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一夢千秋(十三)(2 / 2)

“唉……”白檀深沉地歎了口氣,表情難堪,恨不得以袖掩麵,“子不言父過,這位兄台不要再問我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相信父親他是有難處的……”

年輕舉子了然,滿含歉意地說道:“ 得罪了,白公子莫要介懷,此事怨不得你。”

眾人交頭接耳,“原來竟是真的。”

“阮大人真是枉為人子!”

“呸!他算什麼大人,這樣的人都能當官,可見官場壅蔽之甚!”

“斯文敗類,斯文敗類啊!”

……

老子被人唾罵,白檀這個做兒子當然不能袖手旁觀,雖然他聽得很爽,但是如果當真放任他們議論下去,等這些舉子回過味兒來,就該調轉矛頭,指責他了。

白檀開啟演技模式,眼角微垂,一副黯然神傷的模樣,拱手討饒道:“各位兄台莫要再說了,今日原是我不對,不該因為一時賭氣與阮青鬆發生口角,卻牽扯出這件陳年往事來,讓父親受人非議。”

白檀說完,無奈又頹敗地看向阮青鬆道:“我雖想狠下心不理會你,但到底血濃於水,罷了,罷了,以後你大可以繼續借助白家人的身份在外行走,隻不要再說自己是我母親所出了,你已經搶走了我的父親,難道還想再搶走我母親嗎?”

雪衣少年漂亮的桃花眼濕漉漉的,透著股說不出的哀傷,看起來真是脆弱極了,偏他又強撐著不肯服軟,模樣可憐可歎。

白檀知道在座的這些都非庸碌之輩,他的小算計可能瞞過一部分人,卻絕對不可能瞞過所有人,與其被彆人懷疑,甚至被直接拆穿,倒不如一開始就大大方方地承認自己是在針對阮青鬆。

畢竟,站在白檀的立場上來看,他確實有這個資格去埋怨阮青鬆。

更何況,隻是打了些言語上的機鋒罷了,說穿了不過是少年人的小把戲,旁人最多感慨一句孩子心性。

停頓片刻,白檀又道:“十月懷胎,何等辛苦,花姨娘到底生養了你一場,怎可因為她出身卑微,就心生怨懟?”

白檀話音剛剛落地,就看到對麵阮青鬆的神情大變。

嗬嗬,世上最爽的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你不是含沙射影地罵我不孝嗎?那咱們今天就攤開了,揉碎了,好好掰扯掰扯,看看到底是誰忤逆不孝!

文人相輕,阮青鬆以往鋒芒過盛,暗中得罪了不少人,此時見到他有把柄露出來,立刻有人接口道:“怪道以往與他相交時,無論如何都不許我登門拜訪,更是絕口不提生母,隻一味地說些阮大人在官場上的風流韻事。我原本還以為這位麒麟才子眼高於頂,瞧不上我,現在才知道,人家瞧不上的是自己生身母親。嘖嘖,花姨娘聽到這些話,不知會怎樣傷心難過?”

燕子樓裡的這群讀書人,個個自命不凡,之前被有心人給蒙蔽,未曾想到有人敢撒下如此彌天大謊,如今有人主動點破阮青鬆的伎倆,眾人再回想一番,都覺得對方往日的一言一行,莫不透出幾分怪異,暗暗惱恨自己識人不明,對待阮青鬆的態度也冷了三分。

正在這時,有穿著暗棕色衣服的童子站在二樓欄杆處,敲響一麵係著大紅色綢帶的小鑼。

眾人知道這是今日詩會的名次出來了,紛紛安靜下來。

留著山羊胡的管事朗笑道:“諸位高才,我家主人十分賞識,不免多品鑒了會兒,讓大家久等了,小人這就來揭榜。”

他右手擎著一卷紋理細密的紙張,左手將其解開,名冊便迅速垂了下來,上麵用遒勁剛健的毛筆字,依次書寫了十個名字。

第一名是張蘊伯,他本就擅長詩詞一道,這結果正在白檀意料之中。

韋驕屈居第二,有些不高興地皺了皺眉頭。

從第三名開始,白檀便不大認得了,隻除了最後一名。

名冊末尾,兩個蠶頭燕尾、筆走龍蛇的楷體字端端正正地立在那裡:白檀。

白檀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他知道自己並非什麼驚世奇才,自然不敢奢望能同時斬獲調香大師和科舉大儒的成就,所以將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白家香藥生意上,讀書識字上隻比尋常文人略好一些。

白檀向來有自知之明,根本沒想過能進入前十名,開心得都要瘋了。

白檀:“轉圈圈,撒花花……”

小狐狸的聲音從腦海中傳來:“你智障嗎?”

白檀:“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錯哪了?”

“其實我就是天才啊。”

“……何以見得?”

“你看我都沒怎麼讀書,還能得個第十名,是不是很厲害?”

“哦,難道你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潛規則一說嗎?”

“……”

白檀: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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