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的時候,師父與褚南潯日日關在房間裡“密謀”,每次都讓她離遠一些,要不就是等她睡著之後一起在藏書室裡鑽研,這些她都知道,甚至很多時候為了讓他們早點去藏書室,她還會故意裝睡。
直到後來,師父診斷出她的傷完全好了,再裝下去可能露餡,她才罷手。
之前褚南潯和湯半清的密談,她雖然偷聽了,卻沒有得到太多的線索。
除了此行的目的是福州而非建州,以及自己和建州鵲形門沒有半分關係之外,其他的有用消息褚南潯一句都沒透露。
但這種話肯定不能對褚南潯說,不然怎麼從他嘴裡套出更多的內容?
遲貞垂下眼皮,一臉淒楚,像是知道真相後控製不住心痛。
“我知道歸我知道,但跟你主動說出來的不一樣,你若是存心騙我,我看咱們不如就在此地分道揚鑣吧!就當從來沒遇到過。”
她的話說得很重,也是褚南潯最怕聽到的那種,她說完之後就不再開腔,仔細聽褚南潯的反應。
果然,褚南潯立刻沉不住氣,連呼吸都粗重了許多。
“貞貞,咱們有事好商量,萬萬不可把‘分道揚鑣’四個字掛在嘴邊,你知道我怕這個。”
“不說這四個字也行啊,那你就親口告訴我。”遲貞計謀得逞,好整以暇地給自己斟茶,褚南潯心虛,立即接過茶壺幫忙。
褚南潯終究還是有所顧忌,他一直等到遲貞把杯中的茶喝完了,沒彆的事了,才不得不開口。
“你還記得我在平灘湖跟你說過的事嗎?我義叔望鶴軒和他師兄覃雅山的事。”
“記得,怎麼了?”遲貞不解,難道師父和褚南潯隱瞞的事,會和百裡閣的師兄弟有關?
回想起半年前的初遇,褚南潯恍若在夢中,“那時你說,你出生在福州,還說可惜我們兩個不認識,其實我們那時候是有機會認識的。”
他的話前言不搭後語,遲貞卻覺得暗含玄機,不敢再往下想,特彆是想到覃雅山失蹤在皇宮後……
“事情是這樣的,”褚南潯喉結滾動,決定從頭講起,“其實你不姓遲,你父親複姓尉遲,單名一個瑾字,是前閔國皇宮裡的一名禦前侍衛;你母親名叫陳盈之,是個普通的商家女子……”
他試探性地說了幾句,見遲貞沒有太大的反應,就接著往下講。
“你母親生得十分貌美,有傾國傾城之色,你父親對她疼愛有加,請了技藝精湛的繡娘為她繡像,並把繡像貼身帶著,時刻不離。長興三年,王鏻稱帝,彼時福州正熱,王鏻下令在皇宮內建一處冰窖。這天,又輪到你父親值守,本該貼身放著的繡像,不知怎地被風吹落在地上,剛好被後麵的王鏻撿到……”
茶棚搭在官道邊上,不時有車馬經過,遲貞置身其間,轔轔車聲都不及褚南潯的話給她帶來的震動,以為自己是一個病重不治被親身父母拋棄的棄嬰,沒想到竟是這樣曲折的身世,比話本裡講得還要離奇。
事情既然已經開了頭,褚南潯就不敢隱瞞,凡是他覺得遲貞以後有可能問到的,都事無巨細地主動說出來,直講到同來喝茶的一批人都走了,茶棚裡隻剩下他們兩個。
事情講完,褚南潯問:“你就沒什麼想說的?”
實在是遲貞的表現太平靜了,不像是當事人該有的反應,他不得不問。
“那你想讓我說什麼?”遲貞自嘲一笑,“是想我回到過去把我娘救出來?還有想我把王鏻的墳刨了,挫骨揚灰?”
褚南潯釋然,“原是我想多了,我還以為……早知道這樣,你師父也不必瞞你了。”
事情比想象中要簡單得多,褚南潯雖然覺得有一點不可思議,也沒有想太多。
“你現在可以跟我去福州了嗎?”要是遲貞還不願意去見陳守明,他隻能跪下來去求了。
“既然師父都同意我去了,我還有什麼理由拒絕呢?”遲貞反問。
壓在心裡的包袱終於卸去,褚南潯覺得天上的雲都白了不少,也由衷感歎,一路上沒想到借口也不算什麼壞事。
時候不早了,要借宿還得到前麵的集鎮上去,他付了茶錢,扶遲貞上馬,心滿意足地往福州進發。
*
午夜客店中,遲貞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
此刻,她真想那個被稱作為娘的人,再到自己的夢裡來,可自從她和褚南潯在一起後,娘就再也沒來過了。
莫非,娘也知道褚南潯是她的天命,樂意把她交給褚南潯嗎?
躺了半響,遲貞覺得自己想吐,胃裡翻江倒海,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她想不通,一個皇帝,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為什麼要奪□□?然後僅僅因為彆人不願屈從,就用非人道的方式折磨,全然不顧那人已經身懷六甲。
可惜王鏻被自己兒子殺了,獻計的惡道士陳守元也已經死於非命,不然憑她的手段,絕不讓他們死得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