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過分哦!”
黑發鳶眸的青年及時抓住了樓下的陽台護欄防止了自己的當場高空墜落,刷的一下仰起頭來,滿臉寫著委屈:“為什麼要這麼做嘛,假如我剛剛掉了下去,我可是真的真的會死掉的哦?”
“但是,你剛才不是心心念念著想要自殺成功嗎?”神威笑眯眯的托腮,揮了揮手:“舉手之勞而已,不用謝。”
……這兔子一家都好過分啊。
太宰治翻了個身,坐在了樓下的護欄上,安靜的望著天台上的神威,目光中帶著些許審視。
兩隻人形自走黑泥彼此對視著,高樓很寂靜,就連夜風的呼嘯聲都顯得格外清晰。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神威突然開口問道。
太宰治微微一愣,隨即笑眯眯的搖頭:“不,完全沒有哦。”
神威淡淡了哦了一聲,也不知是否有相信他所說的話。
他再次打了個哈欠,沒再理睬太宰治,離開了護欄,眼神倦怠的四處環顧著。
“呐,你不做個自我介紹什麼的嗎?”太宰輕飄飄跳回了樓頂,望到少年那根在夜空中挺拔搖晃著的呆毛時,更加羈定了心中的猜測。
“確定要我做自我介紹嗎?”神威緩緩回過頭,眉眼彎彎,笑容像個溫潤無害的美少年:“這個世界上,知道我真實姓名的家夥,全部都死了哦。”
“……真的?”
“騙你的。”
看到太宰治仿佛鬆了口氣的樣子之後,神威又慢悠悠的補了一句:“我才懶得告訴會被我殺掉的弱小家夥我的名字,他們根本就不配知道。”
太宰治:“……”
這還真和店主描述的中二病晚期青少年的特征一模一樣啊。
他在心裡歎了口氣,繼續問:“那你打算去哪裡呢?”
“去找到那些暗中搗亂的怪物,再殺了它們啊。”
“哦?怪物啊?”太宰治繼續保持微笑:“真不巧,在我們的城市,根本沒有看到怪物的蹤跡呢。”
……城市?
這裡並不屬於宇宙,天知道他究竟被傳送去了哪裡。
神威的心情本來就稍稍有些煩躁,再加上他方才從那些異形口中聽到的信息,聯想到那兩個弱小的丫頭可能的境地之後,內心變得愈發的暴躁。
神威淡淡瞥了一眼身後仿佛什麼都不知道的太宰治,一腳踹開了醫院天台的門之後,順著階梯悶聲往下走去。
“呐呐,你是從什麼地方來到這裡的?”
太宰治仿佛沒有察覺到神威可怕的殺氣,跟上去繼續詢問道。
“和你有什麼關係?”神威睨了他一眼:“為什麼要跟著我?難道你很想被我殺掉嗎?”
“哦哦哦哦!求之不得!能夠死在強者的手中,說不定也是個不錯的自殺方法呢。”太宰治雙手合十,變成了星星眼:“這位麻花辮的呆毛頭少年,你真是個大好人啊!如果能讓我和某個漂亮的小姐姐死在一起,那就再好不過啦!”
此時此刻,他們恰好行至階梯的拐角處。神威的腳步一頓,猛地回過頭來,一手揪緊太宰治的衣領,“咚”的一聲巨響,狠狠的將他懟在了牆壁上。
“你到底在跟我裝什麼蒜啊……”此刻的神威早已經收斂了全部的笑意,第一次露出了極度暴戾的神情:“少開玩笑了,你肯定是知道些什麼,沒錯吧?”
太宰治在心中歎了口氣,安靜的望著麵前的少年湛藍的雙眸。
到現在為止,至少全部都在計劃之中。
異變悄無聲息的發生著,三隻來自異世界的小兔子一齊聚集於橫濱。
店主口中的“那個人”,也早就應該出現了。
“那個,目前我所知道是事情是,你的妹妹現在正在十樓的病房裡,狀態不算太好的樣子。”太宰治笑盈盈的抬起一根手指:“還有那個什麼,走電梯的話,會更快一點哦——”
神威大概沒耐心聽到關於“妹妹”一詞之後的話語,他粗暴的扔開太宰治的衣領,用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往樓下衝去。
比電梯快的多。
“哎呀哎呀,這可真是的……”看著瞬間遠去的神威,太宰治無奈的歎了口氣:“就這麼擔心妹妹的安危啊?”
他摸出手機,點開了上麵的最新一封郵件。
【店主:進展如何?】
他飛速編輯起了回信。
【太宰治:好像見到您口中的大兒子了,成長成了很出色的樣子,而且很在意妹妹的安危呢。】
【店主:……我總覺得你的這個描述不太像我的兒子。】
【太宰治:嘛,彆這樣說呀,對自己的孩子有點自信,一到青春期時,他們的變化能讓家人們讚歎不已哦。】
【店主:……你的這個說法也沒錯。】
隻可惜……
她大概再也見不到她的孩子們未來可能會變成的出色模樣了。
店主緩緩的收起了手機,抬頭望向正在逐漸被層層疊疊的烏雲所掩蓋的月空。
如墨般的長發隨風揚起,逐漸在月光的照耀下轉化為橘粉色的柔和發色。
而那張寡淡素靜的路人麵孔,也褪去了一切靈力的偽裝,變化成她最初的模樣。
一副翩若驚鴻的美麗麵容。
“江華”,那是她曾經還活著的時候的名字。
江華在烙陽死去之後,靈魂被時之政府接受,成為了最初的幾位時政高層人員之一。
她努力與時間溯行軍作戰,維護曆史的和平,將整個時之政府的規模一點又一點的擴大開來。
在成為S級審神者之後,便能夠與緣分未斷的親人見麵。
幾乎每一位審神者都在朝著這個方向而努力著。
雖然江華在很早之前便達到了這個資格,但是她並未著急與她的丈夫或者孩子相見。
……為什麼呢?
那是因為,身為時之政府高層人員的江華,看到了屬於家人們的未來。
Y世界原定的曆史軌跡中,在她離世之後,神威去往了惡名昭彰的宇宙海盜團“春雨”,神樂去了地球的江戶歌舞伎町的萬事屋,神謠和禿子一塊在宇宙當了怪物獵人。
當然,這是神謠被迫無奈答應下來的。
原本的神謠打算先去地球打工,為妹妹探路,不聊被父親在宇宙半道截胡,爭執無果之後,想到了未來能給在地球的妹妹打掩護,也能在爺倆可能遇上想打架時阻止他們,懂事的小神謠歎了口氣,終究還是同意了留在父親的身邊。
這一留,就是四年之久。
久到神樂已經完全融入了地球的萬事屋,久到神威當上了春雨海盜團團長,久到神謠與父親一起被世人尊稱為“橫掃宇宙的父女異形獵人”。
神謠她,其實不怎麼喜歡這個稱號。
在此之前,一切的一切看起來都相當的和諧。
直到了某個【異變】的產生。
正如吉田鬆陽離世之後,與他相同模樣的,名為“虛”的怪物依舊留存於人世一樣。
夜兔族的母星,徨安星的龍脈,重新孕育出了某位和曾經的江華相同模樣的生命體。
江華將那個模樣與她一模一樣的生命體,稱為“無”。
“無”的性格與她天差萬彆。
倒不如說,雖然她繼承了江華的全部記憶,卻還是習慣以高高在上的態度,冷眼旁觀著一切。
“無”不曾擁有半點正麵意義上的情感。
她的誕生並非是徨安想要重新給予夜兔族希望。
相反。
“無”想要摧毀掉夜兔一族。
想讓這個為太陽所詛咒,隻會一概的製造殺戮,就連自己的母星都折磨到千瘡百孔,因為長期做雇傭兵其實整個已經所剩無幾的所謂宇宙最強戰鬥種族,回歸於虛無。
夜兔族狩獵其他種族的生命,“無”出手狩獵夜兔。
就是這樣的簡單而決絕。
也許,江華的誕生象征著徨安星對拋棄了母星的夜兔們尚且還抱有一絲信任。
可是,在她離世之後,冥冥中,這顆星球對整個夜兔族,大概隻剩下厭惡之情而已了。
江華看著那位與她擁有著彆無二致模樣的女子,出手狠厲決絕的喚醒了夜兔們的本性,讓他們互相殘殺。
她在窺見未來的過程中,從頭到尾都無力阻止這一切,隻能安安靜靜的做一個旁觀者。
宇宙中的夜兔們相繼死去,這終於引起了星海坊主與夜王鳳仙勢力的警覺之心。
可惜,他們的反抗對於“無”而言,沒有任何的作用。
越是強者,就越沒有辦法阻止體內的本能。
“無”將狩獵目標鎖定在了他們的身上。
江華看著暴走狀態的神威親手殺死了夜王鳳仙,失去了一切理智的少年舔舐著手背的鮮血回過頭,浴血的模樣像極了來源於地獄的修羅。
即使因為方才與夜王鳳仙的戰鬥,身體遍體鱗傷,幾乎是臨近瀕死的狀態,但他還是將充滿仇恨的目光放在了父親的身上。
神謠試圖阻止陷入瘋狂的哥哥,哭喊著希望能夠喚醒他的理智。
除了被他毫不留情的擊傷以外,沒有半點作用。
無力回天。
除非殺死“無”,才能解決這一切。
可惜,在正常情況下而言,“無”是近乎不死的生命體。
父子交戰的過程中,江華渾身發冷,咬牙望著那個與她有著相似外表的女人,仿佛在欣賞什麼有趣的戲劇似的,含笑著注視著這一切。
神威的手臂貫穿了父親的腹部。
神謠一次次的阻止都無濟於事。
“無”見到此刻的戰況已經差不多成為定局,她輕笑一聲,落在狼狽的神謠的身後,朝著這個孩子伸出了手……
雖然她能看見來自於江華的全部記憶,可是她在望著神謠的時候,眼神就宛如天龍人在凝視著路邊的流浪狗時的眼神。
“哎呀,真是可憐。”
“無”溫柔的笑了,她拭去這個孩子眼角的淚水,對神謠說道:“等到你的父親死去之後,我就不讓你繼續和哥哥戰鬥了,直接賜予你無痛的死亡吧?”
“放心吧,你和你遠在地球的那個小妹妹……我一定會讓你們毫無痛苦的死去的。”
“就像嬰兒在母親的懷抱中靜謐的安眠沉睡一般。”
對於“無”而言,這大概是一個無比仁慈的賞賜。
江華卻早已經抑製不住身體的戰栗和悲哀,逼迫著自己繼續看下去。
神謠沒有繼續注視著瀕死戰鬥著的父親和兄長,她回過頭,望著麵容與母親相似的“無”,微微一笑。
她沒有表現出半點憎惡之意,隻是輕聲的問道:
“那,您能抱抱我嗎?”
神謠此刻的表情,就像一個不喑世事的孩子一般單純,不含半點惡意。
就連徨安的人形化身都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無”相信了她所見到的純粹靈魂,笑盈盈的向神謠張開了雙臂。
——然後,便是猝不及防的猛力撞擊,神謠帶著“無”衝破了空間站,墜落到宇宙的深淵。
她與父親在宇宙中漂泊了那麼久,實力多少有所長進。
“沒用的。”
“無”勾起嘴唇,輕蔑一笑:“你根本殺不死我。”
即使她們的身後是深不見底的宇宙黑洞,“無”還是覺得麵前的小丫頭不足為懼,過於天真。
黑洞而已,她隨隨便便就能從其中逃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