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怡郡主剛在府門前下馬車,門房來報:“郡主, 魯王妃來拜訪您, 已經在廳堂裡等了小半個時辰。”
自從上次給魯王妃藥丸後, 嘉怡郡主與她有過幾次來往,關係愈發親密, 因此對魯王妃來訪跟門房做了特殊交代, 但凡魯王妃來訪必定不需等候,直接請到廳堂好茶待客。
容斐白扶著丫環的手緩緩進府,嘴角笑容意味不明, 這還真是巧了呢不是麼。
魯王妃侯在廳堂不算無聊,反而捧著話本看的津津有味,娘家出身鄉野, 她更是大字不識幾個, 與魯王成親後被旁人冷嘲熱諷多了便請個女先生來授課,苦學數年說不上學富五車, 但春日宴上與人對詩賽文也能出口成章。
“讓王妃久等,嘉怡真是過意不去。”
魯王妃卻毫不在意:“我貿然來訪,並不知道郡主進宮去了。”
容斐白似乎有些心神不寧,臉色微白, 天知道他不過是為了身形飄逸穿的衣裳薄不說,連鬥篷都選好看不保暖的, 藏在袖子裡的手狠狠掐一把大腿上的嫩肉, 悲戚麵容更加真實。
魯王妃察覺到她不對勁, 不好意思直接開口提養顏藥丸之事, 麵帶關切的問:“郡主進宮可是受委屈了?我看郡主臉色不大好。”
容斐白強顏歡笑:“謝王妃關心,嘉怡無事,隻是在宮中見了些事情回來路上吹了風,沒甚麼大礙。”
“宮裡發生何事?你不是進宮給太後送養顏藥丸呢?”魯王妃不動聲色的打探。
容斐白貝齒輕咬下唇,既為難又害怕,最後鼓足勇氣對魯王妃說:“嘉怡當王妃是忘年交,王妃能否幫嘉怡一個忙?若是王妃答應,嘉怡必定用心給王妃做更多的養顏藥丸。”
“郡主但說無妨,隻要我能做到必定傾儘全力相幫。”魯王在宮中有些權勢,如此許諾並不算說大話。
容斐白鬆了一口氣,柳眉輕蹙:“嘉怡農家出身,能被冊封郡主實屬三生有幸,隻是嘉怡的規矩禮儀終究不如這些高門小姐,再過幾日是太後的千秋宴,嘉怡想陪在王妃身邊求王妃指點規矩,我怕觸犯宮規冒犯貴人。”
“小事一樁,郡主放心,等到那日進宮你跟在我身邊便是,何況郡主正值芳齡,有的是貴夫人與郡主說話呢。”魯王妃豔羨不已,同樣出身鄉野,嘉怡郡主得了封號在京城有幾分才名,世家公子們都願意求娶,就連齊王也時時惦記著,愛這嘉怡郡主愛到了骨子裡。
“不過,郡主進宮是遇到不好的事了?”
容斐白一臉的諱莫如深,猶豫不決道:“嘉怡出身不好,如今是不敢摻和這些貴人的事了……”
魯王妃被勾的心癢癢,又不好直接追問,似是而非道:“後宮生活便是如此,那些個女人住在一起沒個盼頭,又見不得旁人受寵,有那一朝得寵的尾巴能翹到天上去,不過嘉怡你已經有了一道護身符,不論日後如何都不會少你的榮華富貴。”
最後一句安撫了容斐白,他輕舒一口氣如釋重負:“其實也沒什麼大事,今日進宮拜見太後,沒過多久太後便將羅太妃請到康壽宮聽訓,嘉怡在一旁看著甚是慶幸並未留在宮中,否則怕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畢竟嘉怡無父無母隻憑著對陛下那點恩情。”
他一筆帶過的話卻被魯王妃聽個正著,羅太妃曾經差點成為魯王側妃,後來進宮順風順水生下皇子,魯王妃隻當前塵往事一刀斬斷,但還是很喜歡聽羅太妃吃癟之事,於是費儘心思從容斐白口中打探出來羅太妃出糗始末。
容斐白既然講了便講的相當細致,他進宮拜見太後獻上養顏藥丸,黎太後這一病瘦了不少,容斐白又奉上溫養身體有助太後身體恢複的方子,太後原本挺高興的,後來有個宮人到康壽宮稟報了一些事,黎太後臉色大變,馬上派玉蘭嬤嬤去春和宮叫人。
羅太妃來之前,容斐白假意要走,可黎太後打定主意要羅太妃丟臉,便不準她先行離開。
黎太後原本並不在意羅太妃的存在,湛王英年早逝是羅太妃之痛,湛王世子年幼構不成什麼威脅,羅太妃幽居後宮為人低調,加之那副與生俱來柔弱模樣,隨便彆人說一句就跟欺負她似的,黎太後大度的不和她計較,不過今日之事給黎太後提了個醒,如今對帝位、太子之位虎視眈眈的不就是羅太妃祖孫麼?
趙郴小小年紀便敢在宮中如此張狂,那必是皇帝受傷後有人在他耳邊慫恿的,羅太妃與湛王妃等人的不臣之心昭然若揭,黎太後如何能忍得?若是不知皇後有孕她尚可忍氣吞聲,但知道自己即將有孫子,處置起羅太妃來便毫不手軟。
“奴婢聽聞魯王、和王還有鄭國公一同去了承乾殿。”玉蘭嬤嬤及時向黎太後通報。
黎太後冷笑一聲:“難不成是舊情難忘?本宮倒不知這個混不吝的魯王還是個情深義重的,倒是小瞧這羅小蓮!當年柔柔弱弱的裝的不起眼,不與本宮為難,本宮自敬她識相,如今老了卻不安分起來!”
“人來了,便帶進來吧。”
玉蘭嬤嬤將羅太妃請進康壽宮,暖意融融的內殿裡坐著似笑非笑的黎太後,容斐白乖巧起身向羅太妃行禮,羅太妃心不在焉的回禮。
隻見黎太後和顏悅色的,甚至請羅太妃上座,羅太妃不敢坐,披在身上的大毛鬥篷不甚整齊,就這樣狼狽老實跪著不肯起身:“臣妾言行有失不敢起身,請太後責罰。”
黎太後被噎了一下,容斐白隻當自個不存在。
羅太妃在宮內存在感並不明顯,黎太後與她可以說是死對頭,當年羅太妃正當寵時,先帝派出去的花鳥使從民間搜羅不少美人送到宮內,青春美貌豐胸肥臀的黎太後被先帝一眼瞧中封為昭儀,當年被封羅妃的羅太妃風光自此被搶走一半,但她甚少與黎太後針鋒相對,反倒為人低調,後來榮寵不如當年卻也平平安安生下先帝長子。
黎太後知羅太妃有手段,又敬她識相會做人,一直沒有多加為難,多年後再一次交鋒剛開口就吃癟,她已經許久沒這麼憋悶過了。
“羅太妃知曉便好,皇帝與皇後敬你算個長輩未曾責罰於你,但本宮卻不會手軟的,你可明白?”
羅太妃安靜跪著,啞聲道:“臣妾明白,謝太後娘娘指點。”
黎太後命人將宮規拿出來,念給羅太妃聽,又命羅太妃與春和宮的宮人將宮規抄上二十遍,羅太妃作為春和宮正主,加抄二十遍妙法蓮華經,要在黎太後千秋宴前呈上來。
羅太妃感恩戴德領命而去,黎太後卻不怎麼高興,總不能動手打人,堂堂太後做不出這等殘暴之事。
不過,黎太後心中不快,又命人送妙法蓮華經到湛王府讓湛王妃抄經文靜心。
……
容斐白親眼看過宮中女人交鋒後怕不已的對魯王妃道:“嘉怡當時怕得很,羅太妃出身望族又有湛王世子,嘉怡就很可憐了。”
魯王妃對著結果不甚滿意,心道黎太後太過仁慈,就該將羅太妃罰個禁足去佛堂禮佛之類的,總該為大安朝祈福求平安呐。
“不過郡主,這羅太妃被訓到底是因為何事呢?”
容斐白環顧四周,湊到魯王妃耳邊說了緣由,而後又道:“但是世子並未受到重罰,嘉怡聽宮人說魯王聯合和王去承乾殿給世子求情,陛下未怎麼責罰,卻下旨暫時不許湛王世子承襲湛王王位。”
魯王去宮中求情了?
魯王妃連忙追問細節:“魯王是如何知曉世子犯錯的,短短不過一個時辰……”
容斐白奇怪道:“王妃難道不知,想來是我忘記同王妃說,太後責罰羅太妃另一個罪名就是私自與外臣通信,王爺他……”
魯王妃攥緊拳頭,還能是怎樣?!魯王仍在暗中與羅太妃聯係,還巴巴進宮去給湛王世子求情,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魯王得不到什麼好處卻如此殷勤,不是看羅太妃麵子還能是什麼?關鍵是魯王與羅小蓮那賤婦私通許久她竟是半點不知!
原本以為魯王不過是操心皇位傳承,又疼愛湛王世子,萬萬沒想到竟是看在老情人的麵子上!
容斐白瞧見魯王妃神色變來變去,默默端起茶杯潤潤嗓子,說了這麼多他著實累得很!
丫環清清適時送來一個裝滿藥丸的荷包,容斐白接過來親自送到魯王妃手上:“教王妃久等,這些藥丸王妃儘管拿去吃,若是吃完派個丫環來我府上取便是,王妃不必親自跑一趟。”
“多謝郡主。”魯王妃連準備好的金子也忘記掏,揣著荷包心神恍惚的走出嘉怡郡主府上王府馬車。
魯王妃回到府中等到天黑才見到魯王回府,滿身酒氣醉醺醺的,高高壯壯的身體四仰八叉躺在炕上一動不動。
“王爺今日可是進宮了?”從上午到晚上,湛王世子被罰一事傳遍京城,眾人都盯著宮裡動向。
魯王慢慢掀起眼皮哼一聲:“沒錯。”
魯王妃眉頭緊皺,溫聲問道:“我聽說王爺進宮是給湛王世子求情,湛王世子犯下如此大錯,王爺為何還要替他求情?”
“世子是陛下的親侄子,如今陛下病重第一個想到的就應該是他,世子年幼不懂事陛下總不能真的責罰。”魯王翻身坐起來,拿起個橘子剝開,吧唧嘴吃下。
“可是王爺,先前你不是說端看陛下選哪個皇室子弟咱們在背後推一把,讓新帝記著從龍之功,如今為何冒這麼大風險去救湛王世子,陛下是隻有這麼一個親侄子,但湛王世子已經長大,陛下說不定更願意挑個年幼父母雙亡的皇室子弟,咱們犯不著因為這再得罪陛下。”魯王妃牢牢記著中秋家宴那次試探,他們魯王府做了出頭鳥,肯定被陛下記在心中。
魯王不耐煩的扔掉橘子皮:“婦道人家管這麼多做什麼?本王做事自有本王的道理!”
他說完讓丫環伺候穿上靴子,優哉遊哉去寵愛的側妃院中。
魯王妃握緊拳頭,忍著將炕桌掀翻的衝動,咬牙切齒道:“來人,去將世子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