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不讓人心生喜愛。
喜愛則生好奇,可是沒有賣身契,林施微對冷彤一無所知。
於是小寧不得不找一個閒話家常的機會。
這日趁冷彤從樹上下來,她連忙問:“冷姐姐老家哪裡的呢,官話說的真好,聽不出一點口音。”
“苗疆。”
“你們那兒的人真地會養蠱嗎?”
“真的。”
“哇,可不可以讓我看看?”
“不能。”
“為什麼?”
“我們的蠱養在自己血肉中,也僅有一隻,不是養貓養狗。”
小寧聽不懂但是不會強人所難,便隨口又問了句她今年幾歲。
“三十五。”
“什麼?”林施微與小寧滿目驚詫。
冷彤聳了聳肩。”
外表隻有十八歲的三十五歲女子,從來不笑,幾乎沒什麼表情,武藝高強,是婢女又不像婢女。
“你們不是要改口叫我嬸子吧?”冷彤眯了眯眼,“叫姐姐。”
姐姐。
兩個小丫頭接觸到了超出認知的奇人奇事。
翌日用過早膳,接到碧水雲居的通傳,林施微一刻也不敢耽擱,穿著家常對襟長衫,如雲青絲簡單挽髻便過去了。
冷彤見她素著一張臉,忍不住問:“你不打算塗點脂粉嗎?”
為什麼要塗脂粉?
她與嘉表哥如今也算得熟人,刻意講究反倒顯得生疏。
冷彤忽然覺得事情變得有趣起來。
“嘉表哥。”林施微福了福身。
魏令嘉穿一襲瑪瑙灰杭綢道袍,係朱砂絲絛懸和田禁步,一頭烏黑的長發濃密且柔亮,泛著緞子般的光澤垂於腰下。
他眉弓立體,下麵一雙深邃眼眸,薄薄的雙開扇,加上臥蠶飽滿,稀釋了高挺又略帶一點駝峰的鼻梁帶來的攻擊性,兩汪翦水秋瞳,似浸在甜白瓷盞的黑珍珠,目光涼涼的溫柔。
此刻他立在畫案前描摹冬景圖,耳邊傳來林施微的問安,方才擱下筆。
“那晚我確實沒見過刺客,可他行刺逼問也千真萬確,我沒辦法解釋緣由,不如直接證明給您看!”林施微一口氣道。
前世陪魏念翡客居崔府僥幸避開刺殺,當她孤身離開國公府又立即遇刺,若以她為餌,必能釣出幕後真凶。
魏令嘉並未點評她這個法子,而是指出另一處漏洞:“被排名前五的劍客當麵逼問,我不覺得你還能活著。”
確實,那時她死了。
“難不成你死而複生?”
這回林施微看出他在逗自己,卻精準地踩中真相,不由擰緊手中帕子。
“您彆再追問了。”她垂著顫顫的眼睫:“您心係重案,當務之急理應抓捕幕後之人為重。”
“牽涉重案的刺客想殺的人卻是你,你可知自己有多危險?”他對她說,“以身為餌,也可能先被吃掉。”
“有您在,我不怕。”她回。
這話似乎取悅了魏令嘉,他目光比方才更溫柔:“就那麼信任我?”
林施微上前一步,眸光清澈,聲音堅定:“我信。嘉表哥於我恩同再造,施娘身無長物卻讀過‘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自是真心願為恩公效犬馬之勞。”
這顆遮陰大樹,她抱的很緊。
魏令嘉沒想到她忽然直視自己,兩人目光冷不防結結實實相撞,那日書房尷尬的一幕立即不合時宜的浮現。
林施微雙頰微微發熱,連忙錯開視線。
魏令嘉背過身,說:“好。”
為了緩解尷尬,她指著冬景圖道:“嘉表哥畫工傳神,比原作更有意境。”
聞言,他轉過身:“你看過原作?”
“這裡原有三隻草船,您給改成一葉孤舟,枯枝加了兩朵梅花,更添清冷孤傲,我覺得您畫的更好。”她並非單純吹捧,也是內心真覺如此。
“哦。”頭頂上方傳來壓迫的聲音,魏令嘉站在她身後,手指落於宣紙緩緩滑動:“在哪兒看的原作?”
林施微悚然一驚。
原作是魏令則臨摹給她看的,因他時常臨摹傳世佳作,所以她自然而然的默認冬景圖也是。
在魏令嘉犀利的審視下,她似乎已經原形畢露。
“原作是我在國子監所繪,見過之人不超三位,你又從誰那裡看的?”他問。
此生魏令則並未去國子監,所以她根本接觸不到見過畫作之人。
魏令嘉抬手擋住她的退路。
“我……”林施微不禁後退,可這一次無論如何也逃不掉了。
“嘉表哥,求您了……”
“你言行詭異,不符常理。”
她在他身前無措的掙紮,逐漸崩潰,回憶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魏令嘉一動不動,讓她靠著自己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