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隻有一件事是她無能為力的,就是之前見到的一僧一俗,那兩人不知道還在不在?如果還活著,隻要向從陽不鬆口,她就沒辦法完成“不見死不救”。
“老先生,”向千蘭皺眉道,“如果有心救人,卻找不到要救之人的生死和藏身之處,那算不算‘見死不救’?”
褚南潯心頭一震,暗覺向千蘭所說之事,跟他心裡想的可能是同一件。
他不動聲色,平靜回道:“如果小姐沒辦法做到,不妨告訴一個你信任的人,說不定彆人有辦法,那就不算‘見死不救’了。”
說起信任的人,向千蘭搜腸刮肚,在百裡閣也找不出一個。
要是屈世俊還在,倒是有幾分把握,屈世俊雖然談不上有多信任,卻對她的話言聽計從,對向從陽所行之事也大多參與其中,想找到那兩人的線索也不是不可能。
可眼下屈世俊跑了,向千蘭思來想去,好像除了眼前的老先生,她找不出其他可以信任的人了。
“老先生,”向千蘭支支吾吾,“其實前段時間,我爹抓上山來兩個人,其中有一個是和尚。可是今天我聽爹的意思,那兩個人可能凶多吉少了,我本來想救他們,卻苦於不知道他們被關在哪裡?根本無從下手,老先生要是有辦法,不妨指點一二……”
饒是裝得足夠鎮定,褚南潯的手還是不可控地抖了一下,他將兩隻手交互握住,顫聲道:“小姐有心救人,可因為外力阻攔沒辦法如願,那就不算‘見死不救’,隻是放寬心,時時為他們祈禱,那兩人吉人自有天相,說不定就會沒事的。”
此時已近寅時,再過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褚南潯怕待得久了露出馬腳,於是起身告辭。
“小姐病發得突然,老朽沒準備好足夠的藥,現在小姐已無大礙,老朽這便回去,爭取早日把藥配出來,也不枉受了小姐許多金銀。”
向千蘭也跟著站起來,聽到裡間還有擦拭地板的聲音,溫聲細語道:“醜……杏枝,送老先生回去吧,回來注意安全……”
首次行善,向千蘭的聲音不免磕磕巴巴,好在房子裡都是知道她根底的人,她臉紅一陣,也就算過去。
原名“杏枝”的醜夫收了抹布,對向千蘭施了一禮,點了燈籠送褚南潯出去。
白日天光大盛,來的時候不覺得路有多遠,此時回去,方覺得彎彎折折,半天走不到儘頭。
杏枝在前麵打燈,一雙眼睛卻瞟向地麵,那個被拉長的影子,怎麼看都不像八十歲的人。
特彆是那個駝背,也不像初來時那麼大,難道駝背還可以變的嗎?
不過這個人救了她一命,就算真是裝的,她也不會去拆穿。
杏枝打定主意,乾脆不去看影子,悶頭往前,不一會兒就到了地方。
褚南潯道了聲“謝”,正要進門,杏枝卻先他一步進去,褚南潯大感奇怪,不等詢問,杏枝又伸手將他拉了進去,然後關上了門。
“老先生,奴婢知道那兩個人關在哪裡。”杏枝一語驚人。
“閣主床底下有個暗道,試劍大會後,不知道誰把奶娘的屍體藏在閣主床底下,像這種事,閣主向來都不會親自動手,那天卻少見的關上了門,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一個人在房子裡收拾了好久,直到最後才允許屈公子進去,把屍體背出來,人都已經臭了。”
想起來那個味道,杏枝忍不住一陣作嘔。
“既然關上了門,你怎麼知道床底下有暗道?”褚南潯疑道。
到此時,褚南潯才明白喬岱死前說的那句,“床底的女兒香是不是還沁人心脾”是什麼意思?喬岱把譚婆子的屍體藏在向從陽的床下,想必也是發現了暗道所在,故意膈應向從陽一番。
而屈世俊對此事隻字未提,可能是因為背屍體的回憶太過惡心,他恨不能一輩子都想不起來。
褚南潯思緒萬千,就聽杏枝道:“那件事過後,閣主有好一段時間都沒有回過自己房間。百裡閣中,隻有小姐是可以隨意進出閣主房間的,她見閣主一直不回去,便心生好奇,拉著奴婢一塊兒到房裡去看,誰知不小心把閣主夫人給的珠子丟了,就讓奴婢趴在地上找。奴婢找了好些地方,都沒有找到,最後在床底下發現了一條整齊的縫,奴婢怕裡麵藏了殺手,便沒敢再找,之後還被小姐打了一頓。”
“那珠子呢?”褚南潯問。
杏枝回道:“此後小姐又勒令奴婢單獨去找,但閣主房外的守衛不讓奴婢進去,小姐沒有辦法,隻好親自陪同。您說巧不巧,之前把房子翻遍了都沒找到的珠子,我們那天去的時候,竟然就擺在外間的茶幾上,小姐一進去便看到了,還罵我眼瞎,那麼大個珠子都找不到。之後我們就出去了,再也沒有進過閣主的房子,說實在的,那裡麵真臭,就像,就像……”
“就像你家小姐身上的味道?”褚南潯直言不諱,杏枝嗬嗬一笑,答案不言而喻。
許是心裡的石頭放下,杏枝出去時,褚南潯感覺她腳步都輕快了不少,一路上連碰帶跳的。
目送走杏枝,褚南潯打了個哈欠,熬了一夜,他也快受不了了。
他吹了燈,閉上眼睛回想杏枝剛說的話,心中有了結論。
隻怕那顆珠子是向從陽放在茶幾上的,珠子之前一直找不到,最大的可能就是掉到暗道裡去了。
向從陽今天對向千蘭態度大變,可能就是因為此事,向從陽心裡早就起了懷疑,卻一直隱忍不發,茶幾上的珠子,不過是一種試探。
之前屈世俊放了他和遲貞,向從陽也是忍著,不是屈世俊說,他們到現在都以為自己天衣無縫,其實早就在向從陽的掌控中。
腦中思緒雜亂,褚南潯想著想著,正要睡時,就聽到窗戶“哢嗒”一聲,再睜眼,床前已多了一個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