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嘛,不都喜歡這些珠寶首飾、綾羅綢緞?她一定也喜歡吧?
“將軍。”宗山早就等候著祁竹回來,站在門口,對祁竹行禮。
祁竹闔上木匣,頷首道:“進來吧。”
宗山走到祁竹麵前,祁竹問:“阮小姐身體可還好,有未被欺負?阮家人可有苛刻她?她近來過得可還算快活?我走之前,她開始做的那副觀音像是否繡好了?”
祁竹一口氣問了一大堆,宗山一一答了。
其實他安排似錦在阮扶雪身邊,每月也會來一封信,大致講講阮扶雪的情況,假如有何緊急,還有他安排留在京城的忠仆會去接應。
但他還是想問,他坐在京城,親耳聽見阮扶雪的事,與他在千裡之外隻見紙上的隻言片語截然不同。
得知阮扶雪身體不好,病得有些厲害,祁竹心下不由地著急,忍不住在心下罵道:阮世宜那對夫妻向來假仁假義,又怎會真心為扶雪延請良醫,肯定是隨便找個赤腳大夫敷衍一下做個樣子罷了。
他想,他可得趕緊把阮扶雪接過來住。
正這時,宗山猶豫著,欲言又止地道:“將軍,似錦還說了一事……”
祁竹滿腦子在想該托誰尋醫,不經心地問:“什麼?”
宗山說:“似錦說,阮小姐與霍家大小姐私底下說她想回霍家守寡。”
祁竹聞言,身體僵住,沒了呼吸似的。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像活過來,心臟抽痛一下,驅動身體稍稍向後靠去,再停下來,讓他整個人被籠在暗中。
他麵色鐵青,隻覺得,萬箭刺心也不過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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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扶雪原就睡不好,得知祁竹回京,時時刻刻都擔心祁竹要來找他,夜裡更是難眠。
怕得不成,直想就這麼死了算了。
偏生還不能被彆人瞧出端倪。
她隔日一早,扔想早起,說要去刺繡,被似錦勸回床上,道:“姑娘您還是多多休息養養身子才是。”
似錦熬了藥,端過來:“小姐,喝藥。”
阮扶雪看一眼,道:“你找個地方,偷偷把藥倒了便是。”
似錦不解:“這是為何?若是覺得太苦,我這就去拿些蜜餞過來,給您喝完藥後甜甜嘴巴。”
阮扶雪搖搖頭,閉嘴不說話,隻是低垂羽睫,憂悒沉默,她就是想叫自己生病,想糟踐自己,若生了病,她就有正經理由不用去祁竹身邊。
起碼病到祁竹離京赴任,那是最好的。
似錦求她說:“小姐,要是您病得不好,我該怎樣,太太一定要把我這樣伺候不好的丫鬟打死的。”
阮扶雪這才回過神,她看看似錦哀求的目光,心一下子軟了,又覺得自己幼稚,她任性生病就罷了,卻不好連累似錦受罰,她長長歎口氣,道:“我喝藥,我喝就是了。”
於是最後還是乖乖喝了藥。
怎麼連想病都不可以呢?阮扶雪鬱鬱寡歡地想,再一躺下,就是昏昏沉沉睡到下午近寅時。
阮扶雪是被吵醒的,依稀聽見外頭又來了一位大夫,還挺熟悉,就是先前她在霍家時一直為她醫治調養的大夫。
似錦說:“昨日霍家大小姐回去,說了你生病的事,霍家二少爺聽說以後就將您用慣的大夫,並一些藥材一道親自送了過來。”
霍廷煦來了?阮扶雪問:“啊?他正在花廳嗎?他還在嗎?”
似錦搖頭:“他知道您身子骨不便,隻是把人和東西送到,慰問了兩句便走了。”
阮扶雪點點頭,遺憾地說:“唉,改日得謝謝他才是。”
霍廷煦是霍廷斐的親弟弟,霍家的嫡次子,今年不過十八歲,與他兄長關係極好。阮扶雪嫁進霍家時,霍廷煦還是個十一歲的大毛孩子,因為太調皮總被他兄長教訓,前些年還是如此,卻在他兄長去世時一夜之間長大了似的,變得成熟穩重起來。
大夫坐在床頭邊上,阮扶雪伸出手,放在高凳的脈枕上。
邊被診脈,她便走神,心想,她定是上輩子做了許多好事才有服氣遇上這麼好的婆家。
大姑姐說了她想回去守寡的事嗎?二少爺送大夫和藥材過來是不是婆婆憐惜她?她情願侍候在婆婆身邊,她可以把婆婆當成親娘一般,不然真不知該如何償還這份恩情。
大夫開了另一幅藥方,叮囑好幾句,才離開,他疑惑地說:“先前您的身子已調養得很好,怎會忽然惡化成這樣?夫人還得多看開一些。”
阮扶雪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自言自語似的說:“我已不是什麼夫人了……”她的夫君已經去世了,她隻是個被留在世上的孤零零的寡婦而已。
大抵不知情的人都會以為她是為了霍廷斐之死才得了絞心痛,她傷心倒也傷心,哭了月餘呢,還是婆婆生病了,她才顧不上自己傷心,於是就不哭了。
其實卻是因著祁竹而心煩意亂。
這邊送走了大夫,後腳跟著伯母就來了。
往日也天天要見,可今日不一樣伯母的臉色並不一樣。
阮扶雪一見伯母臉上熟悉的惆悵愧疚、難以啟齒的神情,心下一個咯噔,不必問,她大抵知道接下去伯母會說什麼。
阮扶雪又急又慌,還沒被問,就已經眼眶緋紅、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