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自打七夕之日,虞冷月贈了香囊給周臨淵,二人再沒碰過麵。
掰著手指頭數數日子,都有五日之久。
包括脆青珠、紅鴛麥粥,他也沒再差人來買。
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音信全無。
虞冷月心裡暗暗生氣呢。
雖說“顧則言”交代過她,有急事可以去明苑找他。
但她也並未主動去過一次。
她畢竟不是他的奴,他的妾,隨他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不過這點氣也隻有兩三分那麼淺。
畢竟茶鋪要看顧,一日三餐、柴米油鹽得算計。
虞冷月勤快地撥算盤清賬,三遍之後,確定賬本上出了點小問題。
錢賬沒有問題,但是錢貨有問題。
平白多出了半斤雨後龍井的收入。
她們這間茶鋪,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很少有大宗生意。
日常與平民百姓間的買賣,一枚銅板都斤斤計較得很。
要說少找了人家銀子那還有可能,多收人家的銀子,決計不會。
虞冷月仔細翻了一遍賬本,這才發現問題出在雪書記賬的地方。
可巧了,雪書記的那筆賬,和雨後龍井的數量對不上。
稍加推測,她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這實心的丫頭,賣了顏料、紙張,給她湊收益來了。
虞冷月心裡盛開著一朵悵然的花,歎息著一笑,同雪書打了照顧,撂下鋪子,挎起竹籃,走街串巷做買賣去了。
等回來的時候,順手給她帶點顏料和紙。
這會兒日頭還不高,正是有些涼爽的時候。
街麵上人很多。
連南城兵馬司的人,也挑在這個時候早早巡完街,午時之後好回衙門歇息避暑。
十分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她碰到了楚武那隊人馬。
可不知怎的。
明明人高馬大的一支騎兵隊伍,蔫兒巴了似的,瞧著沒有了往日的神氣。
他們從街上倏然而過,不再在三必茶鋪附近逗留。
領頭的楚武,臉色萎靡陰沉。
虞冷月在街上走了幾步,隱隱約約聽到牛雜館兒的小攤上,有人談論起南城兵馬司的事。
“聽說整隊的人都挨了訓,還罰俸一個月。”
“喲,那可不少啊!”
“怎的鬨得全都罰俸了?”
“嗐,內訌了唄。一條繩上的螞蚱,扯出蘿卜帶出泥的,誰乾淨得了?”
虞冷月想起楚武的臉色,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心裡有些說不明的情緒。
她與雪書生死掙紮,都難躲過楚武等人的侵擾。
可“顧則言”隻是不露麵地當街敲打一番,就攪得他們內部天翻地覆。
就像參天大樹抖一抖樹葉,蚍蜉就開始憂心自己的生死。
權勢這條江河,涇渭分明。
對岸的人,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她在他眼裡,恐怕是岸對麵,一隻企圖遊過水麵沾上他衣角的蚍蜉。
也隻不過是,那千千萬萬裡的之一。
周臨淵這幾日都住在周家。
申字庫貯糧的事情,本來要了結了,他這幾天正在寫奏疏整理事情的脈絡。
誰知道又橫生波折。
還是從周家裡麵生起來的。
奏疏沒來得及呈上去,周臨淵就去見了周文懷。
“父親。”
周文懷問周臨淵:“申字庫貯糧的事情,奏疏寫完了沒有?給為父看看。”
周臨淵皺了眉頭。
他們父子倆同在朝為官,但是二人早就說好了,除非涉及家族榮辱。
否則,各自的公務,並不會互通。
大家各自為政,互不乾擾。
就像他念書的時候,也從來不要他指點一樣。
他要走他自己的路。
周文懷索性直說了:“族裡有人過來找你大伯求情,是推脫不開的關係。這件事,你輕拿輕放,儘量大事化小,把人關幾天就放了吧。”
“哪個族人?為什麼求大伯?父親不妨說與兒子聽聽。”
周臨淵並沒有深藏自己語氣裡的質疑。
周文懷重重地擱下茶杯,質問道:“你懷疑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