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三十六 ......(2 / 2)

一刻鐘前,吳員外私下裡找他,說,為了賠罪上使受到的驚嚇,願奉上黃金一百兩。

小黃、馬校尉、孔侍衛等人,隻得也拿起酒杯,喝了這杯賠罪酒。

酒熱氣氛。宴席上,漸漸地,眾人也放開了,推杯換盞,吃酒夾肉。都是好酒好肉。

慢慢地,月上中天。

小黃、馬校尉本來還想去叫張白。

誰知道,一向嗜酒的張白,卻獨自坐在院子的角落,鏽劍橫置膝前,一手抱著空酒壺,一手攏著陶罐,竟然已經靠著牆、低著頭、閉著眼,微微地起了鼾聲。

他們叫了幾聲,叫不醒醉眠人,也不敢很打擾這位能劍開風雨的高人,就都罷了。隻是把那小案幾上又擺了幾盤熱乎的燒雞、烤鵝之類。

李秀麗嗅著香味,扒著陶罐口,探出魚腦袋來,正估量著自己能不能跳到案幾上,狠咬幾口燒雞。卻聽到有人輕輕地、焦急地說:【不能吃,不能吃!】

她晃了晃神,左右環顧:是誰在說話?

此時,月亮掛在天上,院子裡紅燈籠、香酒肉,婢女穿梭,熏熏然。

張白坐的牆角,卻分外寂然,月光照下來,冬日的枯草殘葉,冷冷清清。

牆根,探出了一隻抖抖的狐耳,尖嘴露了出來。

之前。曾在芭蕉樹下見過的那隻狐狸,探出毛茸茸的腦袋,人立而起,用細黑的前肢,狐臉上焦急萬分,對她說:【不能吃,不能吃!】

狐狸開口說了人話,李秀麗又覺身體忽然一輕。

一看,得,她竟然又變成了人模樣。這一回,沒有立即變回去。

奇怪的是,她身後,張白還在呼呼大睡,似毫無所覺。而正在喝酒的黃內侍等人,明明正對著院門,卻對她的大變活人也視若不見。

這難道又是夢?

李秀麗納悶地想,牆角根的狐狸卻躥了過來,咬著她的裙角,哀求地看著她:【跟我來,跟我來。】

又黑又亮的眼睛長在毛茸茸的臉上,大大的,還有點杏兒眼,眼底深處似乎有鉤子、漩渦,沉浸、沉浸......

兩次了。李秀麗盯著那雙眼睛,心裡有點癢癢。

咦?她清楚地認知到:這狐狸,好像是打算魅惑她?

她一向大膽,更好奇這狐狸到底想乾什麼,就踢了張白一腳。然後跟著狐狸走出了院子,走向吳家深處。

狐狸帶著她七拐八拐,繞了許多人與許多路,到了一個隱蔽在重重院落後的大屋子,屋子外橫七豎八,倒著兩個看守,地上全是酒壺,鼾聲此起彼伏。

紅毛狐狸用爪爪輕推門,門鎖啪嗒一聲掉下,門開了。

大屋子裡,一眼看去,全是蓋著白布的大籠子。

它躥進屋,咬著其中一個籠子的白布,拉下布。

這一瞬間,李秀麗周身忽然蹦出金光,與籠中蹦出的黑光,猛然一撞!

無形的、另一個維度上的爆炸煙雲,以這間大屋子為中心,猛然向整個吳家,乃至大半個鵲仙鎮橫掃而去。

身體沒有任何異樣,但意識裡嗡嗡了很久,像被大錘子錘過。李秀麗蹲下,捂著頭,半天沒回過神。

一隻稚嫩的小手,輕輕拍在她的背上:“姐姐,你沒事吧?”

紅毛狐狸,變成了個十歲左右的童子,焦急萬分地拍著她的背。

李秀麗抬起頭,看到,滿屋子的白布,不知何時都落了下來,籠中,並沒有狐狸。

而是一個又一個、渾身臟汙、蜷縮著的少年、孩童。最小的,甚至隻是嬰幼兒。

*

院子裡的酒宴,還在繼續。

那橫掃半個鎮子的“爆炸”,隻有張白聽到了。

他伸了懶腰,醒來,看一眼自己衣服上的腳印,嘀咕:“踢得還挺重。”

宴上,黃內侍、小黃、馬校尉等人,已經開始頭暈目眩。

他們以為自己是喝醉了酒。

馬校尉大著舌頭說:“你這酒、後勁、後勁、有點、有點大......我在京城,千、千杯、不醉......”

啪嗒,他一頭栽下。

此時,一行人已經幾乎沒有站著的。

黃內侍早就“爛醉如泥”了。

小黃年輕,不太喜歡喝酒,因此還勉強留著一絲清醒:“不、不對......你、你給我們、喝、喝了什麼......你、你想乾、乾什麼......”

吳員外的臉籠罩在燈籠的紅光裡,一半如血,一半陰影。

然後,他的脖子、手背,等外露的部分,開始密密麻麻地長黑色的羽毛。

不知何時,他蒼老如橘子皮的臉,開始拉平、光滑、細嫩,潔白,粗糙的五官逐漸柔美。

一對巨大的羽翼在他,或者它背後若隱若現。

女麵的怪鳥,彎下腰,湊近了這個小太監的臉:“乾什麼?誰讓你們到鎮上,還帶著這麼個修行者來多管閒事,找死。”

它直起身來,蒼老的吳員外,已經變成了玉麵黑羽、鳥身鬼爪的怪鳥。

吳家的院子裡,從家丁到仆人,所有“人”都不見了。

站著的隻有一隻隻鳥身骨爪,身高兩三米,頂著女麵的黑羽怪鳥,將院子團團圍住。

它們歪著頭,漆黑無瞳的眼睛,盯住了這一行人中,唯一一個,還站著的人。

張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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