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及此,阮扶雪不禁簌簌落淚。
霍葉芳給她擦淚:“哭什麼啊?”
阮扶雪道:“我一見姐姐就想起廷斐。”
霍葉芳見她便是這樣不梳妝地躺在那兒,都自有種落花滿地的淩亂之美,她鬢邊汗濕的一綹發絲兒是美的,她蒼白顫抖的嘴唇是美的,她如掬著一捧秋水般晶瑩盈淚的雙眸更是美的。
霍葉芳其實不喜與這等過於嬌柔的女子來往,可阮扶雪不一樣,她實在太美了,又一片純善之心,連自己一介女子見了都忍不住心軟。
外麵天色已是午後,日頭漸漸晾涼。
阮扶雪想,現今祁竹應該已經進京了吧?過不了兩日,就會使人來把她抓走。
她不想去,她真的不想去。阮扶雪又覺得心口開始絞痛,她把手緊握成拳,指甲幾乎要刻破手心。
待大姑姐臨走時,阮扶雪再憋不住,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氣,抓住大姑姐的衣裳,仰視著求她道:“姐姐,我好想念廷斐,我也想娘,你好不好回去以後幫我問問娘?”
阮扶雪秀眉微蹙,發著抖,柔柔弱弱又堅定決絕地說:“我真的不想再嫁,我就想給廷斐守寡!”
霍葉芳皺起眉,複又坐下來:“說什麼傻話?”
她摟了摟可憐無辜的小弟妹,任由阮扶雪依在她的肩上哭了一場,待阮扶雪哭完了,再與她貼臉似的輕聲哄道:“若是站在廷斐姐姐的位置上,你想要給他守寡,我自是感動,可我也是女子,我知女子不易,你大好的青春年華,何必苦苦浪費在熬日子上?彆說傻話了,改日我讓你姐夫給你看看有哪家好兒郎缺媳婦的?”
阮扶雪含淚搖搖頭。
霍葉芳又開玩笑地說:“雖說再好也不如我弟弟好,可好歹是個活的夫君,不是冷冰冰的牌坊。”
阮扶雪知道她是在寬慰自己,不好一直哭喪著臉,勉強笑了一笑。
霍葉芳道:“這才像話嘛。”
阮扶雪送走大姑姐,卻睡不著了。
旁人都道婆家苛刻,她卻覺得自己婆家的人太好了,要是那種責備媳婦的人家,她順理成章就能留下守寡。……或許她再堅持表態一下能夠真的回去守寡。
可是,婆婆和大姑姐都待她如此好,她真的要給她們添麻煩嗎?要是先前她直接守寡了也就罷了,而今她已經跟祁竹牽扯不清,再回去,難道不是拖累霍家嗎?
祁竹早就不是她年少時鐘意過的溫柔少年,他現在就是個瘋子,根本不講道理。
阮扶雪愁著瞅著,到底是又睡過去了。
似錦悄步上前,給她籠了下背角,輕輕歎口氣,然後關門離開。
天色已暗,她點燭提燈出了院子。
本來她們住的就是阮家最偏僻的一角,再去這邊的側門,路上完全沒碰著人。
似錦等在門邊,等了小半刻,聽見有人敲門板。
“篤篤、篤篤篤……”
有節有奏。
似錦打開門,見到一個小廝打扮卻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士兵出身的男子,男子問:“將軍使我來問,阮小姐近來身子骨如何?可否能夠出門?”
似錦搖了搖頭,發愁地說:“總不大好,反反複複生病……還有……今天霍家的大小姐來探望我家小姐,唉,我家小姐說想要回霍家守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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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竹凱旋回京,他才從宮裡回來,又得了皇上賞賜,回到府上供奉好了。
院子裡忙忙碌碌,還在收拾行囊。
帶太多東西回來了。
這次他帶了足足兩車的禮物,都是這回打仗贏來的戰利品,狄夷人金銀珠寶甚多,其中有一整匣子的各色寶石,打算送給阮扶雪。
上回他離京前兩人鬨得不大愉快,阮扶雪被他弄哭了,他狠心走了,可一到晚上睡下卻老是想到她淚盈盈、怯生生望著自己的模樣,就覺得心口堵得慌,每每一想到他就會去弄點好東西,準備帶回來送她,不知不覺裝了那麼多。
她有聽說我回來了嗎?多半是不想見我的。祁竹很有自知之明地想。
祁竹暗暗下定決心,這次絕不再生氣嚇她,要好好哄她,送她禮物,如此一來,她就不會那麼怕他了吧?
——真想現在就去見她。
祁竹按捺著迫不及待想去見阮扶雪的心情,卻去換了身青色的武官服,去赴今晚上峰設的酒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