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貞自火燒起來後,就借助紅綾躍到了山頂的樹上,更不會被熏到。
再說,她本來也聞不到味道。
火舌漸漸吞沒了望鶴軒的頭發和衣衫,直燒了近一個時辰,才有熄滅的意思。
等火快燒透了,褚南潯開始撿望鶴軒的骨灰。
剛才的信封是牛皮紙做的,防水,正好用來包骨灰。
裝好之後,再用外袍紮成包袱,兩隻袖子當做綁帶係在身上。
信封太小了,裝不了許多,隻能聊表褚南潯的心意,大多數骨灰都剩在地上。
他就地挖了個土坑,將骨灰撥入坑中。
撥到一半,骨灰中出現異物,是個很硬的東西。
褚南潯拾起來看,灰突突的,像一個扁平的圓環,兩邊用搭扣連在一起。
他把坐在山頂樹上的遲貞叫下來。
“你說這個圓環,會不會是武聖劍?看這形狀,八成是藏腰帶裡了。”
他一邊說,一邊摁開圓環的搭扣。
隻聽“錚”的一聲,圓環首尾彈開,包裹圓環的細灰灑落一地,露出黑色真身。
還真是一柄劍!
褚南潯把劍橫過來細看,隻覺得氣若寒冰,色如濃墨,劍身隱有暗紋閃現,正是劍譜上的“流雲”二字。
他從灰裡尋到一根未燒完的樹乾,約莫一尺長,有大腿粗細。
然後舉起流雲劍,輕輕一揮,樹乾立時斷作兩截,端的是一把好劍!
遲貞從褚南潯手中接過流雲劍,再從頭上取下鵲尾針拋到半空,然後起劍一揮,鵲尾針“叮”的一聲,同樹乾一樣,斷作兩截,掉到地上。
“果真削鐵如泥!”遲貞忍不住讚歎道。
褚南潯看到她麵帶欣喜,將流雲劍拿在手上把玩,愛寶之心表露無遺,有心將寶劍贈予她。
“寶劍配巾幗,這些天承蒙姑娘照顧。褚某今日能站起來,全都是姑娘的功勞,這把流雲劍就送給姑娘做見麵禮吧!”
遲貞僅僅是欣賞,並不想據為己有。
因此,她沒有猶豫就回絕了。
“我自幼學習武藝,各般兵器都使過,練得多了,兵器於我,早就可有可無了。反倒是你,腿剛治好,正需要這柄劍防身。再說,流雲劍本就是望叔叔留給你的遺物,我怎能奪人所好?”
說句實話,以遲貞的武功修為,飛花摘葉亦可傷人,不必再追求武藝末道,逞兵器之利。
江湖中,人人都為流雲劍爭得頭破血流,不說向從陽為了得到寶劍囚禁望鶴軒,單從這次試劍大會的盛況就可見一斑。
似遲貞這般對流雲劍表露欣喜之色,卻又不據為己有的人,褚南潯很是佩服。
一開始,他還對遲貞的身份有所懷疑,覺得她可能是向從陽派來的人,現在看來,完全是無稽之談。
褚南潯不禁有些慚愧:原來她隻是單純地對流雲劍表達欣賞,並沒有覬覦之心,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從遲貞手裡接過流雲劍,打算出島後找能工巧匠做一條結實的腰帶,來當劍鞘。
把劍小心收好後,褚南潯將沒收拾完的骨灰都撥到了土坑裡,用土掩埋好。
然後從周圍搬些石塊蓋在上麵,最後立個小石牌,刻上望鶴軒的名諱。
做完這一切,他又跪下磕了幾個頭才算作罷。
他做這些的時候,遲貞就一直坐在旁邊沒動。
她在聽,聽山下的動靜。
剛才焚燒屍體的時候,濃煙順著峰頂的缺口飄出去很遠,向從陽極有可能派人上島察看。
趁彆人還沒來,她得想出對策,怎麼在敵人不防備的情況下,搶走船隻,然後帶褚南潯逃出去。
她雙目無神地“盯”著峰頂,褚南潯走過來,問她:“流雲劍拿到了,望叔叔也入土為安了,接下來該怎麼辦?你有什麼打算?”
“我有什麼打算?”
遲貞隱隱感到不安,是要分道揚鑣了嗎?
一想到下島之後就要分開,她茫然了,不知道該乾些什麼。
褚南潯笑道:“沒想好就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現在紮個筏子是來不及了,咱們等向從陽派人過來,先殺他個措手不及,然後搶他的船,這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他一說話遲貞忍不住笑了,這件事自始至終就沒商量過,沒想到兩個人想一塊兒去了。
天色尚早,遲貞又到峰頂去了幾次,下麵一直沒有動靜,看來向從陽白天是不會行動了。
乾等著時間過起來尤其慢,反正閒來無事,褚南潯拿出白絹,對照著練習流雲劍法,遇到不懂的就向遲貞請教。
遲貞頗有做師父的天賦,解起劍譜來簡單易懂,順帶將自己的領悟傾囊相告。
褚南潯在感歎遲貞厲害的同時,又覺得奇怪。
她不識字,是怎麼做到對武學有如此深的造詣呢?
不過人都有隱私,遲貞發現了練武的速成秘訣也說不準。
但如果遲貞不主動提及,他是絕對不會問的。
練了一會兒,褚南潯就因為久病初愈,加上腹中饑餓,開始力不從心了。
他找了塊還算乾淨的石板坐下來休息,問一旁沉溺於聽動靜的遲貞。
“你餓不餓,夜貓子肉吃不吃?”
“夜貓子?”遲貞疑惑不解,不明白褚南潯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峰頂有一根貼著地長的歪脖子樹,枝乾向下延伸到天坑的昏暗角落。
之前,褚南潯覺得樹的形狀很有趣,就沒舍得讓遲貞折下來燒火,這棵樹因此幸免於難。
現在,向下生長的枝乾上停了一隻夜貓子,鼓愣個大眼睛,昏暗中發出幽幽黃光。
夜貓子一動不動,看起來像個靜止物體。
褚南潯指著它笑道:“你看它呆頭呆腦的,像個傻子,彆的夜貓子頭都是圓的,它怎麼看起來方方的?也不像其他夜貓子有大臉盤子和耳朵。唉,這麼小一點,還沒我手大,不知道夠不夠塞牙縫的。”
夜貓子沒有感覺到空氣中逐漸彌漫的危險氣息,繼續鼓愣著大眼睛,腦袋左右轉了幾下,透著一絲絲詭異,像在嘲笑它對麵的人。
“太瘮人了。”褚南潯不由地抖了一下。
“不行,我現在就去把它抓下來。”
“不能吃。”他剛走出一步,就被遲貞淡定的聲音叫住了。
“怎麼了?”褚南潯一臉疑惑,“這幾天魚都給我吃膩了,改善下夥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