷疑,他是在給顧芳樹開脫。
“……”索性雲風篁冷靜的很快,她沉默了一陣,就沒有發作,隻緩緩道,“他既然這麼講,想必不是空口白牙?”
清人小聲道:“說是還在查,但凡有消息,會立刻送過來。”
雲風篁閉上眼,思索片刻,問:“可知道戚氏這一次,損失如何?”
“回娘娘的話。”聞言清人聲帶哽咽,“戚氏旁支折損不算,主支的話,除卻城破之際了斷的女眷、孩童、老弱,餘者……幾乎都逃出生天了!!!”
雲風篁麵色猝然變化,良久,她極緩慢的說道:“你說……這是戚氏福澤深厚,還是……戚九麓他……的確深得昭武伯厚愛?”
清人慟哭出聲:“娘娘,婢子不知道!不知道!!!”
她跪下來,膝行到雲風篁跟前,扶著她的手臂,嗚咽著央求,“娘娘聰慧,婢子不能及萬一!隻求娘娘明察秋毫,為婢子的家人、也為謝氏報仇雪恨!”
雲風篁無動於衷的任憑她搖晃著,指尖心底,儘是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