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殿試過後, 阮青鬆成了過街老鼠,在京洛人人喊打,畢竟他之前鋒芒過露,惹了太多人的眼,現在一朝失勢, 彆人焉有不落井下石的?
且阮青鬆一向急功近利,自然耐不住性子做學問, 對腦海中所存儲的諸多文豪作品,全都一知半解。加之為了謀得“麒麟才子”的稱號, 也不管合適與否, 一概照搬全抄。詩文中的內容與他自身境遇年齡, 不相匹配的也多,細細考證,竟隻有幾首平庸童稚之作,確然出自其手。
自此, 阮青鬆引得眾人爭相討伐, 名聲在市井間已然臭不可聞,於文壇也再無翻身可能。
現下朝堂局勢緊張, 各方勢力隨時可能分崩離析,任何微末小事都會引發一係列不可控的後果。是從此青雲直上,笑傲雲霄, 還是跌入塵埃, 苟且偷生, 都不過在於人一念之間。
因此上, 就連阮樂正也不免受了些牽連,在早朝接連幾日遭人嘲諷,恨得他回府就發了好一通脾氣,將房間內一應瓷器擺件摔了個乾淨,對待阮青鬆也再無從前的慈父模樣。
然而花見羞卻隻有阮青鬆這一個兒子,如何舍得棄他於不顧,接連幾日跪在書房外,以圖求得阮樂正心軟。
隻是阮樂正冷血,在此風口浪尖上,避之尚恐不及,如何肯為阮青鬆涉險?
過了兩三日,有言官出麵彈劾阮樂正,定下他持家不嚴,立身不正,教子無方,且在職期間公器私用,網絡錢財等幾條大罪。
阮樂正擔心官位不保,如今正為此汲汲營營,各處奔走,私下裡更是早早就向薑琸求助。
奈何薑琸也是個心狠的,見阮樂正大勢已去,為自身計,乾脆就棄卒保車——須知阮樂正是不折不扣的太|子|黨,許多事原是薑琸的授意。
薑琸沒了指望,阮樂正隻得另想高招。後來,不知從哪裡得知太子薑琸心儀薛妙音,常常白龍魚服,潛入妙音坊,偷會佳人,心中一動,竟想出一條毒計。
他將阮青鬆喚進書房,兩人關起門來密謀至夜半,也不知到底說了些什麼,隻是離開時阮青鬆臉上神情很是複雜,隱隱透著一絲瘋狂。
次日傍晚,阮青鬆喬裝打扮,到流芳閣的分店,想要買一味催|情香。
因此香不同其他,為防有心術不正之人,以此作惡,流芳閣及各處分店售賣的催|情香都十分有限,且須得是城中熟戶。
那阮青鬆遮住臉頰,言語躲閃,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小夥計自然不肯賣給他,誰知阮青鬆竟出手奪了香料,轉身便跑。
分店管事將此事上報給了白檀,他向小夥計細細詢問了那人的身量,心中有了計較,私下命影衛監視阮青鬆,卻又言明,若非傷及無辜,不準乾涉阮青鬆的任何舉動。
果然如白檀所料,阮青鬆拿了催|情香,一連幾夜蹲守妙音坊,還次次一擲千金,讓薛妙音整夜作陪。
第四天夜裡,終於等來了薑琸。
薑琸對薛妙音十分欽慕,奈何襄王有意,神女無夢,佳人清高自持,雖一直同他山盟海誓,花前月下,卻始終不願同他親近半分。
天才日久的,薑琸心裡漸漸生出幾分不滿,有意表明身份,將人抬進東宮,又顧忌著府內的母夜叉,以及他那脾氣暴躁如火、眼裡容不得沙子的老泰山——鎮國將軍閔行肅。
這夜,薑琸一邊喝酒,一邊聽曲兒,如花美眷就坐在自己麵前,不覺有些心猿意馬,過了片刻,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竟連一刻也等不得了。
他踉蹌著站起身來,眼神迷離,腳步虛晃,抱住眼前人一頓亂啃,再也顧不得其他。
阮青鬆屈身俯就,同他耳鬢廝磨,唇齒相交,動作誘|惑又大膽,臉上卻平靜如水,波瀾不驚。唯有一雙眼眸亮得驚人,燃燒著野獸般的狠戾,偶爾掃到被他擊昏在地上的薛妙音,又自嘲地笑了起來。
如此這般,與娼|妓有何區彆?
他二人顛|鸞|倒|鳳,春|風|一度,隻苦了躺在地上的薛妙音,聽了一夜的活|春|宮,恨得直欲將人一寸寸活剮了,好歹念著樓主的命令,不敢打草驚蛇。
翌日清晨,薑琸從醉夢中醒來,觸目就是阮青鬆傷痕斑駁,猶帶著幾分情|欲色彩的身體,再一看淩亂不堪的被褥,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
少頃,阮青鬆也適時醒了過來,睜開哭腫了的雙眼,委委屈屈地瞥了薑琸一眼,捂著被子抽抽噎噎,我見猶憐。
薑琸雖然得了便宜,卻並未被輕易欺瞞住,反而疑惑地問道:“你是阮樂正的兒子?孤是前來會見妙音姑娘的,你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阮青鬆柔柔弱弱地說道:“草民聽人說薛姑娘一手琵琶技藝爐火純青,少有人敵。因草民近日心情鬱鬱,故前來借酒消愁,聊以遣懷。誰知薛姑娘雖淪落風塵,但見識學問皆不同流俗,且軟語溫存,善解人意,草民引以為知己,已經接連在妙音坊消磨幾夜光陰了。昨夜,草民在彆處喝至半醉,心生傷感,便來尋薛姑娘,想聽她一曲仙音,以忘煩憂。誰知,誰知剛進門就看到殿下醉醺醺地撲了上來,草民力氣微弱,反抗不得,就被您……”
說到後來,許是牽動愁腸,又嚶聲哭了出來。
見他如此,薑琸倒起了點憐香惜玉的心思,阮青鬆雖然並非他一貫鐘愛的妙齡少女,容貌也屬平平,但勝在眉眼清秀,識情解意,剛何況,床|笫之間又十分放得開,自有一番妙處……
想到昨夜銷|魂滋味,薑琸心中一動,這人不過是一介白丁,偷偷豢養在私宅裡,也沒什麼了不得。
經此一事,兩人快速熟稔了起來,薑琸偶爾起了意,便將阮青鬆私下召到身邊,以供發泄。
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薑琸費儘心機的瞞著太子妃閔氏,與阮青鬆暗中相會了幾次,漸漸得了趣兒,也上心了幾分,倒是把薛妙音暫時忘在了腦後。
這天,白檀剛打發完一批前來恭賀的親朋,正在花園的涼亭裡小憩。
說是親朋,實際上白檀連那些人的名字都沒聽說過,倒難為他們費心攀扯上關係。
托韋驕和張蘊伯的福,白檀僥幸中了進士,賜“進士出身”。雖然隻是七十一名的中等成績,但因朝廷在用人之際,竟也得了一個不小的官職,翰林院行走。
隻是這位新鮮出爐的小翰林實在是命途多舛,還未走馬上任呢,母親阮白氏就重病臥床,白檀不得不上表奏章,請求延期入職,幾經周折,吏部的批複總算是下來,到底答應了。
白檀像一條鹹魚一般躺在軟椅上,悠哉悠哉地拿簽子插水晶盤裡切成小塊的秋梨吃,喟歎道:“若能長久如此,才是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