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點為難,“論理我也是長輩啊。”
“你和他們年紀相仿,又沒所謂這個了。”顧兒一麵附到西屏耳邊,眼睛賊溜溜地瞅著時修,低聲說:“你替我盯著他點,叫他好好和人家七姐說話,不許又把人冷落在那裡。”
嘴長在他身上,誰還能強他不成?西屏心內這樣想,麵上還是點頭。
一時從那屋裡出來,太陽豔豔的,又還不至於熱,兩聲三聲雀兒叫,越走入園中,越是叫得密,叫成個天羅地網。
還不到分頭的時候,時修走在她旁邊問:“我娘鬼鬼祟祟和您說什麼?”
西屏斜吊著眼,故意板著臉,又有一點笑意憋不住從眼睛裡含含糊糊地露出來,活像個上年紀的大人在嚇唬孩子玩,“哪有這樣講你娘的?屬實不敬不孝!”
也許她常常刻意端出長輩態度,是因為要避男女之嫌。可越是這樣裝模作樣,倒越顯得她笨拙得可愛。他笑笑,眼朝天上望去,“您少同我裝腔作勢的,到底說了什麼?”
“好啊,連我也不敬起來了。”西屏作勢要捶他,因他不躲閃,她又不好捶了,放下手,哼了聲,“我的兒,你真要知道,就跪下來給
姨媽磕個頭。”
“我有心要給六姨磕頭,又怕六姨年輕,折了您的壽。”
“山高高不過太陽,我再年輕也是你六姨,你跪我,天經地義,哪會折壽?”
園中翠濃紅稀,光影密匝,她一半臉在太陽光裡,一半臉在陰涼中,腮上透出往日難見的紅來。時修看著,也不是真想知道了,情願她不說,他好和她繼續歪纏。
西屏原地立了須臾,見他沒有要跪的意思,她也不在意,笑笑往前去。偏他也不似往日的樣子,頗有些無賴行徑,又趕上來,一路央求不迭,稀裡糊塗竟跟著走回她房裡來了。
她吃他不過左邊轉右邊轉的,一麵朝廊廡底下走,一麵嗔笑,“你這臟貓,少同我在這裡拉纏,仔細你爹又要打你,這回我可不勸了啊。”
他反剪起一條胳膊,不以為意,“了不得給他老人家捶一頓,怕什麼?”
她忽然立定了,“你娘說你是個楞頭呆子,隻怕又將人家七姐乾晾在席上,囑咐我到那日要盯著你,叫你和七姐多說幾句話。”說著嘲笑起來,“我看姐姐是操閒心,你在許家和那月柳姑娘說話的時候,不也是軟語溫存的?”
“嗨,那是在套她的話。”
“你在公堂上也是這般套女人的話?”
時修一轉話鋒道:“瞧,你們總嫌我不會和女人說話,見我會和女人說話了,你們又嫌我輕浮。”
說話間一調頭,望進屋裡去,見那薑南台自己在外間椅上坐著,紅藥正給他奉茶。他頓住腳,西屏跟著他望進去,匆忙間斂去大片明媚笑意,隻微笑著走進門內。
南台早看見那姨甥二人嬉嬉笑笑地走進院,他二嫂笑容絢麗,比在家時多了好些俏皮靈動的表情,目光也變得柔和繾綣了許多,仿佛很眷戀眼前的時光。
不過看見他,又像從這時光裡抽身,彼此都回到了薑家府宅似的。她還是對他帶著不能說明的一絲怨意,隻輕輕和他點頭,“三叔,你有事?”
南台回神過來,起身打拱,“有事要和二爺說,聽丫頭說他到了你這裡,我就過來了。”
他比他們還早過來,又是幾時聽丫頭說的?可見是扯謊。西屏知道他是有意來尋她的,為避嫌疑才這般說。
她瞅時修一眼,生怕他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先走進罩屏內,“進來坐吧,有話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