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受傷你就想辦法弄出點動靜來。”遲貞閒適無比,一點都不緊張。
這不失為一個好方法,阿柔從善如流,不斷用身體各處關節敲打木板,隻為讓遲貞聽得更清楚。
僅僅一瞬間,阿柔晃動的頭顱沒敢再動一下,因為鵲尾針擦著她的頭皮,連帶她頭上的木簪一起被釘在了身後的木板上,隻要再往下一寸,她的小命就不保。
“師父……”阿柔像被施了定身術,隻敢抬著一雙眼睛,感受頂上是不是還有頭皮在?
木簪已經被鵲尾針紮透,想動就必須兩個一起取下,阿柔摸摸頭發,還好好的長在頭上,她連拍胸口,慶幸沒有被遲貞削發為尼。
她小心翼翼,想把鵲尾針拔下來,卻因姿勢受困,力道不能完全使出,最後還是由褚南潯代勞,才把這枚穿了牆的鵲尾針取下來,交到她手裡。
阿柔頭發披散,回首看牆上的小洞,透過洞口,甚至能看到屋子裡的陳設。而她手上的木簪,被鵲尾針洞穿,二者交叉,嚴絲合縫地卡在了一起。
“想練到這種程度嗎?”遲貞問。
“想!”阿柔激動不已,這是她做夢都不敢企及的高度,這個師,她可真是拜對了。
“想就要敢!”遲貞語重心長,想象阿柔此時的樣子,估計不太好看,又道,“去,把頭發收拾了。”
阿柔沒動,看著遲貞頭上的鵲尾針,突發奇想,“師父,我也想用鵲尾針代替簪子,所以能不能給我一根你的……”
她摸著手上的鵲尾針,針尾那個小小的“貞”字,是她努力的方向。
“想要可以,”遲貞挑眉,“拿兩枚你的來換。”
褚南潯忍不住想笑,他的貞貞,還真是一刻都不想吃虧。
遲貞的提議,阿柔正求之不得,哪裡還管虧不虧?當即就拿了一把出來,讓遲貞從裡麵挑選。
熟料,遲貞一把全接到手裡,緊接著就往懷裡送。
“貞貞,你的學費是不是太貴了些?”褚南潯看到阿柔錯愕又心疼的眼神,第一次沒站在遲貞這邊。
“嗯?”遲貞同樣錯愕,手從懷裡拿出來時,除了鵲尾針,還帶了一個捆紮嚴實的皮革小包。
“這是?”褚南潯知道誤會了遲貞,因為這個小包他見過,就在平灘湖,遲貞為他治腿的時候。
隻是他不明白,遲貞這時候把它拿出來做什麼?
阿柔無心想其他的,隻要遲貞給她留兩根針,讓她保留一點“火種”,她就謝天謝地了。
小包打開,遲貞的手從銀針上掃過,停留在銀色小刀旁邊。她一手捏鵲尾針,一手按著刀柄,用刀尖在針尾橫勾豎劃。
……
“好了,”遲貞拿起兩枚刻好的鵲尾針,剩下的都還給阿柔,“這兩枚就歸我了,用你手上的那枚交換。”
阿柔攤開左手,手裡的那枚鵲尾針,有一個“貞”字;她又攤開右手,手裡是一把鵲尾針,每一枚針的針尾,都刻了一個小小的“柔”字。
“師父…”阿柔哽咽,拜師幾個月,她還沒有見過遲貞這麼溫柔的樣子。
褚南潯臉上發燙,經過陳守明的事,他應該是最了解遲貞的人才對,剛才也不知道怎麼了,沒過腦子就說了出來。
“咳,我看今晚就彆練了吧,”褚南潯扶額,“阿柔,把你師父借給我用一下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阿柔連忙擺手,眼睛在遲貞和褚南潯身上來回穿梭,“用不用我回避?天氣這麼熱,在院子外麵住一夜也是可以的。”
褚南潯臉上更燙,恨不得找東西蓋住,“不用回避,不過是讓你師父試個藥罷了。”
阿柔麵色尷尬,收起鵲尾針,訕訕地回自己房間去了。
她一走,褚南潯就把遲貞帶到了日常煉藥的房間。
房間進門處有一排火爐,藥湯在鍋裡翻湧,咕嚕咕嚕,已經熬成了膏狀。
褚南潯把藥鍋拿下來,放到一邊晾涼,又從櫃子裡找出一卷紗布,剪成兩尺長的紗布條,平攤到桌麵上。
“這次的藥比較特彆,要連用半個月,而且用過之後,感覺可能會變遲鈍,比如你的耳朵,短時間內不會像現在這樣靈敏,你確定要試嗎?”
耗時數月,褚南潯對這次的方子還是很有信心的,但耳朵是遲貞唯一的依仗,他擔心,遲貞會因此而恐慌。
“不就是聾子嗎?”遲貞笑道,“以前又不是沒做過,你大膽地試就好了,反正情況不會比現在更差。”
最擔心的事解決,褚南潯不禁長舒一口氣,剛好藥膏也涼了,他一層層地塗抹到紗布正中間,直到紗布中心變成厚厚的藥墊。
“好了。”褚南潯讓遲貞坐下,將藥墊纏到遲貞的眼睛上,在腦後打了一個結。
隨後,他拿出浸過藥的銀針,在遲貞麵部的承泣、球後、瞳子寥諸穴刺下。
時至深夜,藥房的燈一直亮著,藥爐裡的火苗忽閃忽閃,在牆上不斷跳躍。
遲貞甘心承受,一顆心忽上忽下,期待黎明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