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根一根地把魚刺挑出來,放在遲貞碗裡,等待中的遲貞,則在旁邊把玩著魚刺。
魚刺的形狀多種多樣,有叉形的、針形的、片性的,還有四邊都有棱的,摸起來十分有意思。
此時正值飯點,酒樓內坐了不少人,大家三五成群,圍在一起竊竊私語,都在談論告示的事。
其中有個生意人,故弄玄虛,說起話來頗為神秘。
“街上流傳,說遲三娘到司兵府是去盜寶的,結果寶貝被萬事休郎君拿走了,遲三娘撲了個空,萬事休郎君把寶貝看得那樣緊,我看遲三娘這次是拿不到了。”
文獻王高從誨未薨之前,特彆喜愛高保勖,每次生氣的時候,隻要看到高保勖心情就好了,所以荊州的百姓私底下都管高保勖叫“萬事休郎君”。
他一說完,另一個掌櫃模樣的人立刻接過話頭。
“何止啊?我聽人說,前些年萬事休郎君得了一本絕世神經,能活死人、肉白骨,連王上找他要都不肯給呢!”
“王上還指著萬事休郎君給他處理政事呢,肯定不好意思找他要,萬一萬事休郎君撂了挑子,王上豈不是要忙死?那些如花似玉的美人就要獨守空房了,哈哈……”談起上位者的閒話,生意人的聲音都大了起來。
他的聲音洪亮,隔壁的遲貞也不是聾子,遲貞對那件價值連城的紅珊瑚並不感興趣,反倒是那本絕世神經勾起了她的興趣。
她轉頭“看”向褚南潯,褚南潯似乎也有此意,握了一下她的手,兩個人心照不宣,覺得有必要去一趟王宮。
他們各自思索著對策,又聽到旁邊的人開始談論。
“你們說遲三娘怎麼長得這麼醜啊?畫像上的人滿臉麻子,還有那麼大個的痦子,是想嚇死誰呢?”
說這話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他剛剛進店,與聊天的幾個人十分相熟,就近坐在了他們一桌。
掌櫃模樣的人搖頭道:“我看倒不見得,我在歸州有一個親戚,見過遲三娘幾次,說她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勝過西施貂蟬呐,我看司兵大人是因為家裡進了賊,心裡不舒服才胡亂編排她的。”
“彆聽你的親戚胡說,”中年人打斷他,“東頭翠喜樓的琴葉姑娘,他們也說是絕無僅有的大美人,像天仙一樣,結果我上次去看了一回……”
旁邊的人聽他說起翠喜樓的琴葉姑娘,都來了興趣,一個二個把頭湊過來,爭著問他:“你看了一回怎麼樣?”
中年人見聽眾越來越多,有意吹噓一番,聲音也越發地大了,“我看了一回,那家夥,那嘴比這碗都大,不知道的還以為要吃人呢!”
他一邊說,一邊把麵前的海碗舉高,其他人都跟著大笑起來。
大部分人,都把他的話當笑話聽了,也有幾個人不信,對他說的話表示質疑:“你有幾斤幾兩,也能見到琴葉姑娘?”
中年人不服氣,反駁道:“我騙你們做什麼?我前幾天才見過的!所以我說,紅衣遲三娘肯定也是那個鬼樣子,都是其他人道聽途說,才把她傳得跟賽天仙似的!”
他說著,一隻手擱在下巴上來回摩挲,個中神情,得意非凡。
中年人誌得意滿,他見過琴葉,理所當然的接受周圍人的膜拜,但享受不過片刻,熱乎勁兒都還沒過,又驚叫著從座位上彈起來。
“哎呀,有馬蜂在蟄我!”
其他人被嚇了一跳,也都跟著起身,尋找馬蜂的蹤影。
找了半天,連根馬蜂的毛都沒找到,其他人都抱怨起來,以為是中年人開玩笑,想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真的有馬蜂,不信你們看!”中年人抬起手背,向眾人展示。
眾人定睛一看,差點沒笑出聲來,原來中年人的手上釘了一根魚刺,卻被他誤認為成馬蜂了。
生意人剛才被他搶了風頭,正好找到機會嘲笑一番:“你真是皮糙肉厚到感覺都遲鈍了,魚刺跟馬蜂能一樣嗎?自己吃魚不小心,反倒在這裡唬人!”
“我哪有吃魚?”中年人爭辯道,“你們自己看看嘛!”
聽了他的話,這桌的客人才意識到,他們根本沒點魚,不可能有魚刺。
其中一人,把中年人的手拽過去細看:粗如樹皮的手背上,一根四棱鑲邊的魚刺晶瑩剔透,直入內裡,僅留了一點柱體在外麵。
如此厲害的魚刺,絕對不可能是自己紮進去的,眾人環顧四周,試圖從客人中找出罪魁禍首。
幾輪掃視,眾人把目光鎖定在角落裡的一男一女。
這二人,女的一身青綠衫子,年輕貌美、宛如天仙;男的一身玄衣,眉目如畫、堪比潘安。
如此俊男靚女,不似人間所有,倒像一對仙人。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一男一女如此容貌,在場竟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一步。
隻因為他們,男的一門心思挑魚刺,女的除了吃魚肉,就是把玩桌上各式各樣的魚刺。
眾人兩相對照,發現中年人手背上的魚刺,雖然隻留了一點在外麵,卻能看出,與女子手裡正在把玩的是同一種形狀。
都是兩寸長,中間柱體、四邊有棱,形似飛鏢的模樣。
能將小小的魚刺,射.入中年人粗如樹皮的手背,說明女子的武藝絕非泛泛之輩,就算沒有遲三娘長得醜,單憑這手功夫,也能與遲三娘一較高下了。
中年人按著手背,不敢再說話,隨後放下飯錢,連滾帶爬地閃出了酒樓,其他人也跟著一哄而散。
偌大的酒樓,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隻剩下遲貞和褚南潯兩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