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陳年舊識(2 / 2)

南平月儘 千機Q 4319 字 3個月前

“這姑娘幼年時遇到劫匪,在臉上留下傷疤,她父母嫌棄她年齡大了還嫁不出去,便把她遺棄在深山裡,我進山采藥,偶遇她懸樹自儘,就把她帶了回來。至於這些藥,是為她修複傷疤用的。”

吳士乾垂眼一看,那姑娘半邊臉上一道陳年傷疤,從耳根直拉到嘴角,說不出的醜陋與可憐,但凡女子,有這樣的傷疤絕難嫁出去,於是收了小刀,與陳守明攀談起來。

修複容貌,猶如收回覆水,其中的難度,隻聽陳守明講,吳士乾便覺得不可思議。

女子一直昏迷不醒,他雖然信了陳守明的說辭,卻也不敢掉以輕心,於是整夜守在屋內,直到第二天女子醒來,與陳守明所說的不差分毫,才敢放心大膽地讓陳守明重啟治療。

之後,陳守明讓女子喝下麻沸散,為女子進行傷疤剝離,吳士乾被允許在一旁觀看,將整個過程都看得明明白白。

結束後,吳士乾放心離去,之後每隔一段時間,他都去烏山腳下探望女子,看傷疤的恢複情況,每次都隻與陳守明打個照麵,連話都沒講過。

直到一個月後,女子煥然新生,他又恢複到早晚泡在酒樓裡的日子。

在福州城的日子待久了,吳士乾自然也聽說了許多宮闈秘聞,其中要數王鏻父子的事跡,最為眾人熟知。

說起王鏻王繼鵬父子,很多時候都不得不提他們身邊的走狗——國師洞真先生。

閩國百姓隻知道國師的封號,不清楚具體的姓名,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們談古論今。吳士乾在酒樓裡“住”了一段時間後,對這些事情自然如數家珍。

一日,他又在酒樓用飯,菜還沒上來,隔壁桌上的人已經開始討論。

“聽說了嗎?”一名商人模樣的中年男人四下張望,悄聲說道,“連重遇和朱文進密謀造反,打進皇宮了!”

路過的一位中年文士搖起扇子,目光中透露出不屑,“這誰不知道?那天夜裡喊殺聲震天,連皇宮都被燒了,咱們不瞎又不聾,有什麼不能知道的?”

文士酸腐之氣頗重,又是自己插進來的,餘人都懶得搭理,隻裝作沒聽見。

商人又道:“聽說上頭那位被殺了,新上來的還美其名曰給了一個諡號。”

一旁的吳士乾豎起耳朵,“上頭那位”說的是王繼鵬,登基後改名叫王昶,這他自然是知道的,不過他最近沉溺於美食,“新上來的”是誰?還真不清楚。

用不到他問,旁邊自有人幫忙解釋。

文士因受儘眾人冷落,越發得不服起來,直接從鄰桌搬來一個板凳,擠進人群,將一把破扇子搖得“哢哢”響。

“王延羲這次能坐上龍位,還多虧了控鶴、拱辰二將,以王昶那樣的下作人品,事後能封他一個‘康宗’也不算虧了他!”

時人談論國事,大多十分隱晦,如文士這般,把新舊皇帝的大名掛在嘴上的實屬罕見,眾人聽他一通亂說,嚇得紛紛扔了筷子,從酒樓跑出去,唯恐避之不及,引火燒身。

眼見眾人都跑了個精光,文士憤憤不平,他瞟了一眼滿桌還沒動過筷子的美味佳肴,坐下就吃了起來。一邊吃,還不忘嘟囔:“一群不識字的井底之蛙,本公子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就比如那洞真先生,明著是被殺了,暗地裡卻買通了王延羲的兒子,躲在南郊的院子裡逍遙自在,還有那……”

他正吃得儘興,回頭便見到掌櫃的領了一群人衝過來,慌忙便往外竄。

掌櫃的一邊追,一邊罵罵咧咧道:“你個該死的狗東西!天天蹭吃蹭喝,還亂嚼舌根,要是連累了我一家老小,看我不打死你!”

隨著掌櫃的遠去,周圍一下子安靜起來,吳士乾曾聽過洞真先生的為人,對此人十分痛恨,在聽了中年文士的話後,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決定去南郊的院子一探究竟。

南郊像模像樣的院子沒有幾個,吳士乾沒費什麼功夫,就找到了中年文士說的那座。

他跳上高牆,果然看到一位道士裝扮的人,在院子裡飲酒聽曲,說不出的瀟灑愜意。再仔細看時,那道士的模樣,分明就是他前些日子見過的陳守明。

吳士乾驚怒交集,本打算衝下去殺了那道士,又念在他救了那名女子的份上,決意饒他一命。

之後十幾年,即使知道道士的存在,吳士乾也沒有再去過南郊小院,就連烏山腳下的院子,也不再過去。

要不是遇到遲貞,他心懷歡喜,一心想收為徒弟,他是絕對不可能把陳守明這人說出來的。

陳守明、陳守元本不相同,除了是一母所生以外,兩人的秉性相去甚遠,若不是聽阿柔提起,恐怕吳士乾這輩子都會以為他們倆是同一個人。

如果吳士乾細心回想,其實二人的區彆不難發現。

他雖然與陳守明隻短短相處了一天,但陳守明為人細心善良,就連修複容貌的時候,也考慮到那名女子的身世平凡、不宜張揚,特意繪了一幅肉色的花朵,就是為了不讓其他人覬覦女子的美貌,陷女子於不義。

相反遲貞,本身性格就十分張揚,以大紅色的海棠繪在額間就匹配得多,就算引人矚目,遲貞也有足夠高的武功保護自己,不會受人欺淩。

到現在,吳士乾也不明白,他不去見遲貞,究竟是因為陳守明為救遲貞而死?還是因為,他十幾年來對陳守明不可逆轉的誤會?

不等他想通,眼前紅紗飄舞,遲貞已走到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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