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賭一把(1 / 2)

瀵瑰紙姹熷北 染夕遙 9757 字 1個月前

夜晚的三河鎮安靜無聲,起伏的群山在遠處靜默,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將這裡與亂世喧囂一並隔離,星鬥滿天,彎月如鉤,忽的一點流星劃過,頃刻消失於無聲之處。

此時的蘇淩正坐在院中的大青石上,抬頭看著天空,靜靜的想著什麼。流星劃過的瞬間,蘇淩的眼睛也隨即一亮,似乎刹那間想通了什麼。他本不相信這世間有什麼玄學,隻是如今他自己的處境,他不得不覺得有的時候,這世間解釋不通的東西,或可都可以用玄學解釋罷。

房中燈光閃動,蘇大娘正在招呼那三個來投宿的人。蘇大娘起先覺得這三個人穿著打扮應該不似普通人家,今日或可發一筆小財,隻是萬沒料想三個大男人,隻定了一間客房,原本堆笑的臉上,立馬冷了不少,偏那黑大漢還要嚷著要上房,蘇大娘白了他一眼。

上房?上房是沒有的,所有的房間都這樣,你們隨便挑就是。

好在聽得青衫公子說要在這裡用晚飯,好吃的都端上來,定會多多給錢。蘇大娘這才換了笑臉,點頭應下說飯菜稍後就到,便樂顛顛的拉著蘇季朝灶房去了,頃刻之間,叮叮當當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了出去,劃破了夜晚的寧靜。

蘇淩不管這些,更是不願意招惹那三位客人,他唯恐多說一句,那素白衣衫公子,又要抓住他,問那鐲子的事情,索性就躺在青石之上,閉目養神也是好的。

生命在於運動,不知道是哪位磚家說的,蘇淩篤定的認為生命在於不動,不信去看看千年的王八萬年的烏龜。

身體未動,腦袋卻在飛速的旋轉。

通過這些天他跟白書生的交流,他似乎隱隱覺得這是一個亂世,雖然對朝堂那些大司空曹孟武、大將軍袁濟舟自己根本不了解,但他隱隱約約的覺得,這個時代,似乎和曾經那個時代太像了。

那個久遠的年代,那個金戈鐵馬的年代。

但他自己也無法斷定,雖然像,隻是時代像,每個人的命運呢?

蘇淩明白自己如今什麼也做不了,16歲的人,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能去做什麼?便是眼前擋在三河鎮的連綿大山,他都走不出去。或許,他應該認命,這裡山青水秀,當一輩子的漁民,也許便是自己最好的結局吧。

蘇淩正想著自己的心事,便聽蘇大娘在灶房喚他:“淩兒,過來把這道菜給裡麵的客官送過去。”

蘇淩心中一百個不願意,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會跟裡麵那三個瘟神再說一句話,隻是,自己的娘親喚他,他也沒辦法推辭。蘇淩磨磨蹭蹭的走到灶房門口。

蘇大娘瞪了他一眼道:“怎麼這麼磨蹭,趕快送過去,魚涼了就腥了。”

蘇淩看了一眼做好的魚。石斑魚,挺大個的,看起來非常鮮美。

“咱家還有這好東西?為什麼咱們不吃,全吃些又腥又小的雜魚啊?”蘇淩有些不滿的說道。

蘇大娘聞言,又瞪了他一眼道:“什麼魚不都一個味道,怎麼那麼多廢話,趕緊送過去,你娘我可是指著這魚賺錢的。”

蘇淩慢吞吞的將石斑魚端了,又磨磨唧唧的朝著三位住客的房中走去。

“美味來了,三位客官請用吧。”蘇淩走進來將魚放在三人眼前的桌上。這三人似乎在說些什麼,見蘇淩進來,似乎不想讓他聽到,停止了交談,黑大漢當先拿起筷子夾起一大片魚肉,一股腦的塞進嘴中。

“鮮!真鮮......”黑大漢朝著素白衣衫公子說道,看來那魚頗得自己的胃口。

“曹......”黑大漢曹字剛一出口,那素白衣衫公子和青衫公子臉色皆是一變,青衫公子忙清了清嗓子。黑大漢,先是一怔,隨即尷尬的撓了撓頭。

蘇淩心中一動,看來這青衫公子是故意打斷黑大漢說話,自己沒聽錯的話,那素白衣衫公子應該是姓曹。

曹?蘇淩心中一動,表麵上卻不動聲色,指著那魚道:“這石斑魚也就是你們來了能吃,平時我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素白衣衫公子和青衫公子聞言拿起手中筷子,嘗了一口,果真鮮美無比。

黑大漢似乎怕自己再失言,一個勁的往嘴裡塞魚肉,對著蘇淩含糊不清的說道:“嘿,有酒麼?給端上來。”

蘇淩問道:“自然是有,你要多少?”

黑大漢哈哈一笑道:“自然是越多越好!”

蘇淩對這個黑大漢沒什麼好印象,故意問道:“越多越好是多少?”那素白衣衫公子忙道:“他長得是凶了點,但是個粗人,沒什麼壞心眼,山間的事情小兄弟莫怪啊,先來兩壺吧,不夠了我們再要。”

蘇淩點了點頭,走了出去。待走到麼口,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下三人,見三人沒有注意自己,迅速的閃到門後的暗影之處。

這三個人來曆不明,對自己的鐲子又那麼感興趣,再加上刻意的回避自己的名姓,看來絕不簡單,蘇淩打定主意偷聽他們三人的談話,不為彆的,隻要確定三人不是官府通緝的匪類便好。

屋內三人對一個10幾歲的少年沒什麼防備,見蘇淩離開了,又吃了幾口魚肉,便繼續說起話來。

但聽青衫公子道:“這次叔父讓我們三人打前站,摸摸情況,好做到未雨綢繆,接下來不知大哥有什麼計劃。”

素白衣衫公子思忖了一會兒說:“這裡是父親開戰前最後一根魚刺,不拔掉始終是個隱患,我們在這裡休息一晚,明晚進鎮上,找我們的暗樁,針對他們提供的情報,決定下一步計劃,總之做什麼都要謹慎,那個使槍的還好,但那個老家夥卻是妖的很。”

蘇淩心中一動,他清楚的記得白書生告訴他鎮東將軍張驍可是人稱鳳槍將軍,他們說的使槍的難道是張驍?如果真的是張驍,聽他們的口氣似乎跟張驍不是一路人啊。

那青衣公子點了點頭說道:“這裡的事情解決了,北麵的事情卻還是棘手啊。”

素白衣衫公子道:“你說的不錯,這裡不過是費些力氣,北邊才是重頭戲,一個不小心那可是牽扯全局走向的。”

青衣公子似乎頗有些憂心的點了點頭道:“雖然叔父這幾年穩定了不少,也大力的積蓄力量,但無奈我們無論人口、地域都要比北邊的少的很多,不知大哥覺得,勝算幾成?”

白衫公子並未答言,忽的朝青衫公子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雙眼如電,朝開著的房門前掃視了一遍,又朝著那黑大漢使了個眼色。

那黑大漢心領神會,突然起身,三步並作兩步朝著房門走去。待出了房門,朝著四下望了望,眼見院外漆黑一片,隻有西邊灶房忙活的嘈雜之聲。他這才放心的走了回去,衝白衫公子嘿嘿笑道:“公子忒也的小心了,方才俺喚你時如此,這會兒也是如此。外麵什麼人也沒有。”

白衫公子這才點了點頭道:“老典,你這人就是粗枝大葉,什麼時候把這毛病改了,我跟我父親說去,讓你提兵打仗。這裡可不是鄴城,說話做事都要小心。”

黑大漢有些不耐煩道:“小心什麼,真有什麼是,老典手裡的雙戟不是吃素的,把那些鳥人全部切開晾著!”

白衫公子無奈的笑笑,轉頭夾起一塊魚肉,嘗了起來。

門外離著房門不遠處,一個大水缸,那裡存著蘇家這幾日用的水,水缸是黑色的,跟夜色融在一起,如果不細看,是瞧不出來的。

蘇淩在水缸後探頭探腦的朝著房內看著,確定這三人沒有發現自己,這才輕輕的從水缸後頭轉了出來,心中暗自咒罵道:奶奶的,幸虧我多了一個心眼,要不是就被抓個現行了,估計這會兒小命都沒了。

饒是如此,他也早已驚得滿頭大汗。

還偷聽不偷聽了?蘇淩有些猶豫,拿生命冒險的買賣,蘇淩不願意做,但是似乎他們要談些關鍵的事情,蘇淩雖然不知道他們談的跟自己有什麼關係,但似乎關係著宛陽城,三河鎮可是屬於宛陽城的,聽他們的意思是要打什麼仗,那三河鎮豈不要被波及,萬一自己家因為打仗有個三長兩短的......

還是再聽聽吧,能把開仗的時間摸清楚,在此之前說動自己的爹娘離開是非之地也是好的。打定主意,蘇淩又給自己鼓了鼓勁,再次溜到房門後,靜靜的偷聽起來。

那白衫公子吃了兩口魚,方才又道:“無論朝野還是地方,袁氏皆勢大,我們跟他們不在一個體量之內,他帳下文良、顏仇二人更是萬夫不當,加上田、許、沮、審、逄、郭六人從旁謀劃,卻是是一塊很難啃的硬骨頭啊,前些日子,我聽衛尉伯寧大人說,我們這邊又有人和北邊暗通曲款,而且人數頗為龐大啊。”

青衣公子聞言臉上露出憤恨之色道:“待查明之後,開戰之前要將他們全部除掉!”

白衫公子隻是不置可否的淡笑道:“全部除掉?那你二哥怕是另有一番計較了。”

“他總愛做這些收買人心的勾當。”青衣公子頗有些不滿。

“他和我們不同,我們籌劃的是戰場,他籌劃的是政局。”白衣公子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青衣公子歎了口氣說:“難道大哥覺得對上北邊,我們必定失敗?”

白衣公子搖搖頭說:“北邊那個心思多疑,他那裡雖然表麵鐵板一塊,但實則各有心思,父親大人在這時局中磨練沉澱,這一手我們是贏得。雖然如此,我們不至於必輸,但依我來看,勝算不足三成。”

“三成?......”青衫公子有些愕然。剛想再問,忽的聽到房門口傳來蘇大娘的話音:“你個臭小子,到處找你找不到,家裡沒好魚了,你爹爹下河去了,你跑到這裡乾什麼?”

房內三人臉色皆是一變。

蘇淩神色頓時比哭還難看,心中暗自叫苦:娘啊娘啊,你可真是我親娘!坑死我不償命那種。

其實,蘇淩早就看到自己的娘親朝這邊來了,他躲閃不及,隻得大老遠的就朝蘇大娘打手勢示意。隻是院中太黑,蘇大娘覺得這房門後藏個人朝自己比比劃劃,卻不知道什麼意思,走近了才看到這門後藏得人是自己兒子蘇淩,她不知道怎麼回事,便叫罵起來。

房內三人身形如電,同時從房內直射而出,蘇淩還未及反應,早已被白衫公子一把拽著領子瞬間拽進了屋中,蘇大娘剛然一愣的功夫,手中端著的飯菜不知何時出現在屋內的飯桌之上了。

蘇大娘有些丈二和尚,剛要走進屋中說話,青衫公子卻將她攔住道:“這位大嬸,你快去忙吧,我們屋裡的菜都快吃完了,加點緊......”

蘇大娘忙點點頭,朝著屋裡剌剌站著的蘇淩道:“你還不出來給我們幫忙,站在客官房中做什麼!”

蘇淩想順坡下驢,忙大聲應道:“哎,好嘞,我這就出去。”說完,剛要拔腿溜之乎,卻感覺到肩膀被白衫公子輕輕一按,動作看起來很輕很自然,蘇淩卻感覺仿佛被千斤重擔壓著一般。

青衫公子朝蘇大娘道:“大嬸,我們這屋裡,總得有個伺候的不是,我看這小哥挺機靈的,就留在屋裡吧,您忙您的,我們走的時候多給賞錢。”

蘇大娘不知怎麼回事,隻聞聽有錢賺,頓時喜笑顏開,衝蘇淩直使眼色,那意思要蘇淩機靈著點,好生伺候,多賺賞錢。然後轉身朝灶房去了。

屋中。

寂靜無聲,隻聽得見蠟燭畢畢剝剝燃燒的聲音。白衫公子三人誰也不說話,就那麼冷笑的看著蘇淩,直看得蘇淩變毛變色的。

半晌,蘇淩覺得自己得說點什麼,隻得訕訕一笑道:“嘿嘿......這捉迷藏的遊戲好玩吧......你們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蘇淩話音方落,那黑大漢大吼一聲,不知從哪抽出一對手戟,蘇淩看著那比自己頭還大的戟身,眼前直發暈。

“這小子,俺搭頭回見就覺得他不老實,如今偷聽咱們說話,兩位公子閃閃,讓老典一戟砸死他個鳥人!”黑大漢說完,舉起雙戟便要下手。

與此同時,青衣公子的眼中也出現了一道殺氣,手也按在了腰間——似乎腰間有什麼利器。

隻是那白衫公子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隻輕輕搖了搖頭,聲音低沉道:“老典,門口守著。”

那黑大漢隻得收了雙戟,狠狠的瞪了一眼蘇淩,蘇淩朝他做了個鬼臉,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待那黑大漢出去後,那白衫公子朝蘇淩淡淡一笑道:“小兄弟,雖然這是你家,但你也明白,殺人放火的事,我們也不是做不出來,你想活命的話,好好回答我的問題,回答的我滿意了,你自然無事,還有賞錢,回答不好,那老典的大戟可是做肉餅子的好手啊。”

蘇淩也知道沒個跑,隻得聽天由命了,點點頭道:“行吧,你們想讓我回答什麼?”

白衫公子剛想說話,蘇淩忽的直擺手道:“不行不行,我有言在先,你們要是再問那破鐲子的事,那還不如拍肉餅子玩得好。”

白衫公子一笑道:“行吧,我暫且不問這個,你方才在那裡偷聽,都聽到什麼了?”

蘇淩一翻白眼道:“既然是偷聽,當然都聽到了,連最後一句不足三成都聽全了......”

聞聽此言,白青兩位公子臉色皆變,青衫公子一咬牙道:“既然如此,看來是留不得你了!”說罷,一腳將蘇淩踢倒在地,蘇淩掙紮著想起來,那青衫公子抬腳將他死死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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