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34年11月2日上午八點。
昨天還是豔陽高照, 夜裡卻突然有一場寒流來襲, 白檀早起時推窗看了看,天空灰撲撲的, 比經年用久了的抹布還不如, 讓人心中暗沉沉的, 莫名壓抑。
蘇西的手術就定在今天下午,白檀趕到聖保羅醫院時, 洛克鎮長夫婦、布萊克等人早已經到了。大家都知道這場手術對蘇西來說非同小可, 每個人都打起精神, 帶著善意的微笑,走進病房, 依次跟蘇西簡單交談兩句, 送上自己最最真摯的祝福。
輪到布萊克時,這個高大健壯的青年忽然有些遲疑, 神情中隱藏著一絲不自然,欲言又止道:“蘇西,我……”
蘇西道:“怎麼?”
布萊克付之一笑:“沒什麼。”他頓了頓,又道:“彆害怕,蘭斯一定會治好你的。”
蘇西重重點頭:“我知道。”
上午需要做幾項複查和準備工作, 等到一切就緒已經臨近中午了,大家都沒什麼胃口吃飯, 白檀購置了幾份員工餐,好歹勸著眾人用了一些墊墊肚子。
手術正式開始時間預定在三點,兩點多的時候護士小姐過來, 要將蘇西推走。
好不容易沉默下來的愛麗絲夫人猛然站起,雙目通紅,眼底一片青黑,顯然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她撲過去緊緊握住女兒的手,哽咽著呼喚道:“蘇西,哦,我可憐的蘇西,上帝一定會保佑你的……”
為了避免妻子情緒失控,加重蘇西的心理負擔,洛克鎮長連忙穩穩地攙扶著愛麗絲,初顯老態的臉上努力擠出一抹淺笑,故作輕鬆地對蘇西說道:“瞧瞧你媽媽,她可真是膽小又聒噪,相信我,孩子,隻需要睡一覺,醒來一切煩惱都解決了,你很快就能跟我們一起回家。”
病床上躺著一具單薄至極,形銷骨立的身軀,比此時此刻窗外枝頭,僅剩的一些伶仃乾枯的葉片還要可憐。
聽到父母的話,蘇西虛弱一笑,用以往慣有的語氣說道:“放心吧,爸爸媽媽,你們女兒可不是那麼容易被打敗的。”
不是沒設想過手術到來的這一天,也不是沒害怕逃避過,但等到暴風雨真正降臨的這一刻,蘇西的內心反而奇異地平靜下來。
被送進手術室後,蘇西立刻四處梭巡,待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更添幾分安心,她嘬起嘴巴“噓噓”兩聲,小小聲喊道:“蘭斯,蘭斯……”
白檀方才先蘇西一步來到手術室,換好衣服,又經過一係列消毒,此時正在默默調整心態,又在腦海中將手術方案反複拆分推測,唯恐出現一點紕漏。儘管白檀很清楚,這套方案已經獲得了專家組的一致認可,自己也預演了上千遍。
注意到蘇西的小動作,白檀有些無奈,幾個檢查器材的護士小姐也忍不住竊笑,畢竟大家還從未見過這麼可愛的病人,明明都孱弱到快要失去全部生機了,還能露出如此富有活力的一麵。
不過,眼前這一幕也成功勾起了白檀的回憶,使他想起那個穿著公主裙,單手拎起娃娃追著他玩遊戲的小蘇西。
白檀知道她想問什麼,走過去低笑道:“不要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鬼精靈,快閉上眼睛。”他此時全副武裝,雙手及口鼻都被遮掩了起來,淺笑聲也少了幾分清越,多了些沉悶的磁性。
蘇西不依不饒,軟語祈求道:“這算什麼答案?我會死不瞑目的,蘭斯。”
“好吧。”白檀默默歎了一口氣,“我可以陪你一起穿婚紗,但是……”
以哥哥的身份。
話音未落,外邊寒風乍起,天邊迅速彙聚起大片大片的墨色雲層,幾株高大茂密的杉樹枝葉搖擺,瘋狂舞動,形似癲狂的惡魔。
不一會,暴雨突至,狹裹著駭人氣勢,重重砸落在大地上。與此同時,一道巨大的閃電在聖保羅醫院的上空若隱若現,引得醫護人員和患者紛紛仰頭觀望,所有人都如同被無形的死神之手扼住了咽喉,籠罩在難言的恐慌之中。
愛麗絲夫人隱隱有些不詳的預感,求證一般問道:“親愛的,蘇西她會沒事的吧?”
洛克鎮長麵沉如水,不知該如何安慰同樣惶恐不安的妻子,隻能無言地將人摟進懷裡。
“——哢嚓!”足以撕裂天地的驚雷劈了下來,整座醫院聖保羅醫院都震顫了起來,就連密閉性強的手術室都能感受到這千鈞威力。
護士小姐驚呼:“這是怎麼回事?我記得天氣預報說今天是大晴天的!”
露在口罩外的桃花眼中閃過一抹憂思,白檀見麻醉針發揮藥力,蘇西已經昏睡過去,當機立斷道:“不要浪費時間,現在就開始手術。”
眾人從未見過蘭斯醫生這般嚴肅森冷的模樣,都嚇得不敢再多說什麼,全力進行手術。
蘇西的情況十分凶險,白檀每一刀都落得小心翼翼,其他人也都屏住呼吸,不敢稍有打擾,唯有監測儀冰冷而有規律的機械音,一下下敲擊在眾人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