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奔波了幾日,這些瑣碎雜事就不要做了,彆累著自己。”
高明純詫異的看他一眼:“臣妾年紀輕輕為陛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怎麼就累著了?”
這話,皇帝說了不止一次。
趙衡握著她的手閉口不言,實在是不知該如何說,此時阿純腹中應是懷著他那無緣得見一麵的皇兒,他又怎舍得讓她勞累。
從滿心絕望愧疚中死去,又重新回到一切爭端開啟的原點,趙衡說不清內心是什麼感覺,前世墜崖清醒後,世人都傳世間已無趙衡此人,應被稱作先帝,而追殺的人一波接一波,若不是惠王及時從封地趕來將重傷的他救走,怕是很快就被人殺死。
失了帝位,黎太後和高皇後均不承認陛下已死,仍舊派人日日在東山搜尋。國不可一日無君,文武百官和皇室重臣提議將湛王世子過繼到陛下名下立為太子繼承皇位,黎太後聯合忠於趙衡的大臣阻止卻無力改變將湛王世子立為太子的局麵。
湛王世子趙郴年幼登基,封齊王為攝政王,卻令惠王趙致死守封地不得回京,到第二十七日趙衡下殯時禁軍從東山找回一具已經腐爛的屍體,屍身服飾符合趙衡穿著,在位不到一年的趙衡就此下葬入土成了先帝。
趙郴登基後一月封生母湛王妃楊氏為太後,追封生父已故湛王為英湛帝,黎太後為太皇太後,高皇後為太後且移居避暑山莊。
趙衡重傷好轉才知天下已經不是他的天下,就連想將母親和妻子接出來都做不到。
趙郴稱帝齊王輔政楊太後垂簾聽政,趙郴雖年幼卻喜好奢靡暴戾狠毒,日夜以殺人為樂不說,且不到三個月便將朝中大臣殺了大半,大多是忠心趙衡的臣子,接任者多為楊太後外戚,最為倚重的是虞真長公主駙馬楊釗元,朝局一片混亂。
禍不單行的是北狄來犯邊關告急,趙郴派了前禁軍統領傅雷去前線領兵打仗,北狄人準備充分,傅雷戰敗失了黃州九族被斬,北狄人步步緊逼,趙郴接連派出的大將均是失敗而歸,大安朝領土逐漸縮小。
趙衡養好身體為江山籌謀,不想聽得噩耗,避暑山莊失火高皇後在裡麵被活活燒死。
隨後長公主府失火,虞真長公主同腹中胎兒皆葬身火海,太皇太後聽聞噩耗後病重,三日後薨逝。
趙衡尚未來得及回到京城複仇,至親之人皆已不在人世。
趙衡是先帝選定的太子,稟過天地祖宗,卻被亂臣賊子竊國,生愧對黎民百姓,死無顏麵見先帝。
惠王趙致舉旗造反,明麵上與趙郴劃清界限,實際是為了有朝一日趙衡回京不受汙名所累。
高明純亡後一月,娘家兩位兄長投奔惠王封地,並將高明純的絕筆信帶來,趙衡方知他剛剛出世沒多久的皇子也一起死在那場大火中,可他連見都沒見過。他與趙郴等人有不共戴天之仇,餘生皆為複仇所活。
攘內安外,收複失地奪回京城,殺趙郴滅楊氏活捉齊王,將楊釗元千刀萬剮,都難消趙衡心頭之恨。
趙衡奪回帝位,卻命不久矣,東夷虎視眈眈天下狼煙滾滾、民不聊生,似乎一切都源於那場過失。
臨死前,趙衡將皇位托付給惠王趙致,滿懷愧疚思念而去,睜開眼卻來到了原點。
……
“陛下可是不舒服?”高明純見他眼圈泛紅,擔心傷勢加重,起身就要叫太醫來。
趙衡沒攔著她叫太醫來,低頭掩去淚意安撫道;“朕無事,剛才疼的厲害了些。”
“那也得讓太醫瞧瞧。”
“都聽阿純的。”趙衡看似很好說話的靠在引枕上,身體的疼痛恰似在提醒他這是真實的人世間。
柳院判日日守在太醫院等待傳喚,承乾殿小太監剛到太醫院傳召,柳院判便利索的提上藥箱隨小太監去了承乾殿。
趙衡身子自是在好轉的,柳院判診過後又將需要注意的細節說了一遍,高明純記下了準備親自盯著皇帝。
“柳卿,你既然來了,便給皇後診診脈。”
高明純不解,她身邊的羅璧會醫術趙衡又不是不知道,為何讓柳院判給她診脈?
柳院判戰戰兢兢應了,高明純隻得當著趙衡的麵讓他診脈,柳院判診了半晌麵色漸漸沉重,山羊胡都在發抖,高明純詫異的看向羅璧,這傻丫頭也不明所以。
“啟稟陛下、娘娘,臣診著皇後娘娘有滑脈之相,隻是時日較短臣不敢肯定。”
趙衡眉宇間的擔憂霎時飛走,滿眼喜悅,和顏悅色道:“不急,你自明日起日日都要來承乾殿給皇後診脈。”
“是。”柳院判又交代了注意事項才背著藥箱退下了。
高明純一臉的不可思議:“羅璧,怎麼會呢?”
羅璧也不相信,可上前給她診脈後也露出了同樣的不可思議:“我昨天才診過的……”
“可我前幾日……”高明純想說前幾日才來過月事,但當著趙衡的麵是不大好意思說出口的。
羅璧悄悄在她耳邊解釋了一下,確實見過來了月信懷孕的。
高明純愣在原地,趙衡揮揮手讓伺候的人都退下,他勉強直起身子扯著她的手拉近些距離,右手顫抖的撫上她平坦小腹:“阿純以後要小心些了,再不能蹦蹦跳跳騎馬射箭了,你肚腹之中有咱們的孩兒呢。”
想想她從皇城一路疾馳到東山,兩人均是後怕不已。
“陛下,我、我真不敢相信……”她一時忘了敬語。
趙衡捏捏她紅撲撲的臉頰:“莫怕,有夫君在呢,我定會守護你們母子安全無虞。”
這次,他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們母子。
“那陛下此事要告知母後嗎?”
“宮中如今人多眼雜,等月份大些再跟母後說這個好消息,讓你宮內的宮人小心伺候嘴巴緊些。”
“是。”
高明純情不自禁露出一個笑容來,慢慢靠在趙衡肩膀上內心很是憂愁,陛下您可千萬彆急著死啊……
虞真長公主到第五日才來宮中探望病重的皇帝,先到了黎太後宮中,黎太後正吩咐她自個的廚子給皇帝做補湯。
“都五日了你才進宮探望陛下,宮外可是有什麼事絆住腳了?”
“陛下事務繁忙,就算兒臣來得早也不一定能見得到,索性還是晚點來,省的白跑一趟。”
黎太後啼笑皆非:“這是什麼話,讓外人聽去可怎麼得了,你們如今不僅是姐弟還是君臣,讓有心之人聽見定要大做文章。”
虞真長公主麵上滿不在乎,仍是關心皇帝的傷勢:“陛下到底是為甚麼墜崖可有查清?”
“不知,不過本宮卻不信那熊瞎子是從天而降專攻擊陛下來的。”黎太後在後宮爭鬥多年深知事出反常即為妖,先帝成年皇子年歲相近,最後卻由趙衡奪得寶座,背地裡不服氣的大有人在,借此搗鬼不是沒有可能。
“皇後那日到母後宮中就是去了東山?她膽子倒是真大。”
黎太後對此卻非常滿意:“皇帝宮中就需要這樣敢作敢為的皇後,方是內助之賢。”
虞真長公主討了個沒趣,待黎太後的宮人將燉好的補湯呈上來便和黎太後一同去了承乾殿麵見皇帝。
承乾殿內宮人忙碌不已,皇帝吩咐將皇後常用之物搬到承乾殿側殿,名義上是方便皇後照顧皇帝,可趙衡是當真舍不得高明純多做什麼,眼前便是,忍著身體疼痛靠在引枕上剝了一顆桃送到她嘴邊,見她小口小口吃完緩緩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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