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至此,若芊再不避諱,把芸竹受傷後的表現,諸如臉色紅腫發紫、惡臭流水、奇癢無比等症狀,事無巨細都告訴了褚南潯。
聽完若芊的介紹,褚南潯的第一反應就是“蟲屍粉”。
蟲屍粉,遲貞在歸州的時候曾給他看過,是一種由多種毒蟲的屍體研磨而成的粉末,但具體的症狀表現他沒親眼見過,都是聽遲貞講的。
他記得遲貞說過,蟲屍粉有兩種,一種是向千蘭中的、四到五日可自行解除的普通蟲屍粉,對人體沒有太大的傷害。
而另一種蟲屍粉,在發症初期和普通蟲屍粉是一樣的,隻不過在四五日之後不會自行解除,而是腸穿肚爛而亡。
這兩種蟲屍粉,遲貞到底用的是哪一種?褚南潯也不敢斷定。因為他自己也隻見過普通的那一種,隻能從遲貞的描述推斷,二者的外觀區彆在哪裡?
至於蟲屍粉有沒有解藥,他則沒有聽遲貞提起過。
他把知道的情況,對若芊講清楚,若芊很快就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如果芸竹中的是毒性劇烈的蟲屍粉,且沒有解藥,那她活下來的希望就等於零。
當務之急,是確定芸竹中的是哪一種蟲屍粉?若芊不敢耽擱,趕緊在前麵帶路,把褚南潯領到芸竹的房間裡去。
一夜的時間,芸竹時而昏迷,時而清醒。
昏迷的時候聲聲呼痛,汗如雨下;清醒的時候,用力抓撓,形似瘋癲,聲如鬼泣。
他們進來的時候,芸竹正處於昏迷中。
房間裡散發著陣陣惡臭,床單被子上沾染了淡黃腥臭的粘液,屋裡的陳設,也都因芸竹醒時的癲狂行為,而變得狼藉一片。
縱使褚南潯做足了萬全的準備,還是被房間裡的慘況震住了。
留守的人怕分泌的粘液有毒性,傳染給自己,都不敢靠得太近,連服侍的兩個教眾,也都被芸竹打傷,躲到了門外。
蟲屍粉的毒性隻針對中毒的一人,褚南潯是知道的,他見教眾都躲得遠遠的,若芊也十分忌憚的樣子,主動上去為芸竹把脈。
蟲屍粉的毒性僅流於表麵,芸竹的脈搏與常人無異,身體外部的表現則與遲貞所描述的一致,先前還有一分懷疑的褚南潯,此刻確信芸竹中的就是蟲屍粉。
他問若芊:“可有找到飄散的藥粉。”
“真的是蟲屍粉嗎?”若芊不答反問。
她昨夜看得分明,遲貞出手的時候捏了一個小球,根本不是藥粉,她離得不遠,絕不可能看錯。
“是蟲屍粉不會有錯,”褚南潯沉重點頭,“芸竹姑娘的症狀,與當日向千蘭的症狀一模一樣,向千蘭中毒時,我不在現場,但百裡閣有很多人見過,此事傳得沸沸揚揚,你一打聽就知道了。”
關於向千蘭中毒的事,芸竹清醒時曾說過,得到準確信息的若芊,隻能接受事實。
她沉思片刻,黯然回道:“實不相瞞,大家找了一夜,就差沒把百花樓翻過來了,最後什麼也沒找到。”
“可能被風吹走了吧?”褚南潯記得,蟲屍粉極輕極軟,稍微的抖動,就能使粉末四散。
這麼多人一起尋找,就算有粉末落在地上,也會被衣衫和腳步帶起的風吹散,不留一絲痕跡。
找不到粉末,就無法判斷是哪一種蟲屍粉?因為兩種蟲屍粉所用的毒蟲不同。
四五天可自行解除的蟲屍粉,大多是以能讓人身體發癢的蟲子屍體製成,毒性並不十分強烈。
而常穿肚爛的蟲屍粉,所用到的蟲子屍體,來自毒性更為強烈的毒蟲,這個從粉末中的蟲子翅膀顏色就可以推斷出來,因為毒性越強的蟲子,翅膀顏色往往會更加五彩斑斕。
沒有了粉末,隻能退而求其次,褚南潯忍著惡臭,將芸竹臉上的黃色粘液蘸一些在棉花上,準備拿回去做進一步的研究。
興許是察覺到臉上的異樣,一直被痛癢折磨的芸竹,突然從昏迷中醒來,一把抓住褚南潯的雙手,死死的禁錮住。
“救我!救我!”
聲音的淒厲程度,宛如兩把鐵鍁互相刮擦,讓人幾欲抓狂。
她叫了一陣,看清眼前的人是褚南潯,雙手立時化為鋼爪,長長的指甲刺入褚南潯的皮膚,帶起十條深深的血痕。
疼痛鑽心,褚南潯慌忙撤手,還是被芸竹抓住了衣袖,拽下來一大片紅布。
躲在一邊的若芊飛速趕來,潔白的長裙被芸竹揮起的雙手,濺起一串黃色粘液。
若芊素來愛潔,此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她從後麵抱住芸竹,試圖製止,“你冷靜一點,他是來給你看病的!”
“誰要他可憐?”芸竹拚命掙紮,邊說話邊大喘氣,“他跟遲三娘是一夥的,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一邊尖叫一邊扭動,若芊力氣不如她,根本按不住,若芊急得沒有辦法,隻好一記手刀劈在芸竹的脖子上,讓她暫時昏迷。
若芊這麼做,自有她的考量。
昨夜鬥嘴,芸竹就是因為出言不遜,才被遲貞彈了蟲屍粉,此刻若是再得罪了褚南潯,怕真的無藥可救了。
她被逼得沒法,又不忍看見芸竹受折磨,隻能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