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些東西,想來對方能夠順利渡過眼前的難關。
之後的幾天,白家生意興隆,阮白氏特意帶著白檀去視察自家大大小小的鋪子,正式將他引見給各位掌櫃。
既然是小主子來了,各位掌櫃們也都識趣,紛紛或出自真心,或出自假意地將人誇讚了一番。
白檀睜著琉璃般清透的眸子,認真審視著各鋪子的營業情況,心裡快速勾畫著什麼,一臉嚴肅正經的小模樣,逗得眾人忍俊不禁。
等到白檀再次尋到機會,撇開緊緊跟在身旁的百歲和無憂,一個人來到假山時,那極為隱蔽的山洞裡,哪還有血衣少年的身影,就連曾經有人生活過的痕跡也被一一抹去。
隻是那狹小逼仄的空間內,還留存著極淡的血腥味,提醒著白檀曾經發生的一切。
也不知,對方去了哪裡……
時光荏苒,彈指一揮間,十年時光轉瞬即逝。
荷塘的花又開了,嫩嫩的蓮瓣乾淨的好似一捧雪,偏偏頂端綻著一抹粉紅,襯著碧綠圓碩的葉片,亭亭而立,恰如豆蔻芳華,塗脂抹粉的少女,無限嬌羞。
隻可惜,芙蓉不及美人妝。
荷塘前築著涼亭水榭,此時那水榭裡正站著一位身形修長單薄的少年,他身上所穿布料原是薑國最為精致奢美、有價無市的“流雪”紗,一匹之價不下百金,又讓蜀地最為頂尖的繡娘辛苦整整三月,方才製成這件世所罕見的衣服。
行動間衣袂飄飄,端得是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
這雪衣少年眉眼姣好,霞姿月韻,姿容昳麗,更兼有一身冰肌玉骨,膚色宛如羊脂白玉,吹彈可破,細膩光潔的眉心處點著一粒殷紅的朱砂痣,平添幾分惑人之態。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看到雪衣少年的瞬間,阮青鬆腦海當中不受控製地蹦出這句話。
捏著書冊的手指下意識攥緊,阮青鬆暗惱自己讀書讀得昏了頭,白檀是誰,也配得如此佳句讚頌?
夕陽西墜,阮青鬆看了看天色,想到自己的來意,將視線移至書頁上,嘴裡念念有詞,搖頭晃腦地背誦起來。
百花映襯當中,一襲青衣的少年邊潛心苦讀,邊圍著一株開得正自燦爛的山茶繞老繞去,間或以詠歎調高聲品評幾句,一派名士風度。
白檀懶懶地倚在欄杆處,神色玩味。
等到阮樂正下衙,甫一進門就見到自己性情容貌都迥然不同的庶子與嫡子,一個認真勤勉,飽讀詩書,一個不學無術,飽食終日。
阮青鬆將一篇古文誦讀完,砸吧著嘴巴驚歎良久,這才注意到站在門廊下的阮樂正,連忙快步走過去,躬身畢恭畢敬地施了一禮:“父親。”暗中卻不動神色地拿眼角去窺探那位站在阮樂正身後,挺拔高大,氣宇軒昂,金冠紫袍的年輕男子。
特意選在這個時辰讀書,本來就是算準了阮樂正回府時從此經過,一定會看到,卻不想似乎釣到了另一條更大的魚。
阮樂正不緊不慢地嗯了一聲,似乎是對阮青鬆極為滿意的樣子,嘴裡卻向紫衣公子謙遜地說道:“殿下請看,這就是微臣那不成器的長子。”
紫衣公子笑道:“阮大人過謙了,令郎聰慧敏捷,少有才名,據說五歲左右就識文斷字,六歲頭上便能作詩,七歲時更是寫出了不世佳作《靜夜思》,婦孺皆知,孤雖久居宮闈,亦心向往之。”
聽到紫衣公子的話,阮青鬆心臟砰砰跳了起來。
“殿下過譽,微臣實不敢當。”阮樂正立刻推辭,臉色笑意卻又多了幾分。
阮青鬆長揖到地:“草民阮青鬆參加殿下。”
紫衣公子朗笑,上前一步,意欲將人扶起,視線隨意往不遠處的荷塘旁一掃,霎時呆立在原地。
那被他注視之人依舊一副柔若無骨的樣子,神態自若,身影掩蓋在飄渺的紗衣下,隨時都可乘風而去,
“人間竟有如此絕色……”
紫衣公子語氣興奮地說道:“阮大人,不知那雪衣少年是何人?”
阮樂正皺了皺眉頭,說道:“回殿下,那是微臣的次子白檀。”
“姓白?原來他就是白氏傳人。”紫衣公子聞言興趣不減反增,“為何不一同叫來回話?”
阮樂正一副溺愛孩子的慈父模樣,頗為無奈地說道:“殿下不知,微臣次子性情乖戾,為人頑劣,就連微臣也時常被他頂撞,微臣擔心他冒犯殿下,故不敢讓他麵見貴人。”
紫衣公子失笑:“阮大人多慮了,相請不如偶遇,孤看那荷塘內菡萏碧波,煞是動人,不如前去觀賞一二?”說完也不管阮樂正同意與否,抬腳就往水榭走去。
被冷落在原地的阮青鬆徑自直起腰,靜默片刻,麵無表情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