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被捅了兩個大洞, 血跟水一樣“嘩啦嘩啦”往外流, 而且丘處機非常扯淡的把劍格外粗暴地拔了出來, 那血就流得更歡了。連陸楠自己都覺得, 流這麼多血,自己怕是沒什麼活頭了。然而出人意料的是, 她還活著。
當陸楠再次睜開眼時,幾乎覺得自己是再世為人, 頗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
“媽!你醒了?”這正是楊康驚喜若狂的聲音。
陸楠剛想坐起身來, 便發覺, 這似乎是很難辦到的一件事,畢竟她是受了重傷的。
“嗯。”陸楠應了一聲,還是咬牙坐了起來。躺著同人說話的感覺實在不甚美妙。她垂下眉眼給自己把了把脈, 微揚了揚眉:“大夫醫術不錯呀。”那麼重的傷, 都能把人救活過來,那醫術確然是格外不錯了。
“媽你感覺怎麼樣?身體可有不適?”楊康緊張道。
“還行。”身體上的一點點痛楚自然也無傷大雅。陸楠輕咳了兩聲, 感覺到喉間咽不下的血腥之氣, 她無視了這一點,突然問道:“你是不是快十八歲了?”感覺自己大概要死了, 她最遺憾的竟然是沒有打一回黃藥師的臉。
“還有幾個月, 媽怎麼了?”
陸楠點點頭,若有所思:“快十年了。”當年帶楊康上桃花島時, 楊康正是八歲。她廢了許多心思, 想要一壓黃藥師的銳氣, 那麼她必定不能就此作廢了的。如今重傷, 武功怕是不能比了,她也等不到她的傷大好了,卻還是可以比比其他的,所幸當年黃藥師為了將地點定在桃花島,放棄了定時間與內容。這一點上,大概說得上是勉強的優勢吧。
此次她元氣大傷,就算那大夫再妙手回春,救得她一命,卻還是不可能修複那些已經造成的創傷的。她能不能活過楊康的十八歲?陸楠覺得挺懸的。不過她既然活過來了,那麼就把最後遺憾了了,也不枉她再醒過來一回。
三個月後,陸楠看起來已經好了許多,除卻臉色格外蒼白,一看就帶著病色之外,幾乎跟以前沒什麼兩樣了。
“七公,這些日子多麻煩你了。”陸楠歎了口氣,又慢慢笑了起來:“我該走了。”
“你這身子骨......”
陸楠搖了搖頭:“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再在床上躺著,也就這樣了。我也並非任性,而是多年前有個約定,如今該去履行了。”她笑道:“承諾既然已經下了,哪怕千難萬險,總該做到的。”
洪七公點了點頭:“你既然知道你在做什麼,那我就不勸你了。”
陸楠笑著點點頭:“我自然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陸小鳳是自己一個人也能活得很好的性子,而楊康的性子卻並不像陸小鳳,陸楠想了想,到底道:“日後,若是我去了,七公若是有空,偶爾幫我看顧一下康兒吧。”她知道這話說出去,洪七公必定是想說些什麼的,便又立馬接了一句,斷了洪七公再說的欲望:“我自己的身體,我最清楚不過了。”
洪七公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到底應允了。他請的大夫,當然也是最知道陸楠身體狀況的。
陸楠本也沒什麼好收拾整理的,同洪七公告了彆,便也乾脆利落走人。江湖兒女,除卻生死,並沒有那麼多依依不舍。而楊康,選擇了跟著陸楠。即便陸楠是趕了兩回,然而他就算頂著陸楠的臉色,也不肯離開半步。陸楠能怎麼樣,還不是隻能默認這一點。
“爹,你要去哪裡?”楊康自然也發覺了陸楠不像往常那樣,沒個目的地。他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陸楠換了包惜弱的臉,他就叫媽,換回了她自己的臉,他便又叫爹了。
而當日那一場慘劇,聽說最後洪七公把楊鐵心穆念慈也一起帶了回去,他似乎是認得穆念慈的。而楊鐵心畢竟是楊康的父親,哪怕楊康對他根本不熟悉,甚至厭惡極了他。在洪七公的勸誡下,他到底是同穆念慈把楊鐵心一起埋了,後來就一心照顧還在昏迷的陸楠,而穆念慈後來聽說是走了,去了哪裡也無人知曉。而這些,都是陸楠醒過來之前發生的事情。也是從洪七公那裡聽說了當時楊康的情狀,陸楠也才沒有真正下狠心去趕他。
“桃花島。”陸楠回答道。
“桃花島?”楊康皺起了眉頭,本能性有點抵觸:“我們能去其他的地方嗎?”
陸楠便笑了:“不可以。你若是想去其他地方,就自己去,你已經是個大男孩兒了,不是嗎?”
楊康便將異議咽了下去,閉口不言隻專心做一個小跟班了。
十年後再踏上桃花島時,陸楠麵對島上的陣法已經不是當年那般茫然無措了,相反格外遊刃有餘。而這一回倒是來得巧了一些,島上的桃花開得正好,倒真有幾分桃花源記的感覺。
陸楠破了陣法之後,欣賞了一回,忍不住讚歎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啊。”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室宜家。楊康想了想,他媽到底也是個女子,便忍不住道:“爹如果你有了喜歡的人,想要再嫁的話......”
“想太多。”陸楠似笑非笑睨了楊康一眼,便抬起頭看著前方:“你來了。”
那裡已經不知不覺站了一個青衣人,卻又不知道他站了多久,聽見了多少。
黃藥師頷首,目光自陸楠身上轉了一圈,她披著披風,披風領子上有白色的絨毛,隻露出一張清俊的臉來,然而那張臉,卻也還是輕易可以看出的血氣不足,格外蒼白。他唇角微勾,已帶了十足的嘲諷:“你竟然真敢來?”
“有何不敢?”陸楠淡淡道。十年未見,黃藥師竟還是如十年前一樣討厭。
“看來有人迫不及待想做我的花肥了。”黃藥師冷嘲了一句。
陸楠倒沒有被激怒,她道:“比武我如今是比不得了,你若非要比,留在最後也未必不可。……當年我記得,是同你約了文試的。內容由我定......便陣法,弈棋,比武吧。”
“你這般半死不活的模樣,又定下如此項目,是在輕視誰?”黃藥師話語中隱藏著極深的怒氣。
是了,黃藥師素來高傲得很。當然也不屑於占這點便宜。
陸楠倒也無所謂,從善如流的改了:“那便陣法,弈棋,醫術吧。”
“你既破了我的九宮八卦陣,第一局算你贏又如何?”黃藥師道,他的表情稀疏平常,然而話語裡卻是讓人格外不適的傲然。
陸楠看了黃藥師一眼,挑了挑眉。她沒有說什麼,楊康卻已耐不住了:“爹!他!......”
“大人的事兒,小孩子彆插嘴。”陸楠輕咳了兩聲道。她一咳,楊康的注意力便被全然的轉到了她身上:“爹你......”
“乖一點,不要說話,看著就好。不喜歡一邊玩去,嗯?”陸楠手指豎於唇邊輕聲道。
“小孩子不懂事。”陸楠意思意思的解釋了一句:“既然你如此自信,那就隨你。”好在十年前,陸楠就已經深刻體會到了
“尋個地方吧,莫非我們要嘴皮子上較高低?”陸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