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宴會上, 眾人談笑正酣, 就見得幾個士兵擁著一人走來, 那人雙手被縛,外罩一件長及腳踝的寬鬆墨色連帽披風, 微微垂著頭, 隻隱約窺見一抹細膩無暇的肌膚。
雲九霄斜眼睨著白文禮, “世弟不掀開看看此人是誰?”
白文禮不覺輕皺眉頭, 暗忖道:這人是誰跟我有何關係, 為什麼雲九霄一副胸有成竹, 勝券在握的模樣?
見他不答,雲九霄也未動氣,從沙發上起來,舒展高大身軀,將冷淡肅殺之氣展現得淋漓儘致, 輕輕踱步行至那人近前, 意味深長地說道:“這位可是貴客,為了請到他,著實費了我不少功夫呢。”
眾人都感受到雲九霄語意微妙, 滿室沉寂, 無人敢輕易說話, 生恐一時不慎就觸了雲九霄的黴頭。
唯有白檀趁大家不注意, 悄然抬頭瞭了雲九霄一眼,氣呼呼地想道:這人誰啊?有病吧,大晚上不睡覺, 莫名其妙把我帶這兒來,還敢腆著臉說是“請”?
雲九霄這番操作實在太騷,白文禮越發摸不著頭腦了,但他明顯察覺到雲九霄有備而來,對那神秘來客的身份更加好奇起來。
雲九霄不知道起了什麼惡趣味,不急著揭開謎底,反而眯起眼睛,慢悠悠地說道:“聽說四季春戲班有一名角兒,嗓音甜美,宛如天籟,諸位聽過他的戲沒有?”
廳內眾人覺出幾分味兒來,要說四季春戲班最有名的,可不就是唱反串的何仙兒,人送外號“賽天仙”,其表演圓潤自如,俏麗活潑,在場眾人,十有八|九都聽過這位名伶的戲,甚至有不少還是何仙兒的戲迷,聞言遲疑著點了點頭。
雲九霄道:“這便是了,看來我沒有請錯認。”
他轉頭問白文禮:“世弟也是風雅人,何仙兒的戲,不知你最愛哪一出?”
白文禮咂摸出些門道來,心下不覺既無奈又好笑,他不是不知道外麵都在風傳,白家大少爺頻繁出入戲班茶樓,跟幾個年輕麵嫩的小戲子,勾勾扯扯,有些不清不楚,罵他眠花宿柳、蓄養外室,很有些浪蕩風流的歪風邪氣。
顧忌著家族門楣,白文禮倒是想出麵解釋辟謠,隻是沒人相信。
況且,這其中的實情,牽扯到三叔白檀,有些話實在不便出口。一來二去的,流言紛紛擾擾,說得越發囂張,真真假假,撲朔迷離,不明真相的人聽了,難免會留個疑影。
看雲九霄這模樣,難道是把何仙兒綁了來,脅迫他就範?
想到這裡,本來趕著回家的白文禮忽然又不急了,姿態放鬆地重新倚回沙發上,頗有閒情雅致地說道:“聽厭了《霸王彆姬》,今兒不若換成《貴妃醉酒》?”
白文禮一開口,白檀就忍不住皺眉,大侄子怎麼也在這裡?學壞了?
雲九霄頷首表示讚同:“也好,何老板,請吧。”
你們唇槍舌劍,你來我往的理論了好半天,這是終於輪到我說話了?白檀掀開兜帽,抬起臉說道:“那就見笑了。”他說著話,目光從雲九霄俊朗硬挺,英氣十足的臉上蜻蜓點水般掠過,直接落到白文禮身上,不動聲色地瞪了他一眼。
白檀外出多年,白文禮與他,隻昨天與今早,匆匆見了兩麵,白檀如今是香餑餑,一家人都圍著他轉,按資排輩,白文禮無疑是要靠後,因此,兩人連話都沒說上幾句。
方才僅看身形的話,白文禮還未認出白檀來,此時此刻,聽到熟悉的空靈嗓音,立刻嚇了個夠嗆。
三叔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被誤認成何仙兒?
要是讓家裡幾位長輩,知曉三叔被人充作戲子,強行讓他賣唱娛賓,還不氣出個好歹來?旁人不提,就是親爹白椴,也必定要白文禮好看。
這瓜娃子是認出我來了?
白檀衝白文禮使個眼色,讓他稍安勿躁,自己脫掉披風。來時匆忙,未及整理衣著,內力還裹著一件軟薄的白色水衣子,白檀挽好袖子,就著臉上的殘妝,打開嗓子唱了一段“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見玉兔又早東升……”
雲九霄手指攥緊酒杯,俊美無儔的臉上一片淡然,眸中卻像點了火,精光湛然,默默道:怪道這人看起來如此熟悉,原來是上午那位驚鴻一瞥的青年,一日之內見得兩次,可見是真有緣分。
隻是,上午在集仙樓時,自己占據地勢之便,一眼就望見了青年,彼時他分明是一身錦衣華服,玉冠白衣,看起來俱都價值不菲,這人更是風度翩翩,貴氣逼人,怎麼可能是貧寒出身,辛苦討生活的戲子?
再者說……
雲九霄搓了搓下巴,饒有趣味地看著青年淺吟低唱,這人的長相絕對沒得說,即便臉上帶著幾分脂粉,也難掩霞明玉映,昳麗無匹的姿容,霽月清風,驚才風逸的氣度。與他相較,恐怕是無人擔得起國色天香一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