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雷譴轟隆隆震耳欲聾。
奚家之事的雷譴,竟然還未落?!
溫孤白霍然起身,隱約明白了什麼,死死盯著遠處的玉頹山。
“你竟然算計我?”
玉頹山盤膝坐在樹乾上,支著下頜笑嘻嘻道:“溫掌尊何出此言呀?我明明已經將他挫骨揚灰魂飛魄散,天衍珠把他劈的連渣都不剩了,這和咱們剛開始說好的一樣啊。”
溫孤白冷冷道:“「夢黃粱」是夢境,你在夢境殺他又有何用?!”
“神魂入「夢黃粱」死去,現實也活不了。”玉頹山淡淡道,“怎麼算無用呢?”
溫孤白:“你……”
玉頹山大度地說:“哎呀溫掌尊莫生氣,他人都死了,這不正合你意嗎?”
溫孤白看著頭頂雷譴,神色陰沉不語。
若是奚將闌死在夢境中,為何雷譴還在?
突然,溫孤白像是猛地反應過來,悚然看向玉頹山。
現在的雷譴威力……
和夢境中的雷譴全然不同!
溫孤白不可置信道:“你在「夢黃粱」中偽造了「堪天道」殺奚將闌?!”
玉頹山無辜道:“啊?什麼啊?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溫孤白咬緊了牙。
「堪天衍」能夠偽造任何靈級相紋,但卻並非逆天的徹底還原靈級相紋。
夢境中殺了奚將闌的「堪天道」雷譴明顯隻是化神境或還虛境,不像現在頭頂這個,是徹徹底底能將人劈得神魂都成齏粉的大乘期雷譴。
“你恨奚將闌奪了你的人生,”溫孤白像是看透了他,冷冷道,“……也想我死。”
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玉頹山要製造「夢黃粱」這種無用的相紋。
因為在黃粱夢秘境,無數修士的神魂都在其中,就算在夢境中隱真正的天衍珠斷案,招來雷譴雷劫也不會第一時間劈落。
一旦雷譴無差彆劈在「夢黃粱」上,其中的所有修士神魂都會隨之魂飛魄散。
玉頹山是早就想好綁了一堆修士神魂進夢境,好讓天衍珠的雷譴投鼠忌器,不敢擅自劈下雷劫。
先在夢中殺奚將闌,再殺溫孤白。
真是每一步都是好算計。
溫孤白看破玉頹山後,猛地意識到玉頹山還在奚將闌身上下過「禍水引」。
玉頹山壞笑起來,沒等溫孤白反應過來,雙手猛地掐訣。
——禍水東引。
轟然一聲,在天空中逡巡不去的雷譴似乎終於尋到罪魁禍首,駛入破碎朝著溫孤白頭頂而來。
溫孤白厲聲道:“玉頹山!”
玉頹山像是對自己的手指產生極大的興趣,隨口道:“彆喊,我聽不著。”
大乘期盛焦引來的雷譴根本無法和夢境中的相比,形成的雷譴圈瞬間籠罩黑壓壓的陰影,將方圓一裡的人全部驅除離開。
隻剩玉頹山、盛焦、溫孤白三人。
溫孤白溫和麵容早已撕破,身形宛如疾風瞬間出現在玉頹山麵前,手指如鉗死死扣住他的脖子將他按在榕樹上。
“砰——”
參天榕樹被撞得樹葉簌簌往下落,粗壯樹根幾乎裂開一條縫隙。
溫孤白已恢複理智,冷靜又瘋狂,孤注一擲掐住玉頹山纖細的脖子,用儘全力幾乎將玉頹山脖頸掐斷。
“奚將闌如果真死了,禍水引你又是如何發動的?”溫孤白冷冷道,“你同他一起算計我,想要將所有事推到我身上撇清你們倆的乾係。”
玉頹山哪怕即將被殺,也是嬉皮笑臉的,他伸出手捏了一綹頭發絲似的神魂。
“我留了他一綹殘魂。”
溫孤白一愣。
“啪。”玉頹山手指微微一用力,直接將那縷神魂捏碎,笑嘻嘻地說,“現在,他死透啦。”
溫孤白麵無表情看他。
這個瘋子……
“你抓著我沒用。”玉頹山優哉遊哉地道,“如今十三州天衍越來越少,我又是「堪天衍」,天衍舍不得我去死。”
說著,他甚至張開雙手,病態地縱聲大笑。
“要不來試試看,能不能殺了我?”
溫孤白徹底被激怒,厲聲道:“奚絕——!”
玉頹山笑得更大聲了。
臉上被之前盛焦打出幾道裂紋的麵具終於支撐不住,在溫孤白殺意的逼迫下,突然“哢噠”一聲清脆的聲響,四分五裂從那張臉上落下。
始終冷眼旁觀的盛焦倏地一怔。
那張臉和奚絕一模一樣,隻是五官已長開,成熟又邪嵬,和奚將闌的少年感全然不同,放肆大笑起來幾乎讓人不寒而栗。
“奚絕……哈哈哈!”
玉頹山金色眸瞳留下滾燙的熱淚布滿臉龐,在煞白雷光下,他近乎癲狂地大笑著:“原來你們還記得啊,我還當‘十二相紋’才是我的名字呢。”
溫孤白:“你……!”
“溫掌尊。”
玉頹山滿臉淚痕地衝他笑,神情乖戾邪氣,在轟雷陣陣中壓低聲音,乖巧地說:“替我向我爹娘問好啊。”
話音剛落,醞釀多時的大乘期雷譴重重落下!
溫孤白瞳孔劇縮。
蜿蜒曲折的巨雷霍閃過,從萬丈高空轉瞬便至地麵,轟的一聲驚雷平地起。
那一瞬間,方圓數百裡的天幕雪白一片,周遭一陣詭異的安靜。
煞白光芒竟然延續十息,才一點點被收攏到天邊。
無數修士不明所以,還當是哪位大乘期大能飛升。
秘境入口。
就連盛焦也被雷光晃了下眼睛,等到四周恢複安靜時,還能聽到玉頹山的笑聲。
盛焦定睛看去。
玉頹山孤身站在那,以他為中點被雷劈過的焦痕遍地,蜿蜒蔓延至方圓一裡,甚至還在劈裡啪啦發出絲絲灼燒之聲。
溫孤白甚至都未用儘全力抵抗,便已在雷譴下魂飛魄散。
如果這道雷譴當真落在奚將闌身上……
玉頹山毫發無損,甚至連一根頭發絲都沒被傷到,他笑得直咳嗽,懶洋洋地理了理沾了灰塵的衣袖,偏頭笑嘻嘻地看來。
明明玉頹山和奚將闌的臉長得極像,但盛焦卻不覺得熟悉,隻覺厭惡排斥。
他眼神冰冷,漠然道:“奚將闌呢?”
玉頹山頂著那張臉在盛焦麵前晃,好奇道:“你不覺得我這張臉很熟悉嗎?”
見盛焦麵無表情,他還捏著臉做各種神情,妄圖從這張冰塊臉上看到震驚、驚駭的表情。
“鏘——”
盛焦冷冷將冬融劍橫在他脖子上,一字一頓:“我問,奚將闌呢?”
玉頹山:“……”
玉頹山將手放下,幽幽道:“上一個拿劍架在我脖子上的,現在還在賭坊裡當招財貓貓……”
他狠話還沒放完,盛焦像是徹底不耐煩,殺意飆升到頂峰,完全不想等到他的回答,直接橫劍劈了過去。
玉頹山一驚,趕忙閃身後退。
盛焦麵無表情,提劍轉瞬追上,劍刃穿破虛空的獵獵破風聲壓迫得玉頹山分神險些碎了。
“等等!我說!”玉頹山能屈能伸,立刻求饒。
盛焦的劍再次貼在他的脖頸上,這次甚至陷入半寸,玉頹山的身軀是分神凝成,沒有血流出,隻有天衍靈力水柱似的往外噴。
滋滋的。
玉頹山眼眸閃現一抹厭煩,但麵上依然乖巧。
盛焦眸子一動。
玉頹山和奚將闌那個小騙子的脾性似乎是同出一脈,盛焦隻是瞥一眼就知道他八成要使壞,立刻就要將劍橫著削掉玉頹山的脖子。
玉頹山卻道:“你的同窗還未從「夢黃粱」出來。”
盛焦一怔。
“我沒將他們的神魂抽出來。”玉頹山無辜道,“你殺了我這具分神也無礙,反正我也不會真的死。但我這人報複心可強了,你如果真的動手,我回到本體第一件事肯定是將「夢黃粱」毀了,連帶你那五個同窗的神魂也碎在其中。”
盛焦眉頭狠皺。
趁他猶豫的瞬間,玉頹山像是滑不溜秋的泥鰍,撒腿逃開,由天衍靈力凝成的分神瞬間撲到榕樹上。
伴隨著一聲破碎琉璃聲,「夢黃粱」的秘境、「行因果」的榕樹化為隻隻蝴蝶飛入半空。
原本花團錦簇的秘境消散虛空中,沒留下絲毫痕跡。
玉頹山避開關於奚將闌的問題。
逃了。
這兩人定然有牽扯,而且溫孤白叫玉頹山……
奚絕。
想起之前奚將闌的胡說八道,盛焦好像想通什麼,臉色難看地死死握著冬融劍,黑沉眼瞳幾乎閃現一絲猙獰血痕。
那顆「灼」字天衍珠待在奚將闌體內太久,呆怔許久才慢吞吞地飄回盛焦身邊。
已經斷完奚家之事的一百零七顆天衍珠也終於蔫噠噠地串成珠串怯怯飄回來,大概是感知到盛焦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珠子輕輕貼了帖盛焦的手腕,完全不敢直接纏上去。
“奚將闌。”
盛焦神色冷厲,手指幾乎將天衍珠捏碎,嘶啞的聲音好似從唇縫中飄出來。
“……你最好能逃一輩子。”
作者有話要說:奚將闌:死遁了又沒有完全死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