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寂靜,無處可躲,褚南潯拉著遲貞飛出府外,回到落腳的客棧。
他等遲貞洗漱完畢,安然入睡後才回到自己房間,而他自己,卻是怎麼也睡不著了。
如此長夜,實在難熬,好不容易等到窗外有了灰白,褚南潯斷然起身,隻待天一亮就要出門。
昨晚遲貞一時衝動,最後還把鵲尾針留在了司兵府,他怕官兵循跡摸過來,被他們留在荊州就糟了。
褚南潯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外,再確認了遲貞是否安睡之後,走出客棧,他要打探消息,已備隨時逃跑。
清早的荊州城還沒有開始喧鬨,隻有賣早點的攤位,此起彼伏地冒著炊煙,褚南潯買了兩個炊餅,就近找地方坐下,漫不經心地撕著,觀察城門口的動靜。
官府如果有行動的話,不是貼告示就是封城門,隻要在這裡等著,就能獲得第一手消息。
炊餅尚未撕完,前麵有喧嘩聲響起,不少人簇擁著官差,跟著他過來貼告示。
兩輪漿糊刷完,一張蓋了刺史大人官印的告示,貼在老舊的城牆上,之後又補上兩張全身畫像。
尋常百姓,最是無聊,芝麻大點的小事,都會聚集在一起談論,更不要說告示這種寫滿是非的東西,圍著的人簡直堆上加堆。
褚南潯試了幾次,才勉強擠到人堆中,跟著大家一起看。
隻見告示中寫道:
“歸州大盜紅衣遲三娘,與一男性同夥,深夜入司兵府行凶,並遺留鵲尾針一枚。天子腳下,持惡行凶,罪不容恕,歸案必然重處。三州百姓,凡舉告查實者,賞銀一百兩,擒獲歹人者,賞銀五百兩。現附畫像兩張,令各級衙門全城緝凶,不得有誤。荊州府衙印”
擔心了一晚上的褚南潯,在看到畫像的那一刻,整個人都輕鬆了,甚至還有些想笑。
左邊畫像上,畫著一名黑衣男子,臉上黑巾覆麵,露出一雙眉眼。
單就蒙麵巾以外的部分而言,與袁時本人十分相像。
想必這個曹司兵在害怕之餘,還沒有忘記,他在人的麵部記憶方麵,有獨特的本事。
與袁時一比,右邊畫像上的遲貞就差得遠了,除了紅衣,可以說毫不相關。
遲貞妙齡少女,二十出頭,硬生生被畫成了四十多歲的半老徐娘,眉梢眼角全是皺紋。
不僅如此,長得也不忍直視,滿臉麻子,下巴上還頂著一顆長了黑毛的痦子。
能畫出這種效果,有一大部分要歸功於溫圖,要不是他在試劍大會後放出的謠言,把遲貞的年齡相貌,編得天上沒有、地上絕無,官府也不至於畫出這樣不倫不類的遲三娘。
照這個樣子緝凶,但凡遲貞換一件其他顏色的衣服,他們一輩子也不可能抓到。
畫像看完,褚南潯徹底放心,正想擠出去的時候,周圍壓力突然變小,周圍的人自動讓出來一條道,帶著古怪的眼神打量他。
褚南潯雖然納悶,也沒多做停留,他直接往外走,剛走出去幾步,就聽到背後的人開始議論。
“你們說,遲三娘有沒有可能是個男的?剛才那個穿紅衣服的公子,長得跟畫兒裡的一樣,眉清目秀的,會不會是遲三娘假扮的?”
他一說話,旁邊立刻有人牙尖嘴利地反駁。
“你眼睛幾時瞎的?畫兒上的人哪裡眉清目秀了?長得這麼醜,看了夜裡都要做惡夢,你可彆攀扯好人家的公子了!”他一邊說,一邊伸著食指在畫像上狂點。
先前說話的人氣得直跺腳,“哎呀,我說的畫兒,不是這個畫兒!”
走得遠了,後麵的聲音越來越小,褚南潯看著身上的紅衣,無奈笑笑。
等他回到客棧,遲貞已經醒了,坐在窗下發呆。
褚南潯走過去,放下路上買的早點和一個嶄新的包袱,然後輕聲問她:“在想什麼?”
“我在想袁時還回不回來?”遲貞手托下巴,望著窗外。
袁時一夜未歸,褚南潯也很擔心,他不是擔心袁時的安慰,而是擔心他跟遲貞的處境。
經過司兵府一事,他們的行蹤已經暴露,袁時雖然沒有回來,他的畫像卻貼滿了荊州城,隻要客棧的夥計不是一群瞎子,就會發現他們兩人跟袁時是一夥的,所以必須馬上搬出客棧才行。
褚南潯把外麵的事跟遲貞一說,遲貞也不耽擱,連早點都不吃了,直接收拾東西,跟著褚南潯離開。
二人走之前,還特意換上了褚南潯新買的衣服,這還是遲貞頭一次穿紅色以外的衣服,青綠靚麗,十分俏皮。
褚南潯則換上了一身黑衣,霎時間從翩翩君子變為魔教少君。
二人出了客棧,尋了一家偏遠的鄉村小店,收拾妥當之後,又回到人口聚集的荊州城內。
時間已近正午,遲貞還沒有用飯,褚南潯帶著她來到一處位於江邊的酒樓。
進店以後,又特地為遲貞點了一條魚,就算她嘗不到味道,補充點營養總是沒錯的。
再說,多吃魚肉對眼睛的恢複也有好處。
這家酒樓的魚,是從長江裡撈的,做菜方法多以清蒸為主,製作時隻用鹽來調味,保留了魚最原始的味道。
褚南潯點這道菜,也是因為,太過複雜的烹飪方法和佐料,反而不利於味覺的恢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