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白氏握住白檀的手,“此事一直被曆代先祖費心隱瞞,可惜後來先皇不知從何處得知這段昔年辛密,以莫須有的罪名將李家和商家查抄,更是對我白家虎視眈眈,多虧得當年薑太|祖在位時曾留下手諭,嚴令禁止皇室對白氏一族動用武力,再加上父親多番辛苦周旋,好歹暫時保得白家安全無虞。誰知幾年之後,先皇駕崩,薑宏端登基上位,他設計接我入宮,名義上說是比照‘郡主’之尊撫養,實則讓娘親每月提供鮮血,壓製宮闈內鬥時不慎中的劇毒。”
很早之前白檀就留意到阮白氏左手手腕處有幾道傷疤,縱橫交錯,深可見骨,白檀曾為此心驚不已,阮白氏卻始終不肯說出原因,現在總算是真相大白了。
隻是白檀卻聽得心頭火氣,憤憤然說道:“好個無道昏君,為了一己私欲,竟不顧他人死活?”
古代醫療技術那麼落後,尋常風寒都能要人命,更何況是用這種粗暴的方式,每月不間斷地定時取血,再加上當時阮白氏自己都還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體質嬌弱,沒有因此一命嗚呼也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阮白氏道:“提及此事,還需多謝大公主,當年她無意中撞破宮人製住我,強行割腕取血的事,不敢聲張,對我卻更加關懷備至,日夜讓我陪伴,乃至於同吃同睡。薑宏端那時還有幾分人性兒,因著錦城是他第一個孩子,對大公主最為寵愛,倒也沒有拒絕長女的要求,自此娘親所受的酷刑大為減少,隻是仍不得不小心行事,以防哪時落了單,被薑宏端的人給抓去。”
“依我看,他不過是怕自己醜陋麵目被世人知道罷了,哪裡懂什麼人|倫天性?”白檀是真心將阮白氏視作母親,平常侍奉她極為孝順,如今更是滿腹怒火中燒,關切地問道:“那麼後來,母親是如何逃離魔掌的?”
阮白氏衣袖掩麵,表情難堪地說道:“彼時我年歲漸長,將近及笄,按照禮製,勢必要擇婿嫁人的,如何能久居宮闈?薑宏端見我出落得越發美貌,竟漸漸生出不軌之心……”
“欺人太甚!”白檀怒不可遏,看來今日對薑宏端的懲罰還是太輕了,應該直接在香爐裡給他下七夜雪。
阮白氏道:“好在大公主機敏,也隱隱察覺出薑宏端的心思,從此更不許我離開她半步,還悄悄派人將此事告知宮外的父親,你外祖聽聞之後如遭雷劈,一時亂了方寸,倉促之間,快速擇了女婿,定下婚期。倘若不是如此,憑阮樂正的心智,如何能瞞得過父親?”
白檀冷聲道:“薑宏端縱然可恥,阮樂正恐怕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一丘之貉罷了!檀兒隻是替母親不值,遇到這樣的衣冠禽獸。”
阮白氏自己倒是已經看開了似的,“阮樂正那個小人不足為懼,我與他之間已經恩斷義絕,如今不過是形同陌路,隻是留著他做個擋箭牌,薑宏端再如何也不敢公然對臣下的妻子出手,你勸娘親與他和離,我執意不肯,就是為了這個緣故。隻是,娘親萬萬沒有想到,雲奴兒雖是男兒身,容貌卻遠勝於娘親當年。之前我一直要求你低調行事,也是怕被薑宏端的人注意到你的存在,沒想到,終究是沒能逃過這一劫。”
白檀思忖道:“不過,總覺得薑宏端對我的態度頗有些奇怪,隱隱帶著些狂熱,可是另有蹊蹺?”
阮白氏神情複雜:“那大約是因為薑宏端見過太|祖留下的一副畫。”
白檀道:“什麼畫?”
阮白氏緩聲道:“一副白衣公的肖像畫。”
白檀心中湧上怪異之感,“那畫可是與我有什麼聯係?”
阮白氏閉上眼睛,萬分不甘地點了點頭道:“我兒與那畫上繪製的白衣公生得一模一樣。”
“什麼?!”白檀吃驚,這是巧合,還是另有原由?
“所以,薑宏端才會覺得隻要得到了我,就能讓他繼續苟延殘喘下去?”知道了來龍去脈,白檀反而快速鎮定了下來,“母親不必憂慮,檀兒有自保能力,絕對不會讓那些禽獸討占了便宜。何況,隻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與其這般受人欺淩,倒不如主動出擊。”
阮白氏一驚:“我兒要做什麼?”
白檀坐下來,拍了拍阮白氏的手掌,將她安撫下來,笑吟吟地問道:“母親,薑宏端在位一日,我就需提心吊膽一日,但是,如果他駕崩了呢?”
他本不是張揚強勢的性格,但也絕非軟弱可欺之輩,如今這種形勢,還不奮起反抗,難道還真等著被人綁進宮裡做孌寵不成?
女子本弱,為母則強。阮白氏聞言沉思片刻,聲音堅定地說道:“我明白了,雲奴兒隻管放手去做,大不了就是一個死字。”
白檀道撫著唇角,慢悠悠地說道:“還沒到那般田地,薑宏端多行不義,有的是人盼著他早死,鹿死誰手,還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