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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鳶鳶抱著雙臂,膝蓋屈在胸口,肩膀浸到熱水下,一滴水珠從她的鼻梁滑落到水中。

溫水,泡泡就行了,她絕不會成為被溫水煮熟的蠢青蛙。

……

段闌生如今住在宮中一處宮人的偏殿裡,但無須像真正的侍從一樣幾人一個房間,是自己住的。房間格局比尋常侍從好得多,炭火供應從不短缺。

段闌生站在浴桶旁,擦乾身體,披著單衣,望著自己的手。

手心沾了蜘蛛的血,黏膩膩的,很不舒服。沐浴時,他格外注意清洗這裡。

但明明已經洗去臟汙,那團綿綿的熱意好似還殘餘在肌膚上。

不是手心的肌膚,而是……

它陌生又熟悉,從前出現時,隻要默念清心咒,放空大腦,不去亂想,就能偃旗息鼓。可這一次好像格外不同,來勢洶洶,往常在腦海裡麵朦朧浮現又會被他打散的一個人影,變得越來越清晰。

或許是他有些神誌不清,不然他為什麼會對朋友產生這種……見不得光的汙穢念頭?

段闌生以雙臂撐著浴桶邊緣,驀地拿起水瓢,舀起桶中已經變冷的水,澆到身上。

一瓢又一瓢,身上白衣濕透,貼在身上。

以冷水去消熱。直到徹底沒了波動,他才扔下瓢,脫力坐在椅子上,望著黑漆漆的房梁,喘息不止。

……

當日深夜。

寢宮中,華燈下,謝貴妃坐在美人椅上,親手繡製一條綸巾,這是她為越鴻繡的。

皇子公主的衣飾都有專門提供,這種東西,按理是不用謝貴妃親自動手做的。不過,為人母,都希望為兒女做些什麼,即便是貴妃,與民間女子也無不同。

翠兒在一旁烹茶,烹好後,遞上一杯,勸道:“娘娘,都這麼晚了,您早點歇息吧,身體要緊。若是傷了眼睛就不好了。”

謝貴妃慈愛地笑道:“不妨事,反正我也不是經常給鴻兒做這些事。”

陸鳶鳶坐在旁邊陪著,有些好奇地看謝貴妃的動作。在對方的一針一線下,布麵現出古樸雅致的花紋,那針腳的細密精致程度真讓人驚歎。

這個世界,雖然沒有電視電影之類的娛樂,但有些事情還是挺有意思的,如此刻,感覺內心都平靜了下來。

就在這時,三人突然聽見了安靜的皇宮遠方,傳來了一陣怪異的喧鬨聲。陸鳶鳶倏地抬頭,謝貴妃也停了針:“怎麼回事?”

沒搞清楚外麵發生了什麼,陸鳶鳶搖搖頭,自然不會擅離謝貴妃身邊。好在,過了不久,那陣喧鬨聲便消失了。不多時,宮門外傳來越鴻求見的消息。

謝貴妃精神一振,披上外衣:“快傳。”

越鴻快步進入寢宮。原來那陣喧鬨是因為皇宮一角的倉庫裡走水了。現在火勢已經被撲滅。

眼下有妖怪在暗處對謝貴妃虎視眈眈,越鴻一來擔心母妃安危,二來也是不想母妃胡思亂想,便深夜來走了一趟。

謝貴妃聽罷,安心了。時辰已經不早了,越鴻扶自己母妃坐在塌上,就退出去了。臨去時,他忽然對陸鳶鳶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出去。

陸鳶鳶遲疑了下,跟他走了出去。

來到寢殿門外,沒人的走廊上,越鴻才抱起雙臂,道明來意:“有個好消息告訴你,三娘已經安頓好了。”

陸鳶鳶一愣,喜道:“這麼快?她現在怎麼樣?”

越鴻笑了笑:“她去了文繡房當繡娘。本來打算明天才告訴你的,誰知今晚見到了,那就提早一晚告訴你吧。”

因為襄城離戰場太近,他們這一趟,把三娘也帶回了王城。當然,三娘不是跟著蜀山弟子急行軍的,而是跟大部隊行動的,所以,比他們遲了半個月才來到王城。

到底要把這個孩子放到哪裡去是個問題。陸鳶鳶首先pass了當宮女這條路。

越鴻隨即提出,乾脆在王城裡找戶好人家收養三娘。雖然三娘出身低微,但隻要他這個三皇子開口,王城一大堆家族願意抱他的大腿,收三娘為女兒。

隻是,去彆人家裡當養女,受規訓的日子可未必自在。陸鳶鳶則提出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給三娘找一份可以讓她安身立命的鐵飯碗比較實際。越鴻說會去問問三娘自己的意見,將這事兒攬到了肩上。現在看來,是三娘自己做出了選擇。

文繡房是專門給皇族供應布匹的地方。比起當直接接觸貴人的宮女,文繡房位於宮外,在這種地方當差,要輕鬆安全得多,還能拿到王城的戶籍。

越鴻在暗地裡打過招呼,不會有人故意為難三娘。三娘相當於是找到一份保她終身飯碗的差事了。

一次無意的出手相助結下了善果。從泥濘血霧裡撈起的一顆種子。顫顫巍巍地落到了土壤裡,生根發芽。

陸鳶鳶眉目舒展,長長出了一口氣,發自心底地為三娘高興:“這樣就太好了,我也能放心了。多謝你安排,越鴻。”

“謝什麼,我還能不管那小鬼?她好歹也喊了我一路的……”越鴻咳了聲,轉移了話題:“這次洛水祭祀,文繡房的人要送布匹過來。如果有機會,還可以讓你和她見一麵。”

陸鳶鳶點頭:“好啊,等封後大典結束了,我就要回蜀山了,能抓住機會見見她就最好不過了。”

此言一出,周圍突然靜了下來。

越鴻怔了一下,皺起眉:“難得來一趟,為什麼這麼快走?我對你……我這裡招呼得不夠好嗎?”

陸鳶鳶搖頭,誠懇地說:“當然不是。但我是蜀山的弟子,任務完成了,我總是要回去的。我現在已經不屬於凡人界了。”

越鴻握緊拳頭,半晌,低聲問:“你那個蜀山,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很難進去的嗎?”

夜風中,陸鳶鳶與他對望,敏感地意識到什麼。她垂眼,斟酌了下,說:“那是一個離這裡很遠很遠的地方,拜師入宗要看機緣。大家每天都要修煉,還要做捉妖任務養活自己。”

越鴻繃著臉,眸子變得有些黯淡,話至嘴邊,望了眼遠處謝貴妃的寢宮,唇瓣動了下,又吞了回去。他轉過頭,望著明明沒有任何景色的黑夜,以滿不在乎的語氣說:“哦,聽起來,也沒有比我在凡間當個閒散皇子快活多少啊。”

某個話題,被微妙地合卷不談,仿佛是一種默契。

“你真的閒散得起來嗎?每次打仗都衝在前麵。”陸鳶鳶調侃道:“不過,如果有一天,你遇到生命危險,凡人界沒人能救你了,我還是會像這次一樣,過來救你的。”

根據備選男主不死定律,即便越鴻有個三七二十一,小若也肯定能救活他。小若要是不來,係統就會找她救場,這在之前已經有過一次經驗了。

越鴻半信半疑:“真的?你如何能得知我安全不安全?”

陸鳶鳶:“這你彆問,總之我有辦法。”

越鴻:“……”

陸鳶鳶促狹道:“反正,等你七老八十,變成一個走路都走不動、牙齒全掉光、隻能吃稀飯的老頭子的時候,我還是很年輕,不會行動不便,還是能很快趕到。但是你也悠著點啊,彆以為自己有免死金牌了,就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了,我最多救你三次。”

越鴻:“……”

越鴻眼角抽搐,扭過頭,嘀咕:“算了,被你看到那種鬼樣子,還不如死了。”

陸鳶鳶笑了起來。

與此同時。

在寢宮之外的台階下,段闌生剛走到這裡,便將眼前這一幕收至眼底,他臉色微沉,抬步便走過去。

從越鴻入寢宮開始,便侯在外麵的張公公見狀,忙從角落裡走出來,攔住他:“仙師,請停步!”

段闌生語氣冰寒:“讓開,我有正事與她商量。”

張公公“哎”了聲:“我們殿下與袁姑娘聊得正歡,您現在過去摻和,不就破壞人家的好事了嗎?”

段闌生望向他,重複那兩個詞:“摻和?破壞?”

不然呢?瞧你這表情,眼睛冒火似的盯著,誰都看得出來者不善啊——張公公腹誹,麵上仍笑著,阻攔道:“我知道,仙師是袁姑娘的好友,但是,這天底下再好的朋友,也總有很多不能摻和、不能做的事呐。有些時候,還是得回避回避。”

段闌生硬邦邦道:“有什麼是他能做,我不能的?”

張公公瞧他這不開竅的模樣,心道這人是不是修道修傻了,這都不懂。他猶豫了下,才壓低聲音,道:“這個嘛,朋友是朋友,可以有無數個,再排個一二三四五的序。但情投意合之人,卻是唯一的。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呐,你和袁姑娘關係再好,也不能陪她過日子生兒育女是不是?何必打擾了她的好事?”,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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