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是他鄉(十一)(1 / 2)

她不是潘金蓮 再枯榮 4175 字 2個月前

天亮得愈漸早,卻仍有些露冷霧深,紅藥端水進來時,西屏早穿好了衣裳,隻等著洗漱。叫紅藥不好意思起來,笑著走去吹燈,“姨太太老是起得這樣早,是在這裡睡不慣麼?”

西屏搽了臉,掛上麵巾微笑,“做媳婦的哪有晚起的?在家時就慣來起早,要給婆婆請安,服侍婆婆吃早飯。”

“薑家規矩還大的哩。”紅藥笑笑。

姚家官宦人家也沒這樣大的規矩,大奶奶在家時也不消日日去向太太請安,不過縫節間才有個晨昏定省。

“大姐姐隨和,姐夫又好靜,何況你們家裡人口少。”西屏坐在妝台前梳頭,想起薑家那一大家子人,慢慢扣攏眉頭,“薑家雖是買賣人家,可好幾房人口,由不得不講些規矩。”

規矩瑣碎起來就是麻煩,不過她不嫌麻煩,情願起早點,也懶得和那狗皮膏藥似的丈夫在床上捱延。她不喜歡他,也不必掩飾,反正家裡沒人瞧不出來。

梳好頭正吃早飯,時修進來,請她共往月鉤子橋那許家院去。西屏端著碗稀飯,臉埋進碗口裡,一雙眼睛浮在碗上扇兩下,“你娘知道麼?”

時修圍著那圓案踱步,“和娘是說領著您四處逛逛,領略這江都縣風光。您怎的這會才吃早飯?”

“早時不餓。”西屏放下碗來,“扯謊都不會扯,哪有見天出去逛的?”

正說話,顧兒抱著幾件衣裳進來,看見時修便癟著嘴嗔他,“你當我不知道?你領你姨媽出去,是要她幫著你斷案子,你那些話,瞞瞞你爹好了,還來哄我。”

不過她心下倒高興西屏有事可做,省得一個寡婦家成日在屋裡閒著,反閒出些心病來,何況她自己也不是那墨守成規的婦人,很讚成西屏出門走動。

她把那幾件袍子抖開給西屏看,“這是他大哥年少時候的衣裳,擱著也是擱著,給你出門時候穿。”

大爺較時修清瘦一些,他年少時候的衣裳西屏穿著倒合身,那件水天碧的直裰裹在她身上像是比著裁的。可巧她瘦,胸前又沒有幾兩肉。

時修不知怎的看到那地方去,渾身打了個顫栗,忙把眼偏開,清了清喉嚨,問外頭趕車的玢兒,“是走東大街拐過去麼?”

“噯,小巷子裡過不去馬車,隻好走大路。”

東大街前頭右折,便至小石街,行不出三裡便是那月鉤子橋。橋對過是一排臨河的房舍,多是妓家,按那耿萬說下的,有口井對著的便是那許家院的後門。他們從後門進去,免得給人看見了不好。

西屏很清楚她不該來這種人家,昨日連莊家也不該去。可她有些報複性地想,從前足不出戶也鬨出那許多的閒話,何苦再守那些沉悶規矩。反正人家要覺得你是個蕩.婦,你無論如何也清白不了。

玢兒上前叩門,未幾有個仆婦來開,時修道明身份,那仆婦忙引著進去正屋裡坐,叫出那許媽媽來。許媽媽見是時修,連聲疊聲問安,立在跟前不敢坐,隻等著時修問話。

時修立起身,走到門前環顧這屋子,是間一樓一底的屋舍,左邊有木梯上去,想必是間閨房。便問:“樓上是誰的屋子?”

許媽媽仰頭看一眼,說起來又是兩眼含淚,“樓上正是玲瓏的屋子。”

“領我上去看看。”

上去一看,屋子十分寬敞整齊,有一月洞屏門分開內外,外頭靠牆擺著圍屏,設一張黃梨木大圓案,想必是待客之用。踅入洞門,才是臥房,窗戶底下擺著一張偌大的雕花黃梨木妝台,床也是雕花黃梨木,想必都是成套的。

西屏看這排場,倒像是一位盛極一時的娼伶居所,隻是細嗅,這屋裡常熏的是尋常香料,不像昨日在莊大官人屋裡嗅到的那股異香。

她特地打開那靠牆的圓角立櫃看看,和那許媽媽笑道:“聽說玲瓏姑娘十六七歲時也曾是風月場中的紅頭人物,怎麼就這幾身衣裳?”

許媽媽尷尬回笑,“先時好多衣裳都給了她兩個妹子了。”

時修正走到妝台前,推開檻窗,正瞧見西廂二樓窗戶裡有個妙齡少女坐在那裡梳頭,也是明眸善睞,秀色可餐。原來那東西廂房也是兩層,廊角各有樓梯上去。

那許媽媽站在時修身後,見他看那西廂樓上那女子看得出神,便湊上前來笑說:“那是我家三姐,叫月柳,大人稍候,待老身去叫她來侍奉茶果。”說著噔噔噔自捉裙下樓去了。

西屏聽見,也走到窗前來看那月柳。湊巧那月柳察覺,朝這頭瞅了一眼,不必說話,那目光已令人自酥倒半邊。她見時修似看得出神,便瞥著眼看著他笑了笑,原來他喜好這類明媚俏麗的女人,七姐那一類的閨秀小姐,是麵皮薄些,動不動就臊著沒話。

時修回過頭來,看見她在笑,摸不著頭腦,“您笑什麼?”

“沒什麼。”西屏自走開,又在屋裡亂轉。

“這屋裡有您說的那種香麼?”

“沒有,我看那香匣子裡都是尋常的香塔線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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