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府彆院。
月上玄天,酒過三巡。
饒是酒量好如祁竹,亦不免染上幾分醉意,渾身發熱起來。他往後仰了仰,因頭疼而微微皺眉,闔目養神,一隻手往後撐在地上支持住歪斜的身體,但見平日裡總一派正人君子的他也有幾分荒唐神色,更顯得風流俊逸。
叫巡酒的侍女不禁悄悄多看幾眼如此的美男子。
洌灩燈火,笙歌鼎沸。
幾位舞姬舞罷,上峰驃騎大將軍龔堅秉拍拍手,豪邁笑道:“吃飽喝足,也該爽快爽快了,這些小伎由著你們玩樂,但這不比軍中的那些粗胚女子,都精細著,可得憐香惜玉一些。”
登時引來一片謝過大將軍的哄笑。
女子們魚貫步入席中,便有那等猴急的,直接摟了人就走。
樂接著奏。
祁竹像是醉極了,沒聽見,仍閉著雙眼。
兩個舞伎咬了咬唇,蓮步輕移到他的身邊,看看彼此,皆是嬌怯,能與這樣的美男子歡好的話,她們卻不介意與姐妹分享。祁將軍看上去既溫柔又英武,指不定隻有一人的話,還會無力承/歡呢,有個姐妹一起分擔一下正正好。
且她們倆是眾姐妹們姿色最美的兩人,如梅與蘭,各有風情,若非自恃有幾分美貌,又怎樣敢到祁將軍麵前自/薦/枕/席?
她們柔順地侍候依偎在祁竹身側,一左一右地伴在兩旁,依偎在他的肩膀,光是嗅到他身上糅雜著酒味的男性氣息,就叫她們覺得臉紅心跳,期待起接下去會發生的事。
席上其他男子都已衣衫不整,而祁將軍隻有領口衣襟略微亂了,通身上下還是非常齊整,穿得嚴嚴實實,他像是沉在酒醉之中,樂聲又吵鬨,未有注意到被接近。
兩位美女便如此,柔弱無骨地慢慢貼上去,纖纖玉手悄無聲息地撫摩祁竹的胸口,即使隔著布料也能感覺到他結實的胸膛,輕輕地想要摸進去。
——卻突然被祁竹抓住手腕!
祁竹睜開眼睛,低垂長睫,眸光像浸在冷酒,漫不經心地睨視著她們。
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禁/欲的氣息,明明如此冷淡,但毫無鄙夷和褻玩,反而叫舞伎更加麵紅耳赤。
女子媚眼如絲,柔聲道:“將軍,小女願伺候您,您若累了,便是歇著也無妨。”
另一女子也附和:“是,將軍,您若覺得在此不好,那我們去房中也可。”
但她們也能感覺出來祁竹卻無歡好之意,坐懷不亂說的大抵就是祁竹了。
祁竹不輕不重地撇開他們,慢慢站起身,好讓自己腳下不踉蹌。
龔大將軍問:“怎麼了?”
祁竹恭敬行禮,身形穩了許多,道:“時候不早,明日還有公務要辦,下官想早些回去歇息。”
龔大將軍戲謔道:“兩個如此美人投懷送抱你都不要?”
祁竹搖了搖頭,說:“下官還未成家……謝過將軍好意,隻是下官向來不喜這等事,未免不尊重我未來的妻子。”
龔大將軍飲一杯酒:“你倒是是個正人君子。既你無心無力,我也不強人所難。”
祁竹在軍中時便是這樣。
從未見他找過軍/妓,在邊城也沒有任何相好女子,每日除了練兵就是研讀兵書,潔身自好到讓人懷疑他是不是不/舉。
要不是他實在擅長打仗,有時一道出去玩,確顯得很不識抬舉。
然則,這樣克己守禮的人若做下官的確會讓上峰覺得鬱悶,但若招來當女婿卻是極好的。龔堅秉想,他又自斟一杯酒,喝完,再斟,一怔,發現酒壺已空。
……祁竹今年方才二十五歲,卻已是正四品忠武將軍,這次大勝歸來,也是諸多武散官中最為皇上嘉獎的一個,他年輕時靠著蔭蔽也沒升得如此快。龔堅秉望著空酒杯,如是想著,臉上亦早已沒了先前的淺淺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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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並無宵禁。
縱使入夜,依然有不少行人,裡坊街市還點著燈。
祁竹乘馬車回去,倒不是醉到騎不了馬,他一離開就服了解酒丹,春寒料峭的冷風一吹,酒意一下子散去不少,但他如今是京中名人,外麵傳得亂七八糟,說他豐神俊秀、天人之姿如何如何,他自己倒不覺得自己多英俊。
倘若他真有如此俊美,為何連那軟弱的阮扶雪都迷不住?
可是,總有女子為著新奇想看他究竟是何模樣,每每露臉出街都會被人圍住,祁竹實在不勝其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彆讓人瞧見他這張麻煩的臉為好。
按說回家不過小半個時辰的工夫,祁竹卻覺得無比漫長,方才在酒席上熬時間就讓他覺得難以忍耐,現下卻莫名顯得更久。
終於到家,他立即把宗山叫來。
宗山是他最心腹的副手,他赴宴前,被他遣去阮家詢問阮扶雪的情形。他知道不能馬上就見到人,可是能多曉得一些她的事也是極好的。
他給阮扶雪寫過兩封信,雖不算是什麼你儂我儂的情言蜜語,可她是一個字也沒寫給他過。
祁竹坐在堂上等著宗山過來。
他一轉頭,就看到桌上放著的黃梨花木的木匣子,上麵鐫刻著精致的牡丹蝴蝶圖案,光是這個盒子就價值不菲。他閒來無事地打開看,用一塊綢緞鋪底,裡麵小心分開裝個各色寶石,他見這寶氣珠光,不由地目光柔軟起來,忍不住社想起來,能用這些給阮扶雪打些什麼首飾呢……
戴在她身上一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