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鬆眼眸中劃過一抹惱怒,強顏歡笑道:“弟弟又同我玩笑了。”
他眼眶微紅,星眸含水,眼波粼粼地望向薑琸,竟是一副小女兒姿態。
薑琸的眉頭輕輕皺起,反而煞有其事地衝白檀點點頭,讚道:“白公子果真有世家風範。”
阮青鬆臉上的表情立刻僵住。
薑琸卻覺得這白小公子舉止清雅,言談不俗,即便是已經識破自己的身份,也依舊從容淡然,不卑不亢,實在難得。
至於阮青鬆嘛……
薑琸輕搖折扇的動作稍稍停頓。
原本他還覺得此子飽讀詩書,將來必定大有可為,如今看來縱有才華,心胸卻不夠豁達,到底是落了下乘。
阮樂正不想讓薑琸在此地多留,拱手道:“天氣炎熱,微臣在書房內略備了些茶水,請殿下移步。”
薑琸點頭:“也好。”臨走時意味深長地盯著白檀看了一眼。
白檀淡然地拿起茶盞,仰頭喝了一口百歲特意釀製的梅子茶,恰好避過對方窺探的目光。
嗬嗬,正牌攻上線,馬上就要開撕了,真是讓人興奮啊。
阮青鬆神色複雜地看著白檀,“你不是最討厭悶熱天氣嗎?為何偏偏今日出來?”
白檀不以為意道:“偶爾改變一下愛好也不錯,比如我原是喜歡調香製香的,若是哪天厭了,讀讀書,寫寫字,也還風雅有趣,你說對嗎?”
阮青鬆心中一驚,冷著臉離開了。
“咱們這位麒麟才子脾氣倒是不小。”白檀打趣地笑了。
阮青鬆很早之前便立誌要走科舉仕途,年幼時就陸陸續續地傳出不少驚世佳作,在京城文人圈裡一直享譽盛名,不到十五歲就取得了舉人功名。
更妙的是這人深諳炒作之道。
須知當年在白檀有意引導之下,阮樂正個老狐狸原本已經注意到阮青鬆的異常之處,從而心生戒備的。
這也難怪,試問,一個本來隻懂調皮搗蛋、大字不識的孩童,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又是寫詩,又是作文的,任誰能不懷疑?
阮樂正又是狡詐多疑的性格,心裡種種猜測一個比一個陰暗,看著阮青鬆的目光也越來越冷。
阮青鬆察覺到之後,方才醒悟自己一心想要展露才華,贏得阮樂正的全力栽培,卻忘了事出反常必為妖,自己做的確實有些過了。
然而,事情既然已成定局,冒然否認反倒難以自圓其說。
思來想去,阮青鬆定下一條妙計。他先是接連幾日嚷著晚上做了噩夢,夢到有一集獅頭、鹿角,虎眼於一體,尾巴長而粗的怪物追趕著他跑,一邊跑一邊噴火,那火焰直灼燒到他的頸背處,卻又不傷及性命。
流言莫名其妙就從白府傳了出去,眾人都感到驚訝好奇。
直到一日,有位白發蒼蒼的老翰林來府中做客,聽說此事後讓阮青鬆將那怪物畫在紙上,眾人看時隻見那怪物似龍非龍,似馬非馬,正是上古神獸麒麟。
再看阮青鬆一直喊疼的頸背處,果然浮現一個麒麟形狀的傷痕。
那老學士當即驚呼道:“此乃天降神跡,誠愚世侄,你這兒子絕非池中之物,將來怕是要成為麒麟才子!”
世人嘩然,之後卻陸陸續續地相信了這“麒麟才子”之說,否則怎麼解釋阮青鬆前後變化呢?
不過,這阮青鬆倒也心狠,竟能忍著疼痛,夜裡偷偷對著銅鏡用油燈灼傷頸背,還一聲不發,白檀覺得自己真是小看他了。
如今三年一次的會試馬上就要到來,朝野內外議論紛紛,眾人茶餘飯後都在猜測今次誰能夠一舉奪魁,進而在殿試上蟾宮折桂,到時候曲江宴飲、打馬遊街,以後就徹底成為人上人了。
據說,街頭巷尾已經有不少人開始私設賭局,賭今次科舉誰能脫穎而出,眼下正有十位熱門人選,其中風頭最勁的赫然就是麒麟才子阮青鬆。
按照這個世界原來的運行軌跡,接下來可就是阮青鬆靠著背誦的古詩名篇,成功贏得上位者器重,風光無限的劇情了。
隻不過,現在多了白檀這個變數。
嘿嘿,白檀眯起眼睛,樂道:“我一向,最喜歡看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