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六十六 地羊鬼(六)(1 / 2)

白日裡端莊美麗, 儀態高貴的江氏,此時狼狽地倒在地上,手中還緊攥著本應懸在門上的艾旗。

所有人目瞪口呆。

披著外衣匆匆趕到的朱員外, 看見妻子也大吃一驚, 立即驅趕呆若木雞的的下人們, 沉聲:“都回房去, 沒有允許, 不準出來,更不許隨意嚼舌根。若被我聽到什麼流言蜚語,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現場隻留下了李秀麗等修行者, 並朱夫人的幾個貼身女仆、陪嫁丫鬟。

朱員外向李秀麗告饒:“道長,請您徒弟放開丹娘罷!”

清秀道童鬆了手, 麵無表情地站到一側。

誰知, 道童一鬆手,江氏撲棱而起, 以不符合她形象的極快速度,奔向院外。

朱員外嚇了一跳, 連忙撲過去將她緊錮懷中,他一個成年男子,竟然好險壓不住她。忙叫江氏的陪房:“乾看著?過來幫忙!”

三、四個人一起上,才將江氏勉強摁住。對比道童適才僅用一隻手掌的隨意, 眾人才知道連雲真子的道童都很不簡單。

江氏被壓住,口中嗚咽嘶歐,不似人聲。眼睛睜著,無神。

朱員外叫了她數聲,她毫無反應,神智已迷。

“丹娘這是怎麼了?”見愛妻變成這樣, 朱員外焦急地詢問女冠:“到底是什麼情況?”

李秀麗說:“我懷疑拿走艾旗導致地羊鬼進屋的人,今晚還會再來。所以讓我的道童埋伏在院子角落。誰知道,喏,抓到的是你夫人。”

“這......緋兒是我和丹娘的獨生子,自小視若珍寶。他得病以來,她常日以淚洗麵,憂心忡忡,不顧勞累,親自守在床畔,一片慈母心腸......道長您竟懷疑丹娘不成?”

“也可能她被邪術、鬼物操縱。”李秀麗說:“你看她現在的樣子,人都不清醒。這段時間,你們家是管的很嚴。但還是有在內宅來去自如的人——除了你,就是這位夫人。”

一旁的枯鬆老僧說:“當務之急是喚醒女施主。”

他轉動佛珠,口中呢喃一段少見流傳的偏僻經文,忽張大口,喉中隆隆如有雷聲,似猛獸吼聲,蹦出一個金色的篆書“醒”字,朝江氏麵上砸去。

“醒”字落入額頭,江氏倏爾睜開了眼,眨了幾下,神色漸漸清明。她從丈夫懷中起身,揉著額頭:“我這是在哪?”

環顧四周,又低頭一看,嚇了一大跳,惶恐:“緋兒房上懸的艾旗,怎在我手裡?”

枯鬆老僧問:“施主,可曾記得失去知覺前發生的事?”

“......我記得,我今夜在房中抄經,為緋兒祈福。忽覺頭疼欲裂。自從緋兒病後,我常覺頭昏腦漲,也曾問過大夫,說是憂心過度落下的病根。隻是這兩次疼得特彆厲害,頭疾一作,人便失去知覺......等我醒來時,又如常在屋子裡。我就沒有當回事。”

說著說著,江氏的表情變了。她不是蠢人,看著神色不自然的丈夫、陪房、以及到齊的大師們,再看手中的艾旗,渾身發顫,臉上的血色慢慢褪去:“今天,是我害了緋兒?”

“是我,把那東西放了進去?”

告訴一位慈母,是她害了自己的孩子,這極殘忍。

但她也是被操縱的。

修行者們亦有些不忍。白鶴道士和枯鬆老僧正欲開口安慰。

卻見貴婦人漸漸癲狂,淒苦茫然,又有陰狠:“是它......是它......它在操縱我......早知今日,當初就該把它......”

“丹娘!”朱員外忽厲聲喝止:“你病糊塗了!我們凡人哪能與鬼神對抗?你也隻是受了操縱,不要胡思亂想。”

江氏被他抬高的聲調嚇得一哆嗦,回過神來,下意識地看向修行者們,立即收了聲。

朱員外放緩聲音:“深更半夜,你又是病又是驚又是悲怒,太傷身子。來人,將夫人送回房,好好休息,你們在外間守著。諸位大師,且容丹娘休息一陣子,再來調查今晚的意外。”

就叫人將江氏扶回她的院子。

管事婆、大丫鬟剛動,就被一柄桃木劍攔住了。

白鶴道士擋在她們之前,攔住了去路。

其餘一人一黃鼠狼,麵朝朱員外,隱隱成圍式。

“慢著。朱員外,剛剛夫人所說,我們尚未聽懂。還請賢夫婦先解了惑。”

白鶴道士說:“為什麼朱夫人一口咬定是地羊鬼操縱她?這世上的邪術千千萬,也有可能是貴府有什麼仇人,或者是府內的‘內鬼’,趁地羊鬼來襲之際,操縱了夫人。”

“更有,‘早知如此’,‘當年’。莫非一位善信,早知貴公子以及城內的怪病,都與地羊鬼相關。當年就清楚它的存在?”

黃鼠狼更是低聲嘀咕:“這女的,不會就是溢出區被幽世之炁所裹挾,然後變化的‘地羊鬼’吧......之前,甲鬼不是拚命護著朱公子嗎......親娘護孩子,也是正常......”

李秀麗否定了它的猜測:“不可能。她如果是地羊鬼,根本就沒有辦法觸碰艾旗。一進入艾旗籠罩的範圍,就會顯出地羊鬼的真身。”

但深夜,氣氛凝重,院子安靜得一根針掉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他倆的“小聲”嘀咕,所有人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江氏先是慌張,聽到黃鼠狼的話,臉青了,看了朱員外一眼,仍閉口不言。

朱員外臉色陰沉:“諸位大師請勿妄加揣測。我朱家世代生長於廝,都是凡夫。從未有過那等驅使鬼神,招攬惡鬼的手段,更不曾與鬼物共謀去禍害鄉裡。有違此言,天打雷劈,不得善終!諸位都是真修行、真法力,應有辦法鑒彆我的言論是真是假。”

枯鬆老僧沉吟片刻,解下佛珠,遞給朱員外:“此寶常年浸染佛寺香火,應我佛門戒律。其中有一條,不得誑語。請施主握珠發誓。”

朱員外也是狠人,根本不問握著佛珠的時候打了誑語有什麼下場,直接握住珠子,一字不差重複一遍。

佛珠沒有任何異像。

枯鬆老僧點點頭:“朱施主並未誑語。朱家確實不曾招攬鬼物,以此謀害凡眾。”

朱員外當即解下佛珠,抵還老僧:“抱歉,那麼,容我先送丹娘回房,稍後再來與各位商議今晚之事。她臉色實在不佳。”

如今深冬冷夜,江氏本就病著,又受了驚嚇,穿一身單薄衣裳,沾滿塵土,已搖搖欲墜,臉白如紙。

又向眾人一禮:“請各位先照看緋兒,我去去就來。”

朱員外畢竟是主人家,又是一地的豪族之主,大士紳,身有功名。他的名字,估計幽官都登

記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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