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時候行李簡單,兩匹快馬足矣。等要走了,褚南潯才發現,光是那堆藥材兩匹馬就帶不了,沒辦法,他隻好雇了一輛馬車跟在後麵。
路途遙遠,東南好不容易平靜了幾年,百姓都害怕打仗,一聽說是往北走的,沒有一架馬車敢接這要命的活計。
找了幾家無果,最後隻能褚南潯自己來趕車,遲貞嫌車裡憋屈,一個人騎著馬先行,一路走走停停,始終與馬車保持著不遠的距離。
不過馬車上也不是一直這麼滿滿當當,沿途碰到有借宿條件的地方,褚南潯也會停下來,進行解毒事宜。
他這次所用到的解毒方式,是蒙懷仁當初用過的,無非是藥浴、針灸、內服三管齊下。
所不同的是,褚南潯懂得毒物壓製的閉環,知道如何倒向醫治。
假使一個人中了一、二、三三種毒藥,在解毒時,就需要用三、二、一的倒序,每天按順序增加其中一種毒藥的份量,耗時三日,才可徹底解毒。
可怕的是,遲貞身上的毒並不止三種,確切地說,足有八十一種!想要解毒,就必須耗費八十一天。
然而路途不便,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藥浴,想完全根治,沒有百十來天,幾乎是不可能的。
儘管如此,馬車上的行李,還是因為離歸州越來越近而大幅度減少,在離南平尚有兩三百裡的地方,就已經用不到馬車了。
剩下的東西中,也包括那部《萬蟲經》。遲貞本意是打算還給峒蠻族人的,可問過孔采文和蓮姑後,他們沒有一個人想要,她隻好把《萬蟲經》又原封不動地帶了回去。
曆時近一個月,在換了幾次船後,他們終於回到了熟悉的歸州城。
時值冬月,街上人煙稀少,褚南潯牽著馬,不緊不慢地跟在遲貞後麵。
“進去坐坐嗎?”走過蕭索的街道,遲貞停在一處稍顯破敗的酒家前麵。
這是她以前經常過來閒坐的地方,也是在這裡,她結識了崔恪、崔命,被他倆帶去試劍大會,開啟了不一樣的人生。
此處離家不遠,也不像什麼必去不可的名店,褚南潯本想快點回去,好給遲貞解毒。可一看遲貞的樣子,好像對這家店的感情非同一般,最後千言萬語,隻說出來一個“好”字。
在樁上拴了馬,二人聯袂進店。
彼時店內還熱鬨非凡,想不到一年光景,就冷清成了這樣。
遲貞找了一張靠門的桌子坐下,連喊了幾聲,才有人慢吞吞地從後麵出來。
“客官是住店還是吃飯?”小二低垂著頭,無精打采道,“本店食材短缺,若是住店的話,勉強能湊合一晚,若是用飯,就請下家吧!”
“我的生意也不做嗎?”遲貞挑眉。
小二明顯不耐,他懶洋洋地走了幾步,倚在櫃台邊緣,“甭管你是誰,就是天王老子……”
他說了一半,抬眼看著門口兩個仿若神仙的人,隨即在女子臉上停住,眼神中迸發出異樣的光彩。
女子實乃絕色,就是把他見過的所有女子歸在一起,也沒有眼前這個漂亮。更讓他感到奇怪的是,女子讓他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可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大可能。
再說眼前的女子,一身湖藍色的精致衣裳,也不像那個人的習慣。
小二眼睛一眨,光芒頓時消失於無形,唯獨說話的口氣,比剛才軟了幾分,“打這裡出去還有好幾家酒樓客棧,趁著天還沒黑,姑娘趕緊走吧!”
說完回頭,又準備去後麵貓著。
他剛走兩步,就覺得眼前金光一閃,抬頭看時,麵前已不知何時多了一枚金針,釘在門框上兀自顫抖。
“這是……”小二激動得張口結舌,再回頭看到門口的女子,隻覺得再沒有比那更熟悉的呢!
他踉蹌幾步,連滾帶爬地衝到後麵,一邊跑一邊高聲喊道:“掌櫃的快出來,遲姑娘回來了!”
緊接著,是一陣鍋碗瓢盆和桌椅板凳的碰撞聲,等再出來,小二的眼中已經一掃頹喪,就像剛挖到了寶藏,臉上寫滿了興奮和喜悅。
出來的人裡麵,除了掌櫃的,還有一個雜役和兩個幫廚,遲貞與他們是“頭一次”見麵,也分不大清誰是誰?
“遲姑娘你變了?”掌櫃的顫著聲音,將遲貞上來打量,“變得更漂亮,也更……”
看到朝氣蓬勃的遲貞,掌櫃的很難把她跟以前那個冷漠淡定的人聯係在一起,一時想不到合適的詞語。
遲貞報之一笑,就像見到了老朋友,很自然地寒暄道:“大家過得都還好吧?”
她不問還好,一問就看到眼前幾個人的臉肉眼可見地耷拉下來,又變成了她進店時的模樣。
小二哀歎幾聲,把鵲尾針放到桌上,就近搬了兩張長凳,等大家都落座了,才講起了離彆後的事。
“自打你跟崔公子走後,外麵就開始傳言,說你是個擅長飛簷走壁的大盜,甚至還來了幾個說書的,到處宣揚,說你是喝了長生不老藥的老妖婆。歸州城裡,誰不知道紅衣遲三娘俠肝義膽?自然不相信他們說的鬼話,巡捕的陳大人為此還抓了好幾個關進大牢,才勉強把這件事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