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乖崽。”(2 / 2)

“日上三竿,殿下該醒來用膳了。”

蘭鳶山:“........”

打仗打了六年,蘭鳶山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樣安心了。

他翻了個身,將方岫玉攬進懷裡,正想繼續睡,門外的宋白等了一會兒,又道:

“殿下,門外來了兩個平民,說是要見殿下。”

蘭鳶山有點起床氣,聞言煩躁皺眉:

“不見。”

“可是他們等在門口等了一夜,說是見不著殿下便不走。”宋白也有點無奈:“要不我讓家丁將他們趕出去,怎麼樣?”

蘭鳶山:“............”

他沒聽見宋白的下一句話,直接睡過去了。

宋白見此,還以為蘭鳶山同意了,找來幾個身強體壯的家丁,拿著結實的棍子出去了。

可憐池若學在門口等了一夜,滿心歡喜地以為蘭鳶山會見他,但沒想到開門的卻不是昨夜的門童,而是滿臉不耐的宋白:

“我們殿下今日休息不見客,請回吧。”

“不..........”池若學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一時難以接受,情緒激動之下,直接上來拉住了宋白:“怎麼會這樣........我要見殿下,我要見殿下!”

池若學一晚上沒睡,整個人唇上都冒著胡渣,頭發也沒梳,身上還沾著夜裡的灰塵和露水,整個人狼狽的和流浪漢一般。

宋白還以為又是哪來的乞丐想要討食被拒絕,心想撒野都撒到皇子府了,當下眉眼一橫,直接讓家丁將池若學和蘭君欽亂棍打出。

蘭君欽肩膀上受了傷,池若學身上更是四處掛彩,看上去可憐又狼狽。

宋白居高臨下地看著兩人,半晌甩了甩袖子,說了句“快些滾吧”,便進屋去了。

而與此同時,蘭鳶山睡了一會子回籠覺,也慢慢清醒了。

他緩緩起身,盯著昨夜被他折騰的夠嗆的方岫玉,低下頭親了親,隨即示意下人動作輕些,不要吵醒了他。

服侍的人會意點頭。

蘭鳶山被人侍候著梳洗,隨即去大廳用餐。

他眼睛蒙著布條,看不清東西,所以耳朵很靈敏,吃飯的時候,像是忽然聽到了什麼,仔細聽了聽,放下碗碟:

“什麼聲音?”

“回殿下,是兩個潑皮無賴。”宋白上前,用筷子夾了一塊素雲卷放到蘭鳶山的碗裡:

“挨了打還不老實,硬是跪在外頭,說要見您。”

“............”蘭鳶山:“挨打了?誰打的他們?”

宋白一愣:“?不是主子你讓我把他們亂棍出去的嗎?”

蘭鳶山隻覺莫名其妙:“我什麼時候讓你打他們了?”

他在和宋白說話說的一半的時候就睡過去了,壓根不知道有這回事。

他想了想,放下碗碟,道:

“我現在去換身衣服見客,你出去,把那兩個人請進來。”

“誒?噢噢。”宋白不敢耽誤,正想領命出去,蘭鳶山喊住他,又補充道:

“態度好些。”

“是。”宋白趕緊領命下去了。

池若學和蘭君欽還等在門外,一個被打的流鼻血,一個眼角發紫,都有不同程度的破相。

他們是鐵了心想見蘭鳶山,所以即使渾身劇痛,身形搖搖欲墜,也一直跪的沒走。

在宋白打開門的一瞬間,池若學還以為宋白又要打他,神情緊繃,後背僵硬,下意識地將蘭君欽護在懷裡。

“..........哎,你,”宋白知道自己可能有點做錯事了,看著鼻青臉腫的池若學和蘭君欽,有點尷尬,硬著頭皮道:

“我家主子說要見你。”

話音剛落,池若學一愣。

他像是不敢相信似的,緩緩鬆開護著蘭君欽的手,鼻血從鼻子裡滑下來,看上去既呆又傻:

“........四殿下同意見我了?!”

“嗯。”宋白讓門童趕緊把門打開,讓池若學進去,免得慢了被蘭鳶山怪罪:

“快快快,進去吧,彆讓主子久等。”

“哦.........”池若學不知道為什麼宋白的態度忽然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擦了擦鼻血,呆呆地被人扶起身,牽著蘭君欽,一瘸一拐地進去了。

繞過假山花園竹林和蓮池走廊,才是會客堂。

池若學都快要被繞暈了,被棍子打了幾道的腿肚子緩緩發抖,幾乎要站不住。

就在他快要走跪了的時候,才走到了會客堂。

蘭君欽將他扶到座位上坐下,自己在旁邊侍候著。

碧潭飄雪很快被端了上來,池若學在門口睡了一晚,正是又渴又餓的時候,見茶香清新撲鼻,不覺口齒生津,也不顧儀態,噸噸噸地就把茶喝完了,喝完還紅著臉問能不能再來一杯。

宋白:“..........”

他有點無語,但還是給池若學續上了。

就在他倒茶的間隙,蘭鳶山出來了。

他穿著玄色鑲金邊的外袍,沉穩大氣,不過外袍上繡的花紋卻是玉蘭花,多了幾分居家的溫柔和閒逸。腰帶左右兩邊各掛著香囊和玉玨,頭發則用青玉金簪挽起高馬尾,發尾末端有藍色的流蘇和成串的玉珠一同垂下,隨著他走動的動作微微晃動。

從他出來的那一刻起,蘭君欽不知為何,就忽然屏住了呼吸,心跳微快。

他的視線開始一瞬不瞬地黏在蘭鳶山身上,目光在蘭鳶山的五官上來回滑動,心裡暗暗可惜為何蘭鳶山蒙著眼睛,無法讓他看清眉目。

“草民參見殿下!”

蘭鳶山一出來,還沒說話,池若學就給他跪了:

“殿下萬安!”

池若學這一嗓子把蘭君欽提醒了,蘭君欽也順勢跪下,額頭貼地行禮:

“殿下萬安。”

“起來吧,沒事,不用這麼拘束。”

蘭鳶山被人扶著坐下,摸索著端起茶杯,指尖捏著茶蓋旋轉刮去浮沫,才喝了一口:

“找我什麼事?”

“草民......草民.........”

許是蘭鳶山身上未收的殺伐之氣太重,又可能是第一次見這傳說中的四皇子有點緊張,池若學磕磕絆絆說了半天,也沒把事情說清楚,搞得蘭鳶山一頭霧水:

“你到底在說什麼?”

池若學:“...........”

他怕蘭鳶山生氣,更緊張了,最後乾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這樣看著蘭鳶山,嚇的腿肚子打轉。

蘭君欽:“.........”

他看不下去,拱手上前:“殿下,我來說吧。”

他的聲音很嫩,是青澀的童音,但是因為吹了一晚上的風,所以有點著涼感冒,還有點鼻音。

蘭鳶山裝瞎蒙著布帶看不見,還以為是什麼十二三歲的小侍,於是點頭:

“你說。”

蘭君欽將事情細細稟告,最後將池遇稚重傷需要六公主府中三味藥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樣。”蘭鳶山聽完,沉吟半晌:“既然事關人命,我倒是可以幫你,但是這東西畢竟是六妹的東西,我不能強逼她給出,隻能一試。”

池若學聞言,登時感激涕零:“多謝殿下!”

“沒事。”蘭鳶山不覺得自己做了多了不起的一件事,想了想,喚來宋白:

“你去庫房裡把我那支玉簫取出來。嗯........還有架子上那對雙蝶紅玉鏤空禁步、夜明珠,風舞劍,都一起拿出來,打包裝好給六公主送過去,去的路上順道再買城西六局的點心,都給她之後,再傳話讓她等會來我府上坐坐。”

“是。”宋白看了蘭君欽一眼,然後下去了。

“多謝殿下。”池若學感激的都不知道說啥好了,想了想,忽然想起自己還有一把扇子沒送出去,忙道:

“為表謝意……草民這裡有一把玉扇,材質很是名貴,聽說玉夫人喜歡,所以特地來獻給玉夫人。”

“沒事,不用。”蘭鳶山笑:“舉手之勞而已,他還在睡,彆去打擾.........”

他話音剛落,在外麵吹了一晚上夜風所以有點受涼的蘭君欽猝不及防地打了個噴嚏,中斷了蘭鳶山想要說的話。

“.........”蘭鳶山話音一頓。

蘭君欽打完噴嚏之後才知道壞事了,忙跪下道:

“殿下恕罪。”

“沒事。”蘭鳶山想了想:“我聽宋白說你在門外跪了一夜?怕是受涼了吧。”

他抬手正想讓宋白送點衣服衣服過來,又想起宋白被自己叫走了,抬起的手一頓,半晌緩緩落下,變成招手:

“你過來。”

蘭君欽抬頭看了池若學一眼,垂下眼睛,緩緩走到蘭鳶山身邊。

他身量不高,蘭鳶山抬手時剛好能摸到他毛茸茸的頭。

“誒?”蘭鳶山沒想到蘭君欽這麼矮,聽方才蘭君欽感冒時的濃重鼻音還有有條不紊的回話,他還以為蘭君欽起碼十幾歲了:

“你多大了?”

“回殿下,六歲半。”蘭君欽低下頭,吸了吸鼻子,防止鼻涕蹭到蘭鳶山摸他臉的手上。

“六歲半?”蘭君欽偏頭聽,若有所思:“還這麼小就出來做小侍啦?”

蘭君欽說:“父母去世,迫不得已。”

“怪可憐的。”蘭鳶山一聽說蘭君欽小小年紀父母雙亡,為人父母的那點心軟被瞬間戳中。他摸索著脫下身上的外套,披蓋在蘭君欽的身上:

“父母不在也要愛惜身體,知不知道?”

蘭君欽沉默片刻,方應聲:“.......是,殿下。”

“乖崽。”蘭鳶山不知為何,很喜歡這個說話軟軟乖乖有問必答的小侍,捏了捏蘭君欽柔軟的臉蛋,半晌歎息道:

“真可愛這小孩。”

蘭君欽說:“殿下哪裡的話,草民尚不及皇長孫殿下的萬分之一。”

“每個小孩都自有他的可愛之處,沒有高下之分。”

蘭鳶山聽著蘭君欽悶悶的鼻音,又道:“在門外跪了一夜,冷不冷,餓不餓?”

他忽然像是想到什麼,說:“剛好小廚房裡還有些點心,我讓他們端上來給你嘗嘗罷。”

言罷,蘭鳶山複又喚來下人:“去,把廚房裡沒用過的點心端上來,隻挑一些軟糯好克化的,剩餘的不要,再把羊奶熱一熱。”

說完,蘭鳶山又像是才想起池若學還在似的,抱歉道:“還有,給這位大人也端點茶點上來。”

池若學誠惶誠恐受寵若驚:“多謝殿下。”

仆人聽令應聲,領命而去:“是。”

香甜的點心和羊奶很快被端了上來,蘭君欽還從未被這般溫柔細致地對待過,一時間愣在原地,隻傻傻地盯著含笑的蘭鳶山,目不轉睛。

蘭鳶山看不見蘭君欽此刻的模樣,還以為蘭君欽是拘謹所以不敢吃,笑了笑,摸索著捧到蘭君欽的肩膀,隨即將他拖抱起來,放到自己大腿上,讓他近距離地對著那些點心:

“這樣離得近些。”

蘭君欽坐在蘭鳶山的大腿上,感受著男人溫暖的懷抱和對待親生孩子一般關心的話語,不自覺心中一酸,反應過來之時,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

“來,快點吃吧,小孩子挨餓長不高的。”偏偏蘭鳶山還在說,自顧自摸著他的頭,輕歎道:“我小兒子若還在,約莫也和你一般大了。”

蘭君欽聞言哽了一下,不知為何,淚水瞬間奪眶而出,淚水將蘭鳶山的臉模糊成一片水光。

他不肯辜負蘭鳶山的心意,拿起糕點,大口大口地吃著,卻一不小心哽住,食物嗆在喉管裡,差點噎到。

蘭鳶山遲鈍的發現後,忙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後背,“噎住了?彆吃這麼快,快點吐出來。”

蘭君欽臉頰漲紅,克製不住地捂著脖子,半晌“哇”的一聲將點心殘渣吐了蘭鳶山一身。

蘭鳶山:“……”

池若學:“……”

池若學當場嚇得要命,生怕蘭鳶山發火,差點拉著蘭鳶山懷裡的蘭君欽跪了,不住磕頭: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沒事。”蘭鳶山怎麼可能和一個小孩子計較,接過仆人遞過來的帕子,胡亂擦了擦衣服,又笑著捏了捏蘭君欽的鼻子:

“若我家的小狗寶寶還在,我巴不得他如他這般與我親近。”

說著說著,蘭鳶山的聲音又低了下來:

“可惜他……”

池若學是青州人,壓根不知道這個皇族秘辛,還以為蘭鳶山在說皇長孫蘭君也,一頭霧水:

“殿下和皇長孫不親近嗎?”

“……差不多吧。”蘭鳶山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抱了抱蘭君欽:

“是我沒親見他成長,他疏遠我也是正常的。”

“唉,這個小孩……讓我想起我的小狗寶寶了。”蘭鳶山抱著蘭君欽,下巴輕輕放在蘭君欽頭頂,聲音悶悶:

“不知他此刻在何處呢?有沒有像你一樣受苦?會不會也在挨餓受凍?”

蘭君欽怔了怔,看著蘭鳶山擔憂的神情,不知何時,淚水再度傾泄淌下,最後竟然爬了滿臉,甚至將蘭鳶山的衣領和脖頸都沾濕了。

蘭鳶山蒙著眼看不見,感受到脖子上的濕潤,登時一怔:

“你怎麼……”

“嗚……”

蘭君欽用手背擦著眼睛,但眼淚卻怎麼擦也擦不乾淨,越擦越多,幾乎要將手背全部浸透。喉嚨酸澀難耐,疼痛萬分,最後蘭君欽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

“嗚——”

他哭著,嗓音嘶啞,語言混亂且顛三倒四:

“嗚嗚——我想爹爹……嗚嗚……我要我的娘親……娘親不要我了……我想爹爹……”

聽著耳邊撕心裂肺的嚎啕聲,蘭鳶山抱著蘭君欽的動作一頓,徹底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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