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盈月樓占著宣南坊極好的一塊位置,樓高六層,俯瞰著半個宣南坊。
這樣的絕佳位置,自然也非尋常人可以來。
周臨淵卻輕而易舉入了樓裡,要了一間頂樓的雅間。
扔銀子的時候,也十分的大方。
虞冷月一路跟著上樓,餘光輕掃左右,越發知道“顧則言”身份不尋常。
二人入了雅間裡。
周臨淵隨意叫了一些酒菜,便坐下先喝茶潤口。
虞冷月放下竹籃,坐在臨窗的位置,推開窗,第一次俯視整個宣南坊。
她看著底下人流如織,萬家燈火,還有黑暗中陰綠的樹木,不知不覺笑了起來。
不等周臨淵問她笑什麼。
或許,他並不關心這個。
虞冷月先回頭,笑凝周臨淵,問道:“郎君去過金陵嗎?”
周臨淵端著茶杯,徐徐搖頭。
他祖籍雖是金陵,但他在京城出生長大,這些年他都沒回過金陵,並不知道金陵是什麼風貌。
但十裡秦淮,舉國出名,他倒也從士子門口中,聽說過一些風花雪月的事。
虞冷月托腮回憶起那條一到夜晚就明亮如晝的秦淮河,自說自話,聲音輕緩。
“畫舫像花燈一樣飄在河上,連風裡都是胭脂香。”
“早晨我起來的時候,爹跟雪書常常都在河上穿梭的小船裡買好了菜。也不是每天都買菜,院子後麵種了些青菜,有時吃的淡,就在院子裡摘菜洗淨清炒了,我們三人隨意吃了,爹就去坐館了。”
半晌後,周臨淵才在黑暗裡,幽聲問道:“想家了?”
虞冷月輕“嗯”一聲,神思沉浸在不知名處。
京城和金陵太不一樣了,縱然她活了兩世,但在金陵的十八年時光,早就在她腦海裡留下了不可剝離的回憶。
人在高處,將夜色看的格外分明,腦子裡牽扯出些不能自控的思緒。
周臨淵抬眼看過去。
花窗開半扇,月光漏進來,落入她那雙含愁媚眼裡,生出兩點清亮的水光,削去幾分媚色,平添幾分帶著清冷的楚楚動人。
不知為何,此刻的她,竟似奇異地生在雪中的清麗杏花。
茶杯上的杏花紋樣貼著周臨淵的掌心。
他握得越發緊了。
虞冷月起身,走到周臨淵跟前。
周臨淵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的腳步。
虞冷月站在他麵前,低頭解開領口的扣子,一顆,兩顆。
周臨淵眉頭一皺,薄唇微啟,到底沒開口。
靜等她接下來的舉動。
但虞冷月隻是將脖子上的玉扳指取下來,放到桌上。
周臨淵卻看到了她細嫩的脖子上,猶有幾道淺淡的痕跡。
是那日的畜生留下的。
他的喉結不動聲色地滾了滾。
虞冷月揚唇笑說:“這次是真的謝您。不過,這玉扳指,現在得物歸原主了。”
周臨淵瞧著那桌上的玉扳指,淡聲道:“既給了你,就是你的。”
虞冷月搖頭:“郎君還是收回去吧,我試過的,不合適。”
周臨淵靜默地打量著虞冷月,同時鬆開了手裡杏紋樣的茶杯。
“如果,我說合適呢。”
這話說出來,周臨淵自己都沒想到。
他莫名有些煩躁,撂下茶杯,站起身直勾勾地瞧著虞冷月。
虞冷月有些意外地回望著他。
周臨淵低下頭顱靠過去,似要將她洞穿,嗓音低啞地道:“合不合適,已經不由你說了算。”
虞冷月一邊發怔,一邊嗅著他身上的淺香,呼吸微滯。
周臨淵命令她:“戴上。”
隨即鬆了手,與她拉開距離。
虞冷月又將玉扳指戴在脖子上,扣上扣子。
她摸了摸袖子,含羞的聲音在靜謐的房間裡輕輕響起:“我也有一樣東西,想送給顧郎。”
“什麼東西?”
周臨淵看著她的袖口。
虞冷月摸出一隻香囊,捏在手裡,不急著送出去,而是說:“如果顧郎肯收,便隻許收我這一個。若要再收彆人的,便給我還回來。我這香囊,絕不與旁人同在一個男人身上。”
周臨淵默然了。
虞冷月便將香囊係在了他的腰間。
末了還仰頭笑著撒嬌一般道:“第一次見顧郎時,便想送您了。”
周臨淵忽斂眸,抬手掐住虞冷月的下巴,輕聲嗤笑:“你都是哪裡學來的勾人手段?”
虞冷月下巴驟痛,眉尖蹙著。
天生的本事不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