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昏, 霜雪劍。
紅裙拂過刃身,似獵獵纓。
踏如流星,直擊豔鬼。
鬆樹下停著的油壁車, 忽閃爍一刻, 連帶著車上美人,都泡沫般透明。
劍刃雖穿透肌膚,卻撲入虛無,深深紮入鬆柏。
能輕易割開地羊鬼的寶劍,無措地嗡鳴。
纏著蘭草的潔白骨手,反而張開冰冷虛無的懷抱, 熱切將撲到近前的少女攬住。
少女像被一簇泡沫與濕潤的雨氣擁抱,夾雜著腐敗的泥土腥氣、鬆香、竹香、蘭香。因對方太過縹緲虛無,甚至無發力處可去掙脫。
這個懷抱一觸即逝。
金龜子替鬼魂喟歎:
“詩味。”
“淺薄。”
“消退。”
“你不是他。”
雨霧濛濛,天色黯淡。
鬆樹森森似蓋,蘭草幽幽如啼,淒然之風,吹開墳土。
西林橋另一頭的景物漸漸模糊, 正常的陽世消失了,取代的是給人以恐懼感的大團黑暗, 恍若彼岸。其中又逐一亮起翠色冷光,通向冥冥深處, 似不歸之路。
在這一瞬間如霧如雨如泡沫的擁抱褪去後,妍麗卻詭譎的亡者垂下頭, 油壁車連其身影漸漸虛化, 一起往後直退。
似緩實快,倏爾將過古橋,駛向未知世界。
眼看女鬼要重新隱沒。李秀麗急了, 從樹上拔出寶劍,疾步而追,手中搖晃福字旗,喝道:“休走!”
隨著福字旗搖晃,原本已經虛化到隻剩一張薄薄剪影的油壁車,竟晃動一下,又逐漸凝實,咚地落在橋上。
有效!
少女毫不猶豫踩上橋,欲騰空而再刺油壁車。
“噗通”!
斜裡衝出二人,以驚人的爆發力,一左一右,撲在地上,抱住了她的腿。
李秀麗被生生拽住,落回地上。
她勃然大怒,一腳一個,甩石子般飛開二人。
但鬼神變化萬千,隻這一霎,油壁鬼車便再度虛化,隱沒橋那頭。
然後,古橋那頭彼岸般的模糊感消失了。
隻有成片鬆柏靜靜佇立,如蓋。風雨漸息。西林橋畔,山亭邊,再度恢複了寧靜。濛濛感褪去,溢出的另一重世界又縮回了陽世之下。
彭生、方生被甩飛在草地,正頭花腦脹,渾身酸痛之際,忽然衣領被揪住,少女一手一個,將他們活活從地上拖了起來。柔麵似結霜,從齒縫裡擠出幾個字:
“你們,跟女鬼是一夥的?”
“故意放跑她?”
“什麼......?”彭生說:“我要保護她。我要保護她......”
方生更迷糊:“美......不要......傷害這種美......”
“我?傷害它?”少女一下把他們倆都舉了起來,眉尾低去似羞含情的細柳眉,竟也能顯出雷霆暴怒:“我救了你們。你們卻敢放跑我的獵物,飛我的怪!”
“想保護超凡鬼魂,那先看看能不能保護得了你自己!”
舉拳便往他們身上招呼。
拳頭落處,當即青紫。骨頭嘎吱崩地一聲。二人慘嚎起來。
小鄭見此,頗不忍,連忙走上前去,向紅衣少女作揖:“這位......女俠,彭兄、方兄並非有意阻攔您除鬼,而是受了惑術。你看,他們此時還沒有眼白。尚未清醒。”
風雨漸息,他溫聲相勸,臉上猶沾水霧,愈顯潔白色。何況眉如燕子飛,眸似點漆,唇若塗朱。
五官雖清俊端正,但容色太鮮明,竟顯出對男子來說少見的極妍。
旁的女子若被這位白玉似的美少年如此一求,大約是心神俱蕩。
李秀麗側目看一眼這個像素人,隻覺他臉上的色塊顏色對比還挺鮮明哈。白的白黑的黑的紅的紅。
手下還是又給了他們幾拳,才停手,仔細觀察了一下被她摁著揍的兩個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